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是以玩笑的語氣說出這話的，但是我眼里，他真真實實就是那個最厲害的人。筆趣Ω『閣ＷｗＷ．ΔＢｉＱｕＧｅ．ＣＮ</br> 因為張端公的尸體還殘留了些尸氣，為防止出事情，江離引燃符紙，將張端公尸體焚燒了個干凈。</br> 在這里已經探尋不出什么了，江離帶我出門，往張端公旁邊不遠處的那破舊屋子看了看。</br> 那屋子就是杜海生長之地，江離說沒準能從那里得到一些消息，就帶著我去了那屋子。</br> 屋子比我和江離想象得還要破舊一些，已經好久沒有人住了，屋前長滿雜草，如果不仔細，根本現不了門檻有多高，江離撥開門檻外的雜草，盯著木質門檻看了幾眼。</br> 我問：“師父怎么了？”</br> 江離指了指門檻跟我說：“你知道你們鄉的門檻，為什么要比別的鄉門檻要建得高嗎？”</br> 我搖頭表示不知。</br> 江離笑了笑說：“以前聽說過你們鄉，公社化那會兒你們鄉的紅毛鬼鬧得嚴重，紅毛鬼就是我們口中說的僵尸。僵尸四肢僵硬無法彎曲，為了防止紅毛鬼進屋，所以你們鄉把門檻建得特別高，紅毛鬼只能跳躍行走，要是門檻夠高，他們是跳不進去的。”</br> 紅毛鬼的事情我倒是聽二爺爺說過，他說以前我們村旁邊那水溝里全是紅毛鬼，每到白天，那些紅毛鬼就把腦袋埋進水溝邊的稀泥里，露條腿在外面，用力一把，土里就出哞哞的聲音。另外，紅毛鬼全身長滿紅毛，所以才有了這么個名字。</br> 我原以為這只是老人嚇唬小孩的言論，沒想到竟然是真的。</br> 我點頭表示釋然，江離又彎下腰去摸了摸門檻上的紋路，說：“這門檻被踢得印記斑駁，看來以前紅毛鬼經常光顧這家人。”</br> 說罷帶著我進去。</br> 屋子里彌漫著霉的味道，蜘蛛網已經結得到處都是，我們無法前進，江離拿起旁邊一根廢棄的木棍清掃了蜘蛛網，然后站在屋子里反復看了起來。</br> 約莫三分鐘過去，江離說：“看來，我們今晚要在這屋子睡下了。”</br> 我當場就啊了聲，雖說農村本來就不是很干凈，但是這種陰森森，環境差到極點的屋子，我還真不敢住在里面。</br> 江離見我滿臉嫌棄，拍了拍額頭語氣頗為無奈地說：“也就我能慣著你，換做是其他人，師父說什么，徒弟必須遵守。”</br> 江離說完，將他身上青色道袍取了下來，裹在了我身上，皺著眉說：“裹著我的道袍睡總可以，要是再嫌棄，我就把你丟出去。”</br> 我哪兒敢嫌棄，馬上笑呵呵對他說：“謝謝師父。”</br> 江離也微微一笑，拍了拍我后腦勺，讓我進了屋。</br> 我站在旁邊，他在屋子里收拾了起來，江離看起來并不是一個會做家務的人，不過令我意外的是，這臟亂差的屋子，很快被他收拾的能落腳了。</br> 收拾完畢，天也漸漸黑了下來，他在床上鋪上干凈稻草，又把他其他東西放在了上面后才讓我躺上去，他則坐在了我床邊。</br> 我裹著他的道袍，見他不睡有些好奇，又不好問他為什么不睡，就換了個話題：“我們為什么要住在這里呀？”</br> 江離說：“這屋子里神龕山供奉的是送子觀音神像，就連房梁上的安宅符也都被求子符覆蓋了，另外，這屋子里還有很多地方貼著求子符。由此可以看出，杜海雖然生活在這家里，卻并不受待見，他們根本沒有把杜海當成自己的兒子。”</br> 我探出腦袋又問：“可是我們可以不住這里的啊。”