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濤感覺，自己越來越搞不懂現(xiàn)在的年輕人了。
    本來死板的實驗講解課，現(xiàn)在給你們配上了俊男靚女的完美實操視頻，怎么反而聽起來更吃力了？
    有人咬牙切齒，有人委屈巴巴。
    真正能聽進(jìn)去，品到這段實驗配合精髓的，不過一二。
    最終，張濤只好快進(jìn)著講完了，全程不過一個小時出頭。
    至此，本次培訓(xùn)的主課也算是結(jié)束了，進(jìn)入了自由玩耍時間，等待理論班的同學(xué)們講完最后一個課時，搞一個小型結(jié)業(yè)式。
    說完這些安排后，三位老師便匆匆出門安排去了。
    瞬間，一個班的人頹了大半。
    不僅被視頻活虐了一個多小時，而且還沒有簽約……
    假的，都是假的……
    除了酸，什么都沒留下。
    當(dāng)然也有些人很快就釋然了，畢竟來這里的目的是為了提高，非想著簽約什么的才是有病。
    “還是水平不夠啊。”祁英男伸了個大懶腰，“實驗都被櫻湖俠侶超了……他倆腦子怎么長的？”
    “本來……都不想理他們了……”段佩佩委屈地低著頭，“結(jié)果他們錄視頻……太過分了……”
    “哈哈，我還好，習(xí)慣了。”祁英男哈哈一笑，沖窗戶那邊努了努嘴，“走吧，最后聊兩句，后面復(fù)賽鐵定還會見面的。”
    “還……還要見……”段佩佩耷拉著嘴巴道。
    “順利的話，省隊集訓(xùn)還要再來一次……”祁英男一邊拉著段佩佩往外走一邊笑道，“然后決賽再來一次，更順利的話國家隊選拔還要再來一次……順利飛了的話還有IPho和APho的集訓(xùn)再來一次……然后是正賽……這幾次了？你數(shù)了么？”
    “好像5次了……”段佩佩咽了口吐沫，“頭一次，不是很想晉級……”
    “誒，想開些。”祁英男勸道，“沒有林逾靜的話，你有很大概率是今年薊京物競的女生第一，不是你不夠出色，只是沒趕上好時候。”
    被祁英男這么一說，段佩佩倒也舒服了一些，忙又回敬道。
    “沒有李崢的話，你也是大概率的男生第一了。”
    “哈哈！”祁英男咧嘴笑道，“那怕是別人就要叫我們四中俠侶嘍？”
    “啊？不不不，你是個好人……”
    “……”
    二人走至窗邊試驗臺的時候，李崢和林逾靜正各自把著一角，隔得老遠(yuǎn)。
    這在外人看很難理解，但對于當(dāng)事人來說，現(xiàn)在的感受只能用羞恥來形容。
    看著視頻中過家家的倆人，仿佛根本就不是自己。
    李崢和林逾靜都還沒有意識到，一旦進(jìn)入了物理實驗狀態(tài)，他們很快就忘記了平日交流的尺度，化為了兩個單純的過家家玩家，無論是神思還是動作都完全交融在一起。
    這種情況，做的時候只是單純的爽。
    但錄下來，事后再看，那就非常的羞恥了。
    想到這么多天都是這么過的，就更羞恥了。
    雖然他們彼此都想和對方一起做更多的實驗。
    但再也不想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了。
    僵持之間，付雪峰匆匆回到教室，依次叫了六個人出去，李崢這一行四人自然在列。
    剩下的人，重又悲憤起來。
    反轉(zhuǎn)又反轉(zhuǎn)？到底簽不簽？
    六人出門后，被分別安排去了兩個小教室。
    首先是李崢和林逾靜，再次被迫面對張濤。
    張濤眼見二人都繃著勁兒，一臉難受的面容，也只好嘆了口氣：“行了，不是簽約。”
    倆人這才快樂起來。
    “呼……”
    “唔……”
    張濤也沒力氣跟這倆人較勁了，只無奈道：“先說第一件事，你們的實驗視頻是真的很不錯，我們想留作教學(xué)用。”
    呼、唔聲戛然而止。
    二人同時一怔。
    “不會外傳的，只是內(nèi)部教學(xué)用。”張濤沒想到倆人這么大意見，忙解釋道，“這種事在我們這里很光榮的，你們就理解成某個外科醫(yī)生的手術(shù)過程被錄制下來了，供廣大醫(yī)生參考，這不光榮么？”
    一提這個，李崢就想到了老李。
    他也確實提過，手術(shù)實例能被做成教材，是外科醫(yī)生的至尊榮耀。
    如果視頻里只有李崢一個人，他怕是當(dāng)場就答應(yīng)了。
    但現(xiàn)在的情況，有些復(fù)雜……
    不太想再不被人看。
    除非……
    “倒也不是不行……”李崢糾結(jié)道，“能打個碼么？”
    “？？？”
    “就是給臉打個碼，手和身體不用打碼。”李崢認(rèn)真地解釋道。
