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宴跟卓向銘待了一周，早上一起出門，晚上一起回家，再被卓向銘看著寫作業，幾乎兩人所有的空余時間都在一起。</br> 周五下午童楊會到學校接童宴回家，這是之前就定好了的，但早晨卓向銘送童宴去學校，是路上童宴隨口嘟囔了一句，他才想起來。</br> “那我不用過來了？”</br> 過了會兒，他問了一句廢話。</br> 童宴還沒睡醒，歪在座位上，亮光刺得他緊閉眼睛，濃黑的睫毛壓倒一大片，身體隨著車子加速減速而晃動，努力在昏睡中保持平衡，倒沒發覺卓向銘問得多余：“嗯，哥哥你下班就回家吧。”</br> 卓向銘沒說自己天天提前下班，連五點之后的應酬都一次沒去過，今天不用接他，就要加班處理之前一天一天攢下來的事情。</br> 送了童宴一個禮拜，放人下車就走，馬上要習慣了，但這天可能是知道從現在開始要有兩天見不到小孩，卓向銘生出些難舍的情緒。</br> 家養的小貓有天吃了別家的小魚干都會不滿，更別說他費心照顧了兩個多月的小孩，提起回童家來就興高采烈，從周一盼到周五。</br> 卓向銘自己也知道這種比法不對，童宴不是他家的，現在只是借住，有這種想法的是童楊都不該是他。</br> 到學校了，他幫童宴把安全帶解開，看童宴還不睜眼，在那股莫名的情緒下，他捏了把眼前白皙的看上去有些可愛的肉感的側臉：“小沒良心。”</br> 童宴原本就沒睡熟，被卓向銘弄得癢癢想笑，左右躲避著，卻一頭扎進了卓向銘懷里。</br> 他耍賴地抱住卓向銘的腰，頭發杵在卓向銘肩窩不顧形象地蹭：“困啊……”</br> “讓你不睡覺。”</br> 昨晚他和旋龜偷偷看一部19+的恐怖片到十二點半，原本沒什么事，馬上要看完了，心情剛放松下來，片尾卻突然冒出來一顆血淋淋的頭，5D效果讓毫無防備的童宴驚聲尖叫，才惹來了卓向銘。</br> 當時太晚，卓向銘面色嚴肅，只說讓他先睡。剛才提起晚上要懲罰他，被童宴一句“我今晚回家”給輕飄飄地繞過了。</br> 其實童宴這會兒撒嬌也是因為那個，卓向銘對他那么好，兩個人也慢慢熟悉了很多，待在一起一點不會不自在了，但還是怕卓向銘生氣。</br> 或者可以說是因為他們關系變得親近了一些，他才更怕卓向銘生氣。</br> “我知道錯了……”童宴討好地說，“下次不會了，哥哥。”</br> 卓向銘嘆了口氣，把他扶正，整理好制服和頭發，又看了眼他水杯和胸前的警示牌，才打開車門叫他下車，渾然不覺自己像個老媽子。</br> 童宴坐著不肯走，卓向銘看他賴在那里，理直氣壯的樣子，有些滿意地想，這小孩剛到家時哪有這么不省心？m.</br> 好像是把人慣出了點小毛病，他還得意上了。</br> “知道錯了？”</br> 童宴低著頭很知錯地說道：“知道了。”</br> “錯在哪？”</br> 童宴說：“不應該在上學日的晚上偷偷看恐怖片。”</br> “這算一條。”卓向銘道：“還有呢？”</br> 童宴想了想：“不應該看19禁的恐怖片。”</br> “還有呢？”卓向銘道。</br> 童宴抬起頭，看他嚴肅的臉，下意識覺得卓向銘沒在生氣，甚至有可能是在逗自己，不過童宴還是不敢造次，慫慫地望著卓向銘的眼睛。</br> 卓向銘道：“這個等級的片子要在監護人的陪伴下一起看吧？”</br> “哦……”童宴忍著笑，“下次叫你一起。”</br> “行了，去吧。”卓向銘又把他胸前的警示牌擺正一些，跟有強迫癥一樣，“別貪玩兒，好好學習，別往alpha多的地方去。”</br> 這幾句叮囑是每日例行，出門的時候就耽誤了會兒，時間不寬裕，把這事兒說開了，童宴立馬放寬了心，嗯嗯答應著，擺了兩下手就跑了。