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平笑道:“老劉,你還有多少秘密,就都說出來好了。
老劉眼望向虛空,像是在回憶一些往事。過了一會兒,問道:“你知道葉放這個人吧?”
問這個問題時(shí),他的語氣突然變得十分沉重。
燕平道:“當(dāng)然知道,他算是我的五師伯,三十年前,他覬覦掌門之位,害死病中的黃祖師,偷襲已被黃祖師立為接班人的霍掌門,最終陰謀敗露,被霍掌門發(fā)出掌門令,召集所有門派長老聯(lián)合將其誅殺。此事算是咱們梅花派這幾十年來最轟動的大事,我又怎么不可能不知道此事。”
“其實(shí)他便是你的父親。”老劉突然插嘴道。
燕平滯了滯,仿佛沒聽到老劉的話似的,繼續(xù)道:“聽說他還暗中和蝙蝠山莊前莊主陸子衿交好,妄圖引狼入室…….”
“他真的是你的父親。”
老劉的表情,就像自己正在用刀一刀一刀地砍燕平,滿臉不忍和痛心。
燕平笑了,他指著老劉道:“老劉,你喝多了。”
“我是喝多了,可我說過,我喝多的時(shí)候往往說一些明白話。”老劉道。
“照你這么說,我的師父師娘,還有掌門師伯們,都是我的殺父仇人?”燕平笑道。
“也不能這么說,你師父和師娘并沒有直接參與對你父親的圍攻,但他們卻很清楚事情的經(jīng)過。”老劉喃喃道。
“哦?你還有什么要告訴我的?”燕平的表情像是在聽一個有趣的故事。
老劉道:
“有,你父母死的時(shí)候,你剛剛出世不久,你師父陳萬春平時(shí)和你父親算是最熟的,他認(rèn)為無論大人做過什么樣的事,孩子是無辜的,就偷偷托人將你送給山下一燕姓農(nóng)家,取名燕平,意思是希望你平凡、平安地活下去。可是,那燕姓人家兩口子不久就得了重病,臨死前又把你送還了你師父,你師父無奈,就收下了你這個徒弟。”
老劉嘆了口氣,指著酒壇道:“你師父本不想傳你武功,可是你天資聰穎,是真正的武學(xué)奇才,你師父見了你就像那三個月沒喝酒的酒鬼見了我老劉的七里香,忍不住傾囊相授,傳了你一身絕學(xué),可是孩子你知道嗎?你越長越像你父親,特別是用劍時(shí)的儀態(tài),簡直和你父親如出一轍,如果總是讓你拋頭露面,讓霍掌門他們知道你師父暗中收養(yǎng)惡人之子,難免是不好的事情,所以……”
“所以師父不讓我參加劍客盟大賽,就是怕我拋頭露面,暴露身份?”燕平插嘴問道。
“是的,不僅如此,你恐怕還不知道,咱們從華山回來當(dāng)天,掌門的大公子霍飛就指名道姓要跟你比武,要不是你師父當(dāng)場提出小青和他的婚事,沒準(zhǔn)你已經(jīng)讓霍掌門看出些蛛絲馬跡來了。”
“師父不同意我和小青師妹在一起,就是因?yàn)槲业某錾恚俊?br/>
“唉,也可以這么說。”
燕平又笑了,“可你又是怎么知道這一切的?”他問道。
“因?yàn)榘涯闼徒o那燕姓人家的人,就是我。“
“老劉,你的故事越來越有邏輯了。”燕平喃喃道。
“不錯。燕平啊,這些事本不該讓你知道,可你若永遠(yuǎn)被蒙在鼓里,對你,對你師父,都不公平。我今天既然決定傳你刀法,就必須先告訴你這些真相,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就要明白,今天在我這里發(fā)生的事,你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老劉鄭重道。
燕平默然片刻,滿滿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笑道:“老劉,今天你這玩笑開得實(shí)在有些大了。”
老劉道:“呵呵,其實(shí)世上有很多事,的確都可以當(dāng)成玩笑來聽的。”
兩人都笑了,笑了很長時(shí)間。
不過,他們的笑聲,聽起來更像是在哭。
老劉笑完接著道:“燕平啊,我知你滿腔抱負(fù),一心想著行俠仗義、斬妖除魔,可是人生之路,荊棘遍布,處處都是陷阱,時(shí)刻被命運(yùn)捉弄,要想實(shí)現(xiàn)理想哪有那么容易。我告訴了你的身世,這對你來說實(shí)在太突然,我知道你不愿相信這是事實(shí),但孩子,我希望你能堅(jiān)持走自己的路。”
燕平木然點(diǎn)了點(diǎn)頭。
“你需要時(shí)間冷靜冷靜,要是還想學(xué)我的刀法,那就今晚三更,到后山那個倒掉一半的古塔下面來找我。去那里很容易,穿過你家后面竹林那條小道,到三岔路口后走左邊那條路上山,一直到頭就到了。”
燕平還是木然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記住!你若是選擇了繼續(xù)跟我學(xué)藝,你現(xiàn)在平靜安逸的生活很可能就會和你告別,其中利害,孩子你一定要斟酌明白。”老劉突然提高了嗓門,肅然地說道。
