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您這段時間去了哪里?”</br> “我好想老爺啊,您可算是回來了!”</br> 風秉文一回到自己的庭院中,這一處看似了無人煙的小院子,頓時就活了過來,壇中花草,庭前桂樹,哪怕是腳下的石板,都有性靈浮現。</br> “老爺!”</br> 兩只已有半人高大的花精,隨著風秉文踏入庭院,而在他的眼前浮現,其姿容絕世,完美無瑕,當真可稱得上是仙肌玉骨,其形容氣質又惹人憐愛,讓人忍不住把玩一二。</br> “莫要喧嘩。”</br> 風秉文抬起袖袍,輕輕一揮,這庭院中喧鬧的動靜頓時盡數被壓下,他旋即走入自己的房間,然后轉身坐下。</br> “老爺!”“老爺!”</br> “莫吵!”</br> 兩聲帶著渴望的叫嚷剛剛在耳畔邊響起,便被風秉文制止,他正在傾聽自家父親與老爺子間的談話,哪怕相隔半個庭院,他們所交談的言語也清晰可聞。</br> 這自然不能算是偷聽,他又沒趴在門板,況且他也沒有動用術法他,只是安靜的坐在房間,然后就聽到了,沒辦法呀,總不能堵著耳朵不聽吧。</br> 而隨著傾聽片刻之后,風秉文的臉色也不由微微有些變化,說實話,他那一篇關于稅制的策論寫出來后,后續的變化與他想象中的有不少出入。</br> 那些最有可能被他觸動利益的世家大族沒有對他下手,因為他此時的聲名在民間,可謂是如日中天。</br> 目之所及,耳中所聽,皆是百姓對他的稱贊,星君下凡,圣人轉世,仙人撫頂,已經有百姓主動的為他杜撰種種不凡的身世。m.</br> 若是只在荊林首府一城,甚至只在荊林這一州之地,風秉文都能夠將這當作是正常的變化,但是,他遣自己的守護靈巡游周邊各州府,發現他的文章,居然已經傳得到處都是。</br> 這樣的發展變化,無疑是不正常的,有人在背后推波助瀾,在極短的時間內成就了他偌大的名聲。</br> 尋常百姓對他推崇備至,期待他進入朝堂,執掌大權,改革稅制,但是也有高門大戶對他破口大罵,恨之入骨。</br> 只是兩者之間的數量完全不在一層級,就他這篇文章的傳播范圍而言,夸贊者的數量遠遠大過辱罵者。</br> 不知有多少為賦稅所累的百姓期待著他這位提出史無前例取消農稅建議的賢人,進入朝堂,參與朝政。</br> 當真可以稱得上是一句,萬民期許,民心所向。</br> 但是,這蓄意而為之的推動實在是太過明顯了,可以說是不加掩飾。風秉文自然是不吃這一套。</br> 自家人知曉自家事,自己幾斤幾兩,風秉文還是知道的,他沒有安邦定國之才,也沒有耐心去打理這偌大的王朝,這不是屬于他的道,他無意入官場。</br> 所以當這家老爺子寄來書信,喊他回家的時候,風秉文是樂見其成的,連考三場后,他對科舉基本沒了什么興趣。</br> 因為按照他所寫的那一篇文章,若是最標準的篩選,他連縣試都過不去,直接被刷下去。</br> 可是因為他身份的原因,他每一場考試都通過了,而且還拿到了頭名,此等行為,可以說是于舞弊無異。</br> 只不過稍微讓風秉文想不到的是,他退出科舉,居然不是他主動要求,而是自家的老爺子被他寫的文章給嚇到了,憂心他的性命,主動提出讓他放棄科舉。</br> 如此這般,風秉文自然是沒了顧忌,執念最深的老爺子都不想他考了,那他還有什么好說的。</br> “文兒,你爺爺讓你過去一趟!”</br> 不多時,風子川的呼喊聲在庭院中響起,風秉文頓時起身推門走出,此時的庭院已經恢復如常,看不出任何異樣,仿佛就如一精心打理,生機勃勃的小院。</br> “嗯,好。”</br> 風秉文被父親領著進入到了老爺子那古韻盎然,老件眾多的書房中。</br> 而當酆炳文踏入其中的時候,這一間始終帶著別樣韻味的書房頓時一滯,隨后,那些凡人感受不到的氣息緩緩收斂。</br> 山水畫中的仙鶴展翼,執書本的書生更顯風流,仕女圖的少女更加端莊秀美——這些古物老件,都是風子川風大孝子從外收羅回來的。</br> “爺爺,你找我?”</br> “文兒,這段時間累不累?”</br> 看到風秉文進來,風靈鈞已經沒有多少老態的面龐上露出笑容。</br> “有點。”</br> “既然有些累了,那就歇息幾年吧。以前也對你逼的太狠了,也沒問問你的意思,也不知道你對什么感興趣,你若是想習武,我讓你父親給你請一位武師回來……”</br> 老爺子抓住風秉文這一點話頭,說出了他先前根本就不可能說出口的話語,竟然是讓風秉文隨自己的心意任意選擇,不用再專心于書本。</br> “我想游學!”