</br> 卓向銘從降下的車窗看他，校門口就稀疏幾個老師進出，學生并不多，他的目光一直追到童宴轉彎進了教學樓，才吩咐司機：“走吧。”</br> ——</br> 從高三開始，周五上午就一般都是小測，考完兩門就放學了，中午童宴在學校餐廳吃飯，一起的有他同桌柴蔓蔓，還有坐在他倆前面的同桌倆。</br> 四個人在角落找了一張空桌坐下，柴蔓蔓著急知道成績，拿出自己記答案的紙條跟他們對，對到最后，她錯了五個選擇題，童宴全對。</br> “你成績這么好啊？”柴蔓蔓扒拉了幾口飯，“早知道昨天讓你劃重點了。”</br> 童宴的前桌說：“童宴學習本來就很好，他沒休學的時候，每次排名都在很前面。”</br> 柴蔓蔓笑了：“誒，說起來，童宴原本還是我們的學長。”</br> 童宴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說：“你現在也可以叫我學長啊，叫的話下次幫你劃重點。”</br> 柴蔓蔓看著他胸前的牌子：“算了吧，你們倆還要我們倆保護呢。”</br> 童宴跟他的前桌都是“敏感人群”，班主任安排他們和beta同桌，就是為了讓他們盡量少地受到信息素的影響。</br> “那不用叫了。”童宴說，“免費劃，但準不準我就不能保證了。”</br> 快吃完了，他們要分開前，柴蔓蔓提議：“下午放學去玩嗎？明天是周末，我們可以晚一點回家。”</br> “去哪玩？”童宴的前桌問。</br> “二十一區新開了家商場，聽說多了很多專柜，我想去逛逛。到時候逛完了到樓上吃火鍋，對了，那條街還有家清吧，可以去看看，順便喝點飲料。”</br> “我問過了，那邊人不多，咱們坐無信息素大巴，你們可以去。”柴蔓蔓補充道。</br> 這些活動童宴都不是很感興趣，但那個omega女孩動心了，她的同桌也去，童宴也不是特別不想去，覺得逛逛挺好的，就也答應下來。</br> 幾個人說定了，下午上課都少心思，一到課間就湊在一起嘀咕。</br> 午休的時候童宴就給童楊發了短信，讓他下午不要來接自己了，他跟同學玩完自己回家。</br> 不過童楊一直沒回消息，童宴覺得應該是在忙，或者沒看到，等到放學，他們上了去二十一區的校車，童宴又給童楊打電話，不過童楊還是沒接。</br> 周五除了家在外地的，基本上所有人都回家。不到五點，校門口就停了一大片車，全是接孩子的，放學以后，童宴的手機就快沒電了，好在他坐的校車在門口一百米的距離內挪了十幾分鐘，期間一直沒看到童楊的車，也就不擔心對方在空等自己了。</br> 等童楊忙完，看到手機上的短信就好了。</br> ——</br> 卓向銘八點半接到一個陌生的來電。</br> 這之前他一直在等童宴的電話，也在想自己是不是應該給童宴打個電話，可這時候屏幕上跳動著一串沒見過的數字，他就莫名有些擔心。</br> “我童楊，童宴回你那了嗎？”剛接通童楊就問。</br> 卓向銘皺眉：“你沒接到他？”</br> “……”沉默了一瞬，童楊道，“我之前有點事耽誤了，手機也沒在身上，剛給他打電話關機，過來學校也沒有。”</br> 卓向銘掛掉，打給童宴，是關機了。</br> 他又撥通童楊的電話：“你現在在哪？”</br> 童楊道：“我還在學校門口。”</br> 卓向銘看看時間，都八點四十了，太陽早就落了，早晚溫差那么大，要是等到這會兒，童宴都要被壞了。況且童宴不傻，也不是不認路的小孩，就算他不去，也不可能等到這會兒。</br> “是不是自己回家了？”雖然知道不太可能，卓向銘還是問道。</br> “沒有，我問了家里，說沒回去。”</br> “他沒給你打電話？”</br> 童楊道：“我手機沒在身上。”</br> 他剛才說過了，卓向銘想起來。