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潼不知道他們兩個人在伏魔洞里談了哪些事情,可她卻聽見江澄那怒吼的聲音,似乎在生氣魏無羨的所作所為。
也是,至少在那些玄門百家的眼中,她的兄長就走了溫氏一脈的人,明顯就是和他們做對。
可是溫情一脈修得皆是岐黃之術,又從未做過害人的事情,于情于理都不應該得到那樣悲慘的下場。
魏潼知曉江澄有他的難言之隱,如今他不再是當年的毛頭小子,而是云夢江氏的宗主,而如今云夢江氏百廢待興,他不可能為了保護他們兄妹二人而與百家為敵。
可魏潼卻認為,魏無羨只不過是聽從內心的聲音去做事,不然也不會帶著他們在這里生活,只是他心里的苦楚,有又幾人能夠知曉呢?
江澄走出來就看見魏潼站在洞口的身影,他臉上的表情柔和下來,“走一走?”
魏潼就帶著江澄在亂葬崗里慢慢的走了一圈,兩個人一路無言,一直到最后一個偏僻的環境里,江澄才把她一下拉入懷中。
“憂憂,你勸勸魏無羨,如果他執意要保溫氏的人,我便保不住你們。”江澄將魏潼扣在懷里,“你知道魏無羨說什么嘛?他說讓我放棄你們,可我……”
魏潼抬頭撫上江澄的臉頰迎上他的雙眸,一字一句道,“那便棄了吧。”
江澄忍不住的后退兩步,臉上帶著苦澀的笑容,“為何你也說這樣的話?為何你也要保護他們?”
“我不是保護他們。事實上,他們是生是死與我何干?我只是想要和兄長在一起。”魏潼抬手拭去眼眶中淚水,“如果我和你離開的話,兄長該怎么辦呢?你還有阿姐,可兄長也只有我這一個妹妹呀!”
江澄看了一眼魏潼的模樣,再次把她拉入懷中,在他的唇上落在一個吻,然后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兩天之后,兩人對戰之后,江澄宣布魏無羨叛逃云夢江氏,從此所做之事與云夢江氏再無瓜葛。
之后就是溫情照顧著受傷的魏無羨,而魏潼則是照顧著阿苑,每天都和他一起玩耍,倒是把亂葬崗里里外外都玩了一遍。
兩日之后,溫情告訴魏潼,魏無羨已經醒了,且身體暫無大礙,魏潼才去探望魏無羨。
“乖,沒事。我不疼。”魏無羨看著魏潼的眼淚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淚水,他仍是故作輕松的開口,“從今以后我們真的要相依為命了。”
“兄長,你知道的,在我的記憶里就只有兄長的存在,他們之前從未存在過我的記憶里。”魏潼握著魏無羨的手眉眼間染上笑意,“只是……”一想到江澄的身影,魏潼低下頭去。
“對不起。”魏無羨不由得握緊魏潼的手,“如果不是我這個兄長罔顧人倫,執意要救走他們,你就可以和江澄在一起了。”
“不要說對不起啊!”魏潼說著還故意在魏無羨的傷口上戳了一下,魏無羨蹙著眉頭,“溫情姐姐說你的傷口已經沒事了,不要裝成你受傷很嚴重的樣子啊!”
那之后魏無羨一直都在伏魔洞中養傷,魏潼就帶著阿苑再地里種土豆、種蘿卜,而溫情則是忙著照料失了心智的溫寧,幾日后魏無羨的傷有所好轉,就決定帶著魏潼和阿苑去夷陵附近的鎮子上去轉一圈。
“憂憂,你帶著阿苑好好玩兒,我去看看附近有什么可以買的東西。”魏無羨說著就扔下他們兩個人向一處攤子上走去。
在亂葬崗生活這么久之后,他們也是第一次來街上,更不要說好奇心處于旺盛階段的阿苑,一眨眼的瞬間阿苑就從她的身邊消失了,急的魏潼到處去尋找他的身影。
就在他聽見眾人指責聲音的時候,一眼就看見阿苑抱著藍湛的大腿一直在那里哭個不停,不知是因為眾人,還是因為藍湛。
就在魏潼想要上去幫助的時候,他的兄長就已經上去讓那些人一哄而散,在藍湛詢問起來的時候,就抱著阿苑說這個孩子是自己生的。
不知為何,在他們抬頭相望的一瞬間,她竟然在藍湛的眼中看見了一閃而過的驚喜,就好像一直都在期待著能夠見到他的兄長一般。
她該不會真的一語中的說道點子上去了吧!