    張濤驚了。
    我們說的是一個視頻么？
    張濤整理了很久思緒，才勉強開口：“李崢……這沒什么丟人的，是光榮……也是幫助今后的競賽生。”
    “這……”李崢猶豫地轉(zhuǎn)望林逾靜，“你說呢？”
    “唔……”林逾靜搖了搖頭。
    “那就……只能對不起了，張老師……”李崢撓了撓頭，“以后有機會吧，我單人Solo給您錄一段。”
    “那真用不著你，看的就是你們兩個的合作統(tǒng)籌。”張濤揉著額頭質(zhì)問道，“我就很奇怪，這么多天，我說什么你都不聽，怎么就這么聽林逾靜的？”
    “沒有啊，我有么？”李崢滿面茫然。
    旁邊的林逾靜反倒捂嘴笑了。
    “唉！”張濤也徹底沒了脾氣，往椅子上一攤，掃著手表嘟囔道，“好了好了，那不說這些事情了。還有點兒時間，你們有學(xué)習(xí)、科研上的問題沒有，隨便問吧。”
    “哦？”李崢眼兒一瞪。
    就連林逾靜也重視起來。
    科研圈，畢竟太小了，外面的人很難獲得什么有效信息。
    張濤如此慷慨分享，二人自然不會放過。
    李崢的第一個問題，瞬間已到嘴邊——
    【如果菁華物理系評分是100，那薊大應(yīng)該是多少？】
    幾年前，他怕是直接就問出來了。
    但現(xiàn)在，隨著成長，他已愈發(fā)成熟，也愈發(fā)虛偽。
    就不聲不響地，藏起了自己的真實意圖，轉(zhuǎn)而問道：“張老師，能不能講講物理系的幾大專業(yè)？”
    “這個么……本科其實沒什么可說的，都是打基礎(chǔ)，無非就是物理學(xué)、天文學(xué)、核物理以及大氣科學(xué)。”張濤打量著二人笑道，“我知道，想學(xué)物理的人，沒人會對大氣科學(xué)感興趣，所以這個就自動排除了對吧？”
    二人傻笑點頭。
    張濤雖然不懂二人的性格，但對于物理小天才們實在是太懂了。
    即便類似的介紹她已不知說了多少遍，但依然不介意再來一遍。
    “那剩下三個專業(yè)，我簡單提兩句。”
    “物理學(xué)就是比較全面的打基礎(chǔ)，研究生再轉(zhuǎn)向某個具體領(lǐng)域，當(dāng)然也包括天文與核物理。”
    “天文學(xué)主攻天體物理，今后會做宏觀研究，類似于NASA三天兩頭公布的那種。”
    “這種研究是極其依賴觀測的，雖然我國現(xiàn)在布置的天文望遠(yuǎn)鏡，及其技術(shù)參數(shù)還沒法和NASA比，不過等你們研究生畢業(yè)的時候，幾個最先進(jìn)的望遠(yuǎn)鏡應(yīng)該已經(jīng)入軌了，可以說大有可為。”
    “最后核物理，同樣也很依賴硬件和實驗，也是現(xiàn)在社會上爭論比較大的專業(yè)方向，爭論點不在于是否應(yīng)該投資發(fā)展，而是到底要投10億，100億還是1000億。”
    “這是最有可能一事無成的專業(yè)，也是最有可能驚天動地的專業(yè)。”
    “就是太依賴國家的投資計劃了，現(xiàn)在還無法確定。”
    “就是這樣，你們兩個有什么想法？”
    李崢早已聽得心馳神往，想也不想便答道：“我一定是物理學(xué)專業(yè)，我討厭選擇，我全都要。”
    “哈哈。”張濤大笑道，“我勸你還是清醒一些，現(xiàn)在不比愛因斯坦那個年代了，想做出成果的唯一方式就是深耕某一個細(xì)分領(lǐng)域，當(dāng)然研究兩個、三個的人也有，但等研究出成果來的時候，八成也會退休了，除非你有比別人多100倍的時間和壽命，不然不要撒大網(wǎng)。”
    李崢穩(wěn)穩(wěn)點頭。
    您搞錯了張老師，現(xiàn)在是112倍。
    看著李崢這么自信，張濤也懶得說他。
    年少輕狂太正常了，何況還是這種級別的天才。
    等你真的展開研究，體會過其中的辛苦與絕望，恐怕會回想起我今天的話罷。
    張濤轉(zhuǎn)而問道：“逾靜呢？”
    “天文吧。”
    林逾靜與李崢不同，她的這個結(jié)論不僅是自己的喜愛，還是深思熟慮過的，沈聽瀾也完全支持。
    畢竟，沒人比她更清楚將來要發(fā)幾臺頂配望遠(yuǎn)鏡上天。
    不過張濤對這個想法卻不是很認(rèn)同：“你要知道，天文學(xué)是個要耐下心思觀測、計算、再觀測、再計算的專業(yè)，這個專業(yè)其實……并不需要太夸張的才華，依你的程度，去研究更熱門，機會更多的專業(yè)，才算得上是人盡其才。”
    “謝謝張老師，我會考慮的。”林逾靜也非常穩(wěn)地點了點頭。
    張濤也算是明白了……這倆人早就心有所屬，完全是問著玩的。
