當老山精主動入甕，煮出的第一鍋湯藥被分發到難民營各處的時候。天書頓時就有感應，當風秉文翻開天書時，他便看到了暴增的善功。</br> 這一次增長的善功再次刷新了記錄。但是看著已經暴漲至六位數的善功，風秉文心中卻很難開心，因為在龍將法相處，他看到了正在甕中掙扎的老山精。</br> 數千名狀況最嚴重的染病災民，分到了一口湯藥，本就是因為元氣損耗嚴重，導致自身正氣不足而染病的災民，在得到補充后，其面色幾乎是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br> 而正是因為這批情況最為嚴重的災民穩住了病情，讓風秉文獲得了一大筆善功，這座氣氛顯得極為沉重壓抑的災民大營，也因此活了過來。</br> 風秉文能夠聽到那些身心飽受折磨的災民抑制不住而發出的歡呼，也能感受到他們在絕望等待中終于迎來了曙光的欣喜。</br> 但是他的眼前卻是一只在大翁中痛苦掙扎的老山精，火焰炙烤出他的精氣，融入藥湯之中，那數千名得以恢復的災民就是因為吞下了它的本命精氣。</br> 那眾多災民因此由危轉安，重獲新生，一些本該死去的人得了這一口補充之后，說不定就能撐過來，就此活下去。</br> 但這一切的代價都被眼前這只大甕中的老山精給承受了。瞧見這老山精痛苦的模樣，風秉文也露出了不忍之色。</br> 的確，不可否認，他是為了風秉文許諾的敕封藥王神而來的。但這不就是他應得的東西嗎？若是讓千萬人擺脫了疫病的威脅，還不能受香火供奉？</br> “張大人，我希望你能說到做到。”</br> 聽著耳旁老山精發出的哀嚎，風秉文看向一旁的赤袍官吏。</br> “無需真人多言，我這便去寫奏文。”</br> 赤袍官吏看著正在飽受煎熬的山精，面上也露出不忍直視，他抬手沖著風秉文拱手行禮后，便走出了這間大帳。</br> “真人，可否請你施展妙法?為這位長者減少些許痛苦？”</br> 而這時，一位鶴發童顏，氣色顯得很是不錯的大夫走到風秉文近前。正是青山縣的秦大夫，只可惜他認不出站在自己面前的神將，是他幾年前曾經把過脈的孩子。</br> “真人！”</br> 聽到秦大夫這么說，幾名先前還很是激動的大夫，也都把目光投到了風秉文身上。</br> 他們先前是因為見到了只處于傳說古籍中的通靈寶藥，所以才會變得亢奮。如今見到這株幾乎與人無異的老藥如此凄慘，心中俱都是生出不忍。</br> 醫者仁心。</br> 這并非是空話。一介郎中，行醫治病，幾乎是不掙錢的，只是養家糊口，在溫飽線上徘徊，似秦大夫這般，有時甚至還要倒貼錢，若不是他長子出息了，他開的藥鋪早就關門大吉了。</br> 但愿世間無疾苦，寧愿架上藥生塵。</br> 許多藥鋪的門口都掛有類似的楹聯，也許有的藥鋪只是為了妝點門面，選擇這種楹聯，但這也能道出，何為醫者本愿。</br> “小子，不用你費勁，你讓這些家伙給我利索點，給我一個痛快！”</br> 在大甕中烹煮的老山精聽到這些醫者替他求風秉文，當即忍著渾身精氣被剝離的痛苦，大聲喊道。</br> “你們還是快些吧！”</br> 風秉文無奈道。旋即他走到藥香氣彌漫的大甕，再次向老山精做出保證，m.</br> “你受了此遭苦難，我必會讓你的付出得到應有的回報。”</br> “說實話，我有些后悔了。”</br> 飽受諸多痛苦的三尺老兒在藥湯中沉浮，這張因為痛苦而皺到一起的老臉盯著風秉文，</br> “過去的數百年間，也曾有真修試圖抓過我，可都讓我逃了去，沒有被扔到藥爐里，成為一堆藥渣，可沒想到，如今聽了你小子一番話，主動跳入這甕中。”</br> “你日后絕不會后悔現在的付出。”</br> “少給老人家我說這些漂亮話，我可不吃這一套。”</br> “我現在就去找人給你鑄像吧！”</br> “什么？”</br> 老山精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br> “皇帝的旨意只是承認你正神的身份而已，讓你在得到了萬民祭拜之后，不會被劃進淫祭的行列被討伐清算。”</br> 風秉文笑道。</br> 神道雖然昌盛，但也在人道的管控下，并沒有肆無忌憚的野蠻發展。任何沒有得到承認的香火祭祀，無論看起來有多么正統，都是淫祭，一律都要打壓。</br> “你現在的付出，已經夠資格讓萬民祭拜，供奉香火了。”</br> “你莫要亂來，惹惱了此朝皇帝，等到他下旨了，你再為我鑄金身吧。”