“兄長,含光君。”魏潼從旁邊的攤子上走到他們的身邊,看著魏無羨身邊的阿苑,魏潼戳了戳他的臉頰,“阿苑,你怎么到處亂跑啊!”
“我找不到無憂姐姐了。”阿苑噘著小嘴奶聲奶氣的說著。
“這次倒是懂事的沒有叫藍湛了啊!”魏無羨看著魏潼揶揄的開口,“不過藍湛你怎么來夷陵了,來到這里這么久,還是第一次遇到熟人呢,走走走,帶你吃飯去。”
“夜獵,路過。”藍湛看著魏無羨神色坦然的開口。
魏潼看了一眼藍湛,又想起藍湛之前的表情,又望了一眼坐在旁邊魏無羨,心中暗自念叨著:不愧是三千條家規培養出的含光君,根本就不會撒謊。
只可惜一頓飯還沒有結束,亂葬崗的伏魔洞就發生了意外,魏無羨抱著阿苑帶著魏潼轉身就走,可最后藍湛竟然跟著他們一起回到了伏魔洞。
在藍湛的幫助下,他們成功制服了溫寧,而溫寧也的確恢復成正常人的模樣,也成為了魏無羨的勞動力。
送走藍湛,用過晚膳,魏潼照顧醉醺醺的魏無羨,“兄長,藍湛此番回去會受到懲罰嗎?”
“藍啟仁那個老東西肯定會懲罰藍湛的。”魏無羨說著還不雅的打了一個酒嗝,“憂憂,你后悔嗎?后悔跟著我一起離開蓮花塢,離開云夢。”
“乖啦!睡吧。”魏潼看著魏無羨小聲開口道,“我之前說過,只要有兄長在的地方就是家,現在仍是如此。”
“憂憂,吹一首曲子吧!睡不著。”魏無羨拉著魏潼的手晃了晃,“你之前吹得曲子好聽。”
魏潼看了一眼眼神迷離的魏無羨,拿起放置在她身邊的陳情,放在嘴邊就吹了起來。
陳情認主,這把陳情拿在魏潼的手中就如同一般的樂器,并沒有召喚萬鬼的作用。
一曲悠揚,曲盡陳情。
轉眼之間他們已經在亂葬崗生活了將近半年的時間,亂葬崗也在他們的打理下,而顯得愈發的生機勃勃,乍看之下倒真的有一種世外桃源的感覺。
魏無羨看著四叔放在面前的蘿卜,喊了一聲溫寧之后,又看了一眼在旁邊陪著阿苑玩耍的魏潼,“憂憂,今天我帶著溫寧去買蘿卜,你跟著我們一起去嗎?”
“我就不去啦!我答應阿苑今天一整天都陪著她玩耍的,婆婆和四叔他們都太忙了!”魏潼抓著沙子對著魏無羨擺擺手,“你們去吧!記得帶點肉回來,阿苑在長身體,要吃點好的。”
“好嘞,我到時候給阿苑和憂憂多買一點肉回來!”魏無羨隨后就帶著溫寧一起離開了亂葬崗。
他們一直到晚上的時候才回到亂葬崗,吃飯的時候似乎也相當的心不在焉。
看著轉身離開的魏無羨,魏潼放下手中的筷子,“你們今天遇見何人?”
瞧著溫寧手中的瓷碗,魏潼的心莫名的一緊,等不及溫寧開口,那邊的魏潼就已經去追魏無羨的身影了。
“今天遇見阿姐他們了?”魏潼看著全身蜷縮在石床上的魏無羨拍向他的后背,“上次含光君不是說阿姐要嫁給金子軒了嗎?”
魏無羨轉過身看著魏潼點點頭,“是啊!這次阿姐穿了嫁衣來給我看,江澄還問你的情況。”魏無羨說著就坐起來看向魏潼,“只可惜我們看不見阿姐禮成了。”
“金子軒雖是一只花孔雀,可阿姐自己心中喜歡就好,嫁給他也是一件好事,至少有個人能夠代替你們照顧好阿姐。”魏潼看著魏無羨眉眼間染上笑意,“我看見溫寧手中的那個瓷碗,就知曉你們遇見了阿姐他們。”
“憂憂,如果你一直和我在一起,以后嫁給江澄的話,說不定也會被千夫所指,畢竟我夷陵老祖罔顧人倫。”
魏潼說著就拍了一下魏無羨的肩膀,故作輕松的開口,“那我就終生不嫁,我這一輩子守著兄長一人就好!要是兄長哪天娶妻生子,我在考慮住的問題。”
“我大概是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娶妻生子了,試問天下有哪個女人會愿意嫁給一個眾叛親離的人啊!”