</br> 江離回頭看著我，比剛才更無奈了，不過最后還是嘆了口氣說：“你問題怎么這么多，一會兒你就知道了，睡你的覺去。”</br> 我哦了聲，躺下翻來覆去好久睡不著，就干脆坐了起來，與江離肩并肩。</br> 坐起來才看見，江離眼睛并沒睜開，他的桃木劍也豎在身邊，他的姿勢很奇特，不過也很神圣。</br> 多半感覺到我在注意他，江離說：“這叫打坐，打坐要領是五心朝天，手掌心、腳掌心一共四心，加上頭頂，一共五心，五心朝天能最快平心靜氣，地上太臟，所以我只用三心朝天，你也可以試試。”</br> 我聽完馬上就按照他的指引坐了起來。</br> 江離睜開眼斜視了我一下，搖搖頭閉上了眼，顯然我做得不對。</br> 這么呆坐了快一個小時，江離突然開口說：“陳蕭，你記住，想要讓妖魔鬼怪怕你，先你自己要靜心止念，即便害怕也要裝作毫無畏懼的樣子，這就叫做氣勢。”</br> 我恩恩點頭應是，馬上知道了他為什么要跟我說這句話了。</br> 剛點完頭，這屋子里突然出現至少幾十個孩童的身影，全都站立在了我們旁邊，我仔細一看，這些黑影竟然是一個又一個的小孩子，嚇得我馬上揪住了江離的衣服。</br> 這些小孩全都滿眼好奇看著我。</br> 知道我在看他們，那些小孩中有個人開口問：“你也是化生子么？”</br>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江離馬上暗示我承認。</br> 要是我一個人在這環境下，肯定會害怕不已，但是江離在身邊，這種恐懼感也就少了不少，就點頭中氣不足地回答：“是。”</br> 江離這會兒開口問：“你們怎么知道他是化生子的？”</br> 化生子是川渝方言，死去的嬰兒因怨氣不散化作鬼魂，平常家里大人也經常罵小孩子為化生子，化生子還有一個名字叫箢箕鬼，以前家里窮，小孩死后自然不能像大人那樣準備棺材，就只能用只箢箕提上山，隨便挖個土坑埋了，之后把箢箕扣在土堆上，故而得此名字。</br> 江離問完，面前這些化生子說：“白天我們看見好多大的鬼找你，那些鬼很壞，他們喜歡吃化生子，我們還以為你要被他們吃掉呢。這個屋里有送子觀音保佑我們，每天晚上我們就會躲到這里來，那樣那些大鬼就不敢進來了，我們看你也躲進來了，你肯定是化生子對不對。”</br> 江離恩了聲再問：“白天你們有沒有在那群大鬼里面看見一個穿得跟我差不多，或者跟其他人不一樣的人？”</br> 面前這群小孩兒沉默了會兒說：“有一個，他穿得衣服比那些大鬼要新，最后他往東邊走了，其他大鬼都往西邊去了，但是我們沒看清他的樣子。”</br> 又一化生子開口說：“你晚上千萬不要出去，那些大鬼就在外面等著，我們在這里躲了幾十年了，每天晚上都會來這里。”</br> 后來知道，因為小孩子的魂魄干凈，沒有受到污染，化生子魂魄自然也干凈，這引起很多的孤魂野鬼覬覦，一有機會就會抓化生子來進食，他們認為這樣可以讓他們更為強大。</br> 江離說：“我不會讓他出去的，你們在這里躲了幾十年，知道杜海這個人嗎？”</br> “知道，以前每天晚上我們都呆在他房間的，他還經常跟我們一起玩，但是后來他去了煤礦，還得了肺結核，他爹娘嫌棄他，就把他帶到外面丟掉了。不過他沒有死成，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前段時間我們才知道他終于死了，被人接走去結婚了。”</br> 江離釋然點頭。</br> 而這時，外面堂屋突然傳來轟隆一聲，緊接著這屋子也開始搖晃起來。