</br> “這是我的決斷，與你無關。”</br> 已然下了決定，風秉文又怎么會留在這里，聽這老山精的話。</br> 此時的災民大營，因為已經找到了控制疫病的方法，原本極為嚴厲，甚至一旦違反就會直接拔刀的管理，也變得松懈了許多，能看到有一些氣色不錯的難民，開始在帳篷邊活動。</br> 風秉文一現身，頓時就吸引了諸多凡俗的目光，沒有其他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到現在都沒有卸下龍君贈與他的龍甲。</br> 再加上他走出了大帳之后，直接現出了丈六的身軀，更是讓諸多凡人在驚慌畏懼之后，又帶著諸多好奇。</br> “這是下凡的天神嗎？”</br> “應該是吧，我說我們的病怎么突然就好了？應該是天神從天界帶來了神藥！”</br> 諸多難民們看著風秉文的法相，眼中的驚慌逐漸由驚慌變為敬畏，乃至仰慕狂熱。</br> “可有為城隍諸神塑過法身者?”</br> 風秉文直接出聲詢問，威嚴而又肅穆的聲音直接傳遍了大半營地。</br> “天神大人，小的曾有幸為我縣的城隍塑造過神像！”</br> 因為風秉文此時極佳的賣相，再加上此時營地中的疫情，確實要被完全驅逐的勢頭，是以當他詢問之后，當即便有十幾名曾經為香火神靈塑過神像的泥瓦匠站了出來。</br> “你們與我來。”</br> 風秉文也不客氣，伸手一抓，直接將這十幾名主動出聲的泥瓦匠卷了過來。然后領著他們進了藥香彌漫的大帳。</br> “看到了嗎？你們現在之所以不用受疫病的威脅，就是因為他！”</br> 風秉文指著那在大甕中翻涌的老山精，然后看向那十幾名被眼前的場景驚得目瞪口呆的泥瓦匠。</br> “原來是山神下凡，救我等于水火之中！”</br> 有一名泥瓦匠反應極快，聞到了那令人感覺飄飄欲仙的藥香，也明白是怎么回事，當即就跪倒在地上。</br> 其余十幾名泥瓦匠見此狀，也幾乎沒有過多地思索，嘩啦啦地跪倒在地上，朝著那大甕中的老山精大禮拜謝。</br> 而這樣隆重的大禮，以老山精如今的貢獻，是絕對有資格承受的，若是沒有他，這一場，即便是普普通通的寒暑疫，也不知道要奪走多少人的姓名。</br> “拿出你們的本事來，為你們的恩公塑像吧，此日之后，他即為庇護萬民，消病除災的藥王神。”</br> “是。”</br> 風秉文這如今天神一般模樣的存在下達命令，這十幾位泥瓦匠又有哪個敢不從，他們交頭接耳商量了片刻之后，就開始去尋找合適的黃泥。</br> 只是在當晚就有十幾尊大小不一，模樣服飾也各不相同的塑像，就擺在了風秉文的面前，全都只有數尺高大，</br> 這是確定神像的形制，真要塑造金身的話，至少也得是等人高大，而不是現在這樣。</br> 風秉文對這一等事情自然是沒有太多的要求，他讓身子都開始被煮爛了，但還有靈識上層的老山精自己選擇。</br> 然后他給自己挑了一個慈眉善目，手持木杖，身穿神袍的老神模樣，倒是與它的補本頗為相近。</br> 敲定了神像模樣后，風秉文直接拉來了似乎有些許意見的赤袍官吏，商量尋找一合適位置，直接籌備建廟事宜。</br> “張大人，我知道你有意見，不過此事你可攔不得我，你也不能攔我。”</br> “我知曉真人您憂心神藥，可如今我那奏章才剛剛送出去，你好歹也得等圣旨下來呀！”</br> “無需如此，你聽一聽帳外的聲音，你這營地中又有誰人不感激藥王神？”</br> 風秉文眉眼含笑，如今老山精主動投甕救人的事跡，已經在營地中傳揚開來了，雖然很是玄奇，但是如今營地疫情消解也是不爭的事實，因此，感恩戴德的話語自然是少不了的。</br> “這可是……”</br> “無論有何種后果，我一并承擔便是。”</br> 風秉文本尊撇了一眼天書上顯示的善功，已經逼近二十萬了，以他過往所做的一切加起來都多，而這卻是老山精主動奉獻才有的，他如今承擔一些因果又算得了什么？</br> 只要廟宇建起，萬民誦念其名，這老山精便可擺脫先天桎梏，直接化作他先前曾許諾的藥王神，這便是萬民香火的妙處所在。</br> “那便依真人所言。只是有一事，還要與真人商量一下。”</br> “你說。”</br> “這靈藥所烹煮而成的藥湯，我準備分成十份，送于其余同樣被疫病困擾的營地，不知真人覺得如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