    我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指導(dǎo)這兩個人！
    還沒被敷衍夠嗎？
    李崢和林逾靜出教室的時候，祁英男一行也剛好從隔壁的教室出來。
    頗為歡快，但遠(yuǎn)沒到簽約那種喜悅的程度。
    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是發(fā)了他們“菁華物理春風(fēng)營”的邀請函。
    與“薊大金秋營”類似，這也是個簽約圣地，時間在五一節(jié)期間。
    正常來說，省一才有資格申請。
    提前得到這個邀請，倒也算是不錯的鼓勵。
    張濤本來也是要邀請李崢和林逾靜的，但直接就被二人的臉色憋了回去。
    她真的太難了。
    ……
    1月10日，李崢再次歸校。
    與之前的化學(xué)集訓(xùn)耗光了心神不同。
    這次集訓(xùn)歸來，他如同補滿了魔氣，神采奕奕。
    想不到的是，有個人更加神采奕奕。
    頭發(fā)似乎都茂盛了一些。
    沒了李崢和林逾靜，江青華江帥，如同夢回往昔。
    沒了酸味的空氣，是甜的。
    沒有了李崢的教室，是暖的。
    當(dāng)然，這也少不了每個周末與杜詩童的半天自習(xí)，以及之后的小公園合奏。
    人生，原來可以如此完美充實。
    這才是我的櫻湖！
    然而，好景不長。
    這一天，當(dāng)江青華走進(jìn)教室的時候，赫然看到了端坐看漫畫的李崢。
    “啊……”江青華本能一顫，快步走到桌前放下書包，“這么快就回來了？”
    “回來了。”李崢把漫畫一拍，瞇眼問道，“題做的如何了？”
    江青華聞言，又是一個哆嗦。
    所謂的題，自然就是學(xué)魔題庫里的那些了，李崢臨走前那一晚塞過來的，好幾斤重。
    “做了一些了……”江青華咽了口吐沫。
    “一些是多少？”
    “七八份卷子吧……”
    “這連5%都不到。”
    “不是……一天做一份，已經(jīng)挺多的了……還要跟陶老師做物競，還有那么多作業(yè)要寫……”江青華越說越委屈，一天一份他都已經(jīng)做到12點多了。
    “沒關(guān)系，你自己看著來吧。”李崢上下打量著江青華，只感覺他氣色實在太好了，好得有些反常，不禁問道，“最近，沒少和杜詩童見面吧……”
    “就兩次，兩次。”江青華有些后怕，“絕對沒影響學(xué)習(xí)，不是一起上自習(xí)，就是陶冶情操。”
    “嗯……做題進(jìn)度再快一些就好了。”李崢比劃道，“你看，再過10天就要期末考試了，這種時候，突擊一下也是可以的嘛。”
    “是是是……”江青華耷拉著嘴道，“要不，我跟詩童，期末考試后再見面？”
    “誒，那是你們的事情，不要考慮我，我就一說，別有壓力。”
    “……”
    正說著，教室門口突然傳來了標(biāo)志性的“哇”聲。
    “師父回來啦。”張小可興沖沖背著巨大的書包蹦跶過來，急切地拉開拉鎖，一沓一沓往外掏題，“來來來，做了小一半了，快給我反饋。”
    李崢頗為滿意。
    雖然嘴上沒說，但眼神已經(jīng)表露出來了。
    瞧瞧人家！
    “天才畢竟是少數(shù)，大多數(shù)人都是要靠時間投入啊……”李崢審視著張小可的卷子連連點頭，“很好，照這個節(jié)奏走，菁北也是有的拼的。”
    “哈！”張小可神氣叉腰，“先定個小目標(biāo)，期末前五。”
    “有志氣！”李崢愈發(fā)滿意，抓緊指導(dǎo)道，“既然這樣，臨時調(diào)整一下，主攻數(shù)學(xué)，爭取拉分。”
    “拉分！”
    江青華實在不忍再挺下去，轉(zhuǎn)身往外挪去：“那個……你們聊，我去下衛(wèi)生間。”
    待他走了，張小可才落座嘆道：“哎，青華精力真的是分散了，不該搞物競的。”
    “嗨，各有各的選擇，他自己會掂量的。”李崢擦著桌子嘟囔道，“話說這次物競培訓(xùn)，我以為會強者如云的，最后也不過爾爾。”
    張小可遞了張濕紙巾給李崢：“這個沒辦法，誰讓你一天到晚被靜靜磨練呢。”
    “呵，早晚超她。”李崢抿嘴笑道，“其實這次物競，相比于林逾靜，我更關(guān)注另一個人，可惜沒碰到。”
    “仁大附的？”張小可十分主動地掏出手機，“需要我?guī)湍愦蚵犆矗俊?br/>     “嗯……算了吧。”李崢舒了口氣望向窗外，“該相遇的時候，自然會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