</br> 看到老爺子如此直接,風秉文也干脆一些,道出自己的所想,他也覺得該出去走一走了,老是待在青山縣也不是事。</br> “游學?游學好啊!年輕人就該出去走一走看一看。”</br> 風靈鈞眉頭一皺,但是很快松開,只要自己孫子不參加科舉,什么都好說。</br> 他不是圣人,任憑坊間如何夸贊他孫子,他也不會讓這耿直,擁有美好愿景的孫子進入官場,那不是他該進的地方。</br> “爺爺,你同意了?”</br> 風秉文也有些意外,自小時候起,這兩位老人可就對他看得格外緊,晚上若是沒有歸家,便焦急萬分。</br> “這有什么不同意?你父親賺的錢夠多的了。只是,你想好去哪些地方了?”</br> 雖然話是這么問的,但是老爺子心中還是浮現出了十幾處他年輕時曾經去過的府縣,如果孫子沒有計劃的話,他可以制定一副游學路線。</br> “沒想好,不過我想到大乾各處看一看。”</br> 風秉文的言語很是平和,只要能讓家里的老人放心得下他就好。</br> “大乾各處?”</br> 風子川頓時欲言又止。</br> “你現在荊林州各處走一走吧!”</br> 老爺子自然不放心自家孫子跑得太遠。</br> “嗯。”</br> 這種事情,風秉文也不會去爭,只要安然離家,到時候一切都好說,哪怕是他跑到了另一處大洲都行。</br> “我有一事還要與你說一下。”</br> “什么事情?”</br> 風秉文有些好奇,老爺子跟他父親談論的就是這些了。</br> “我準備重新溫習書本,參加科舉!”</br> “什么?”</br> 這一刻,風秉文與風子川父子倆異口同聲,語調近乎一致,兩人都被此刻坐在書桌背后的老爺子給驚到了。</br> “爹,你這是?”</br> 風子川最先問出口,眼中滿是迷茫疑惑之色,不準自己孫子參加科考,自己卻偏偏要去,這是做什么。</br> “原先我人老了,諸多念想自然也就斷了,可現在我的身體,你也看到了,也沒有我想象的那般不中用,如今再活二三十年也不是什么問題,若是這般年歲全都扔在了學堂,我也覺得有些不甘心,這些時日,我靜極思動,準備再考上一考。”</br> 風靈鈞緩緩開口,說出早就是說好的言辭。</br> 以他孫子如今的名望,這般簡單的退出,放棄科舉,短時間內,還能找些借口搪塞過去,只是時間長了,少不了風言風語。</br> 而他這位不中用的老人,這時候也該站出來了,資質平庸,嫉賢妒能,阻撓孫兒仕途,罵名自然會落到他身上,但是無所謂。</br> “……”</br> 風秉文沉默,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時該說什么,阻止老爺子參加科舉?開玩笑。</br> 那是老爺子此生的執念,如今他父親廢了,一心都撲在了經商之道上,而他也是無心科舉,準備滿世界溜達。</br> 這等執念自然也只有他自己去完成了,對于如今的老爺子而言,倒也不是什么難題,他的身體條件已經足夠了,別說再活二三十年了,便是一甲子都沒什么問題。</br> 唯一需要擔憂的是,這些年老爺子的文采到底有沒有增進,文采是否能夠讓老爺子上榜,完成畢生心愿。</br> “這……”</br> 風子川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么好。</br> 自己父親能夠重新振作,再戰科舉自然是一件好事,可是讓自己孫子退出,自己上的話,這難免會惹人非議。</br> “此事我并非與爾等商量,我意已決,你們便是反對也無用。”</br> “爹,我怎么會反對您?”</br> 風子川雖然有諸多想法,想要規勸一二,可是接觸到自家父親的那堅決的眼神,又退縮了。</br> “孫兒祝爺爺金榜題名!”</br> 而風秉文笑盈盈地祝賀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的老老爺子</br> 他甚至開始在心里琢磨著要不要想辦法給老爺子開后門,自然不是去賄賂主考官罪,也不是跟朝廷中的人打招呼,這也太拉了,比作弊都過分。</br> 他琢磨的是怎么在短時間內增添自家老爺子的文采底蘊,以至于能夠在考場中憑借正常發揮,取得滿意的成績。</br> “唔,要不要去請幾位城隍晚上給老爺子補補課?”</br> 一個又一個念頭從風秉文的腦子里冒出來,作為一名孝順的孫子,望爺成龍是很正常的,他幫襯一二也很無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