</br> “你等等我，我現在過去。”</br> “不用了。”童楊跟他客氣道，“我再找……”</br> “上哪兒找？他等了一星期你接他回家，你手機還不帶？你知不知道你弟弟什么情況？他根本不能去地鐵站，手機又沒電，這么遠你讓他怎么回去？”</br> 童楊打車兩個字還沒說完，卓向銘就大罵：“放屁！”</br> 童楊被訓得沒聲兒了，卓向銘原地踱了幾步，壓下自己這股無名火，忍耐道：“抱歉”</br> 童楊也急得要死，不跟他計較：“沒事兒，這都是我的錯。”</br> “……你等等，我現在過去。”</br> 童宴的手機是打不通了，兩個人繞著學校周圍轉了幾圈，越轉卓向銘火越大，他也搞不清楚自己哪來那么大火，他想好好地罵一頓童楊，還想著見到童宴以后，也要好好地罵一頓，讓他再也不敢亂跑，更不敢把手機關掉讓人找不著。</br> 有關于omega受害的社會新聞沒夠地在腦子里循環，何況童宴還是這種情況。</br> 越急越沒辦法，卓向銘報了警，未滿二十四小時人家不受理，聽說是高中生，還給他出主意，讓他去學校附近的網吧找找。</br> 卓向銘還真去了。當然沒有。</br> 正要給警察系統相熟的領導打電話，林悅華的電話來了，叫他回家吃飯，聽完也著急，隨口說：“問問他們班主任？”</br> 這回沒費什么力氣，卓向銘就問到了童宴的大致去向。</br> 他們下午商量著去二十一區玩，班主任恰好聽了一耳朵，還給他們說了幾個不錯的火鍋店。</br> 卓向銘拿到了柴蔓蔓的手機號，童宴接過去時，聲音里還帶著笑：“哥？”</br> “童童，你現在在哪？”</br> 童宴愣了愣，不過很快給他報了個餐廳名字和地址。</br> “快結束了嗎？”</br> 察覺到卓向銘的情緒，童宴看看剛上好的菜，說：“這會兒就快吃完了，怎么了嗎？”</br> “好，我去接你。”</br> 童楊的車跟在后面卓向銘車后面，童宴看見了，不過卓向銘下車來給他開副駕門，臉色很不好看，童楊也沒下來，他就暫時沒敢說什么，彎腰上了卓向銘的車。</br> 已經快十點了，剛才掛了卓向銘的電話，他們班主任就打過來問，這時候童宴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絞了會兒手指，道：“是不是我哥沒看見我短信？”</br> “他沒帶手機。”</br> “你們以為我丟了？”</br> 卓向銘沒回答，童宴又說：“對不起，后來我手機沒電了……中午我應該給你也說一聲的。”</br> 卓向銘還是不說話，童宴偷偷看他，發現他臉色比之前還難看，下巴緊緊繃著，眼睛看著路，好像沒聽見他說話一樣。</br> 陰差陽錯的，只能說是太巧了，童宴知道自己有錯，但等他道過歉后，卓向銘看上去還是那么生氣，他就不知道該怎么辦了。</br> 只能商量道：“你要是不想理我的話，就讓我坐童楊的車吧。”</br> 卓向銘打著方向盤把車停到了應急車道，童楊沒防備，只能直直開了出去。</br> 童宴有些驚訝，轉頭問：“干什……”</br> 沒等他說完，卓向銘把他抱住了，雪松氣味的信息素彌漫在車廂里，靠近以后就更濃郁，童宴喘了兩下，抬手也把卓向銘抱著。</br> 卓向銘低聲說：“原本想著，找到你以后，要狠狠訓一頓。”</br> 童宴跟他緊貼著，察覺到卓向銘一時外露的不安，拿側臉蹭了蹭他的，軟聲道：“那你訓啊，你就是不理我。”</br> “不訓了。”卓向銘握著童宴被自己弄的毛茸茸的后腦勺，像把自己的家養貓揉進了懷里，很用力地抱了會兒，卓向銘深吸口氣，退開些道，“送你回家。”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