“我知道了。”燕平道。
“你可以走了,回去好好考慮考慮。今晚你若來了,以后每天晚上咱們都三更見面。記住!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絕不可讓其他人知道!”老劉看著燕平,意味深長道。
燕平默默起身,也不再說話,直接向外走去。
風(fēng)吹過燕平的面龐,他看上去是那么的茫然。
他的腳步時(shí)而沉重,時(shí)而踉蹌,也不知是不是因?yàn)楹攘司频脑颉?br/>
“這個死老劉,酒鬼!瘋言瘋語!”他罵道。
突然,他一個趔趄,摔在了荷塘邊的草地上。
他并未立即爬起來,而是眼望蒼天,直挺挺地躺在那里。
“行俠仗義?斬妖除魔?”他自言自語道。
他突然聲嘶力竭地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
笑聲無比悲愴,無比蒼涼,驚起荷塘中一群群野鴨。
良久,他才爬起來,望向荷塘深處,怔怔地發(fā)呆。
他突然覺得很孤獨(dú)、很寥落。
他蹣跚著往家里走去,腦子里幾乎是一片空白。
“大師兄!”喊聲驚醒了恍如夢中的他。
是荷花。他不知不覺間已走到家門口,荷花遠(yuǎn)遠(yuǎn)望見了他,便小跑著迎了上來。
“大師兄啊,你怎么這么久才回來,荷花都著急死了!”荷花嗔道。
燕平看著她焦急的臉,突然一把將她抱進(jìn)懷里,死死地抱進(jìn)懷里。
荷花措不及防,嚶嚀一聲倒了過去,燕平有力的雙臂箍得她差點(diǎn)透不過氣來,但她絲毫沒有掙扎的動作。
甜蜜的幸福感已將她完全淹沒了。
“大師兄,以前從沒有這么主動抱過我。”她心想。
良久,荷花才喃喃說道:“大師兄,你今天這是怎么了。”
燕平緩緩松開雙臂,輕聲道:“沒什么,大師兄今天喝多了,咱們回屋吧。”
“哦,那我去給你泡杯茶。”
“好。”
燕平回屋坐下,怔怔地在那里發(fā)著呆,荷花給他端上茶來,他也忘了喝。
“大師兄,我給你打盆熱水泡泡腳吧,可以醒酒。”荷花道。
“好。”
荷花跑進(jìn)廚房,點(diǎn)上火燒開水,灌上滿滿一桶,拎到燕平腳邊,道:
“大師兄,快把鞋脫了吧。”
“恩。”
燕平順從地讓荷花幫自己脫了鞋襪,然后把腳放入桶中。
荷花用手試了試水,道:“哎呀,大師兄,水有點(diǎn)燙,我去給再給你打點(diǎn)涼水。”
“好。”
荷花又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跑回廚房,打來一瓢涼水,小心地倒入洗腳桶中,這才松了口氣。
燕平看著匆匆忙忙的荷花,忽然問道:“荷花,如果大師兄的父母是罪惡滔天的大惡人,你還喜歡大師兄嗎?”
“我只知道大師兄是大好人,大英雄。”荷花頭也不抬地答道。
“謝謝你。”
“大師兄,你今天這是怎么了,口氣怪怪的。”
“真的謝謝你。”
“大師兄,快趁熱把茶喝了,別涼了。”
“好。”
燕平喝完茶,沉默良久,忽道:“荷花,今晚三更大師兄有事要出去一下。”
“恩,你去吧。”
燕平看著荷花,赧然道:“荷花,以后可能每天晚上,大師兄都要出去。”
他說完這話,心中已經(jīng)編好了各種謊言,比如自創(chuàng)了一套夜間專用的劍法。
荷花聞言沉默片刻,抬頭笑道:“大師兄,晚上路黑風(fēng)涼,多穿點(diǎn),小心點(diǎn)。”
燕平聞言一怔,然后又低下頭去。
因?yàn)樗幌胱尯苫匆姡屑さ臏I水已經(jīng)濕潤了他的眼眶。
※※※
月已上樹梢,是黯淡的上弦月。
夜風(fēng)起,吹得窗外的竹林濤聲陣陣。
已近三更。
燕平站在窗前,出神地望著屋后那條小路,那條通往后山古塔的小路。
朦朧的夜色下,小路兩邊的竹林隨風(fēng)搖擺,發(fā)出嗚咽的聲音.
月色本來是溫柔的,夜風(fēng)本來也是溫柔的,但有了這種聲音,天地間竟似有一些詭異神秘的氣氛。
遠(yuǎn)望去,星月之光點(diǎn)綴下,那林間小路竟有點(diǎn)像一個怪物的大口,正大張著似要吞噬什么。
燕平回過頭,看了看已經(jīng)熟睡的荷花,然后邁步出門,向那條小路地走了過去。
他的步伐很堅(jiān)定,腰挺得很直。
可他并不知道,他剛走出門不久,荷花就從床上起來,癡癡地看著他的身影,看著他消失在竹林背后。
“大師兄啊大師兄,你今天心事重重地回來,荷花怎么會覺察不到?”
“大師兄啊大師兄,你一定又受了什么委屈,你可知荷花見了你那惆悵的樣子,心里跟你一樣難過?”
“大師兄啊大師兄,不管你做什么決定,要面對什么,荷花永遠(yuǎn)支持你!”
黯淡的月光下,荷花眼中的淚花一閃一閃,宛如清泉中的珍珠一樣。
16977. 16977小游戲 每天更新好玩的小游戲,等你來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