魏潼的腦海中不知想到那日在集市上見到的場景,藍湛、魏無羨和阿苑的身影,三個人站在一起宛若一家人。
她假裝咳嗽一下,在魏無羨的耳邊不知死活的來一句,“若是含光君不嫌棄你的話,我覺得你可以考慮一下。你們兩個人啊,絕配!”
“魏潼!”魏無羨說著就給了魏潼一記爆栗,“我和藍湛都是男人!我們兩個人怎么能夠在一起呢!”
魏潼倒是不在意的開口,趁著魏無羨發火之前對著她吐吐舌頭,“聽我的準沒錯。”
金子軒和江厭離成親一年之后,就生了一個男孩,取名金凌字如蘭。
久未謀面的金子軒也出現在他們的面前說邀請他們一同前去金鱗臺參加金凌的滿月宴。
可最后誰都沒有想到失控的溫寧竟然會失控殺了金子軒等一干金氏弟子,甚至差一點掐死了魏潼。
從噩夢中醒來的魏無羨上去就給溫寧一拳,“我是瘋了才會想著要幫助你們!你殺誰不好,為什么偏偏要殺了金子軒!你讓我阿姐怎么辦?讓他們的孩子怎么辦?”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溫寧看著魏無羨的樣子一臉委屈的開口。
“對了,憂憂怎么樣?憂憂怎么樣?”魏無羨發瘋一般的推開溫寧的身影,他一眼就看見了躺在石床上的魏潼,她的臉色蒼白,脖子那里還有明顯的紅色痕跡。
“憂憂,憂憂!”魏無羨握著魏潼的手一臉緊張的開口,“你醒過來看兄長一眼好不好?你要是死了,我怎么辦?誰能告訴我,我該怎么辦?”
可誰知溫情會趁著魏無羨不注意的時候在他的背后插上一根銀針,她告訴魏無羨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帶著溫寧一同前去金鱗臺請罪。
無論魏無羨怎么樣苦苦哀求,溫情都不愿意拔下魏無羨身上的銀針,還告訴他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憂憂的事情,金子軒的事情,都是阿寧不好!對不起。”溫情看著魏無羨眉眼間帶著星星點點的笑意,“魏無羨你給憂憂下了咒對不對?所以她會忘記以前的一切,會忘記在亂葬崗的一切,這段日子以來,謝謝你。”
魏無羨全身不能動彈,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溫情帶著溫寧離開亂葬崗。
三日之后,魏無羨醒來看了一眼還沒有蘇醒意識的憂憂,他抬手撫上憂憂的臉頰,“當初給你下咒的時候,我就猜到會有這么一天。”魏無羨嘆口氣,“對不起,以后你一個人也要好好活下去知道嗎?”
在魏無羨離開沒有多久之后,魏潼就悠悠轉醒,她沒有看見任何人,也沒有見到溫情、溫寧以及魏無羨的身影,她不知道這段時間里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她思前想后覺得他們最有可能前往的地方就是金鱗臺,畢竟以溫情那樣的性格,估計會帶著溫寧前去自首,而她的兄長肯定不會允許這樣事情的發生。
她強忍著身體的不適,無論途中摔倒多少次,她受了多少傷,可是她都不顧一切的向前跑去,她體內的那魏無羨下的符咒,伴隨著魏無羨愈發濃重的怨氣而開始逐漸的消失。
一些遺失的記憶也似乎也愈發的清晰明朗起來,那些曾經的過往,云深不知處、岐山聽訓、蓮花塢覆滅,夷陵客棧、亂葬崗的那些記憶全都涌入她的腦海。
最初亂葬崗底那三個月的非人生活尤為清晰。
——兄長,你的金丹呢!你的金丹為何沒有了?你為何不告訴我?
——憂憂,那日在夷陵客棧,我被溫逐流化去了金丹,溫逐流被人稱之為“化丹手”,江叔叔還有虞夫人都是因此而故去的。
——兄長,無論你修劍道還是鬼道,我都會于你一道,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憂憂,我魏無羨的妹妹值得擁有更好的生活。
一幕幕,讓魏潼的臉上帶著淚水,她想要告訴魏無羨,無論發生任何人事情,她都不會讓兄長一個人去面對,都不會讓兄長再次經歷一遍那痛苦的深淵。
等到魏潼感動不夜天城的時候,她只聽見悠揚的笛聲,還有怨氣橫生的場景。
就連江厭離都被江澄緊緊的抱在懷中,而他們的面前蹲著一臉無助模樣的魏無羨。
“魏無羨,我要給兄長報仇!”