</br> 江離馬上站起身說：“房梁被人弄倒了，快走。”</br> 說完一把提起我就夾在了胳膊下往外面去，后面那群化生子連忙喊我：“不要出去，外面有大鬼。”</br> 江離說：“房梁上的求子符沒了，神龕肯定也被毀了，待在這里他們現在一樣能進來。”</br> 我那時候真的絲毫沒覺得擔心，而且虛榮心重，只顧著跟他們炫耀了：“你們不要怕，我師父很厲害的，他會保護我們的。”</br> 這群化生子活了幾十年，面貌看起來雖然是小孩子，但是心境卻遠遠不止這么點年齡，聽了江離這話，馬上跟著江離沖了出去。</br> 等出來后，江離才把我從腋下放下來。</br> 轟隆一聲，后面的這破屋子終于倒下了，煙塵四起，本就陰暗的天色可視度更低了。</br> 不過在這坍塌的廢墟上面，以及屋子周圍的草叢里，將近上百個黑影出現，虎視眈眈看著我們。</br> 身后化生子慌了神，嚇得不敢言語。</br> 這上百個黑影自然就是覬覦這些化生子的游魂野鬼，弄塌了屋子后，全都貪婪把目光放在了我們身上。</br> 有個野鬼開口喊：“送子觀音沒了，要是吃了他們，我們就能活過來了。”</br> 這話讓其他游魂野鬼興奮不已，馬上向我們圍聚了過來。</br> 化生子的情緒多多少少影響了我，而且對面是上百個游魂野鬼，我雖然相信江離，但是這么多的野鬼，要說我不害怕，是不可能的。</br> 江離深吸了口氣：“誰告訴你們吃了化生子可以復活的？陰陽各行其道，壁壘堅不可摧，如果你們現在離開，我可以既往不咎，如若不然。”</br> 但這些鬼魂根本不搭理江離，我都覺得有些尷尬了，說：“師父，他們不聽你的。”</br> 江離懊惱拍了拍額頭：“臭小子，不說出來你要死啊。”然后又說，“既然他們不聽，那就強行讓他們聽我的。”</br> 說完突然往前一步，持著桃木劍站在我們前面，冷冷地說了句：“誰敢再動一步！”</br> 這一聲，竟真的嚇住了這些圍聚過來的鬼魂。</br> 而緊接著才是最為恐怖的事情，那次在墳塋地我體驗過一次，這次這種恐懼再次降臨了。</br> 江離看起來沒有半點變化，但是這里所有的化生子和游魂野鬼都安靜了下來，我看著江離的背影愣。</br> 那時候我沒明白為什么我會這么害怕這個背影，后來懂了，他跟我說過的，這叫做氣勢。</br> 殺豬匠、劊子手殺生太多，身上會有煞氣，人會怕劊子手，動物會怕殺豬匠，這也是一種氣勢。</br> 而江離的氣勢不止能震懾住孤魂野鬼，還有活人。</br> 如九幽閻王出現，持著桃木劍巍峨如山，剛才喧鬧無比的現場，這會兒死一般寂靜，江離突然爆呵：“滾。”</br> 這上百個陰魂，竟然在瞬間逃得無影無蹤。</br> 等這些陰魂全都逃散了個干凈，江離才收起了桃木劍轉身回來，跟以前一樣的親和，并沒剛才那種不可接近的威嚴，但這些化生子卻如見了閻羅似的，連動也不敢動。</br> 江離說：“你們去附近找個城隍廟，陰間的人會來接引你們的，早日投胎，總比在世間游蕩來得好。”</br> 這群化生子如釋重負，不敢從江離這邊兒經過，而是翻過那片廢墟跑了。</br> 等他們全都離開了，我才看著江離問他：“師父，為什么不殺了那些野鬼？”</br> 江離皺了下眉頭，神情十分嚴肅地說：“諸余罪中，殺孽第一，諸功德中，放生第一，不要以為殺人是件很輕松的事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