她看著魏無羨背后的那個人,一下沖動魏無羨的面前推開了他,最后那把劍直直的刺進了魏潼的胸口。
感受撞上來的提問,魏無羨顫巍巍的轉過身,把魏潼抱在懷里,臉上是數不清的悲傷,“不要,不要!憂憂,不要!求求你不要死,你死了我怎么辦?”
魏潼抬手想要撫上魏無羨的臉頰,“兄長都已經丟過我一次了,你還想要丟我第二次嗎?你為何每次都要丟下我一個人呢?你可知我醒來之后沒有看見你,有多難受嗎?是你自己說過的,再也不會丟下我一個人。我已經失去阿姐和江澄了,怎么能再失去你呢?”
“憂憂,不要說話!不要說話!會好的,藍湛肯定會有辦法治好你的。”魏無羨手中沾著魏潼體內流出來的血,“我不幫助他們了,我不要救他們了!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只可惜魏潼的手還沒有抬起來,就已經從魏無羨的手中滑落下去。
“不要,不要!”魏無羨的周身被怨氣充斥,他身后的人只說想要殺的人是魏無羨,卻沒有想到魏潼自己會撞上去。
“你說的對,該死的人是我,而不是她們。”魏無羨轉頭就掐住那個人的脖子,一雙眸子里盡是陰鶩,“所以你們也要給她們陪葬!”
他看了一眼眾人之后,抬手舉起了陰虎符!
三個月后,云夢蓮花塢。
三個月之前,不夜天大戰,魏無羨下落不明,身受重傷的魏潼被江澄帶回蓮花塢,至于江厭離則帶著剛剛滿月的孩子金凌一同回到了蓮花塢小住。
“別擔心了,憂憂會好起來的。”江厭離看著江澄小聲安慰道,“大夫不是也說傷口未及要害嗎?”
“都怪我,如果當初我執意不讓魏無羨救他們的話,就不會弄成現在這樣局面。”江澄一臉懊悔的說著,“阿姐,你說憂憂會醒過來嗎?你說現在魏無羨又身在何處?”
“阿澄,憂憂會醒過來的,阿羨雖下落不明,可定然還活著。”江厭離說著就抬手撫上江澄的腦袋,“你也莫要擔心。”
魏潼醒過來的那日,江澄似乎得到消息說是魏無羨目前在亂葬崗,而三大家族已經準備聯手圍剿亂葬崗,魏潼避開所有江氏子弟偷偷離開了云夢,等到江澄發現為時已晚。
魏潼只給江澄留下寥寥數字:
——你還有阿姐,可是兄長僅我一人,對不起。
等到魏潼趕到亂葬崗的時候,就發現魏無羨一個人坐在伏魔洞里,他的旁邊放著幾個酒壇子。
“憂憂!”魏無羨看著面前的魏潼一臉驚喜,“你沒有死?”
魏潼說著就抱住了魏無羨的身體,悶聲開口,“我沒死!我活的好好的!兄長,我們離開這里吧!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好不好?”
“沒有機會了!我已經走投無路,仙門百家知曉我在活著回到亂葬崗的消息,已經開始商量圍剿亂葬崗了。”魏無羨說著就抬手拭去魏潼眼角的淚水,“憂憂不哭,你一哭我就心疼!”
“兄長,你這三個月去了何處?為何都沒有你的消息。”魏潼一臉擔心的開口,“聽說你從不夜天大戰之后就下落不明。”
“記憶斷片了,不知道去了何處,遇見何人,等到醒來就已經在亂葬崗了,大概是哪個好心人把我送回來的吧!”魏無羨說著還自嘲一下,“憂憂,我不能重新開始,但是你可以,你還有很多美好的時光。”
魏無羨抬手撫上魏潼的青絲,“憂憂,你如果真的喜歡江澄的話,就去和他在一起吧,至少云夢江氏還是能夠護著你的,我都以為江澄那個樣子這輩子都不會娶妻生子了,卻沒有想到江澄會喜歡你!”
魏潼剛想開口,魏無羨一個手刀就把魏潼打暈了過去,“忘記告訴你了,仙門百家今日就要圍剿亂葬崗了,我已經沒有選擇了,但是你還可以。”
“憂憂好好活下去,告訴阿姐,害了金子軒我一命還一命,希望她不要恨我。”魏無羨說著就拿著一塊簡易的被子蓋到魏潼的身上,“到時候我會告訴江澄,你在這里,讓他帶你會蓮花塢。”
——憂憂,你以后一定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