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喝多了，云錦有點憋不住。
    “我去上個廁所。”
    “要我陪你嗎？”梁淮側頭詢問。
    云錦垂下眼瞼，低聲說道：“我自己去就好了。”
    廁所外面，云錦停下了腳步，現在有個問題擺在他面前，他穿著女裝，是去女廁所還是男廁所？
    他不想去女廁所被當做變態。
    男廁所里似乎沒人，云錦左右看了一眼，正當他剛要踏出腳的時候。
    “云小姐？”
    身后傳來趙卓源的聲音，把云錦嚇了一跳。
    高跟鞋不穩，云錦轉身的時候一不小心往后摔去，但是想象中的摔在地上的疼痛沒有傳來，他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你沒事吧？”趙卓源低沉的聲音在云錦耳邊響起。
    “沒……沒事，謝謝你。”云錦趕緊站了起來。
    “不客氣。”
    趙卓源個子很高，大概有一米九左右，胸膛緊實，云錦比他矮了半個頭。
    “怎么不進去？”
    云錦踟躕，他不想去女廁所。
    趙卓源莞爾一笑，說道：“云先生，一起進去吧。”
    云錦愣愣地看他，“你……你看出我……我是……男的……”
    趙卓源笑著點了一下頭。
    被人拆穿了穿女裝，云錦羞愧難當，簡直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白皙的臉龐肉眼可見的浮上紅暈，趙卓源回想起下午在茶室里的那一目，少年也是這般秀色可餐。
    他紳士地說道：“你進去吧，不用擔心，我幫你在外面守著。”
    云錦上完廁所出來，趙卓源很守信用地在外面等候。
    “謝謝你。”
    趙卓源笑著搖了搖頭，“不用客氣。”
    云錦是不喜歡趙卓源的，因為他是新誠的人，這次的目的是來收購他家的公司。
    但是趙卓源比他想象中的要紳士很多，撇開其它的因素，云錦覺得這個人還不錯。
    回到飯桌上，梁淮湊到云錦耳邊，瞇著笑眼詢問：“你剛才進的是男廁，還是女廁？”
    他吐出的淡淡酒氣灑在云錦臉頰，云錦垂下了眼。
    “男廁。”
    梁淮若有深意地問道：“被趙卓源看到了嗎？”
    “沒有。”云錦手緊緊地握住裙擺。
    “是么？”梁淮搖晃著手里的酒杯。
    “你前腳出去，他后腳也跟著出去了，真沒有遇上嗎？”
    “還是說，小寶，你在撒謊？”
    “是，我被看到了，被人認出來是個穿著女裝的變態。”
    “梁淮，這樣的回答你滿意了嗎？這樣的結果您滿意嗎？達到了你羞辱我的目的了嗎？”
    這一刻，云錦的情緒再也繃不住，他站了起來，起身往外面走。
    正好碰上了趙卓源推門進來，云錦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往門外跑去。
    梁淮放下酒杯，“抱歉，助理鬧了一點小脾氣，趙總，關于云朵的事情下次再聊吧。”
    “好。”
    趙卓源點了點頭。
    他頗有些好奇地看著兩人的背影，他們究竟是什么關系？
    …
    正是下班的時候，路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云錦脫掉了腳上不舒服的女士鞋子，光著腳踩在地上。
    路面上有一大攤碎掉的玻璃，環衛工人還沒來得及清理，云錦踩了過去，走到了馬路邊上。
    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云錦悔恨不已。
    他恨自己蠢，輕信他人，將他爸的公司親手送人。
    更恨自己愚鈍，想不到有什么辦法能夠阻止梁淮賣掉公司。
    為什么他這么廢物？
    害得公司要被賣掉，害得他爸現在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一輛輛車子從云錦眼前疾馳而過，帶過的風呼呼刮著臉，云錦想不明白，為什么一切變成了現在這樣。
    “云錦。”
    身后傳來梁淮的聲音，云錦身子一顫。
    梁淮冷聲說道：“你不是才答應我，要乖乖聽話的么？這么快就反悔了嗎？”
    云錦手握緊了拳頭，緩緩地回頭，臉上的妝容早已被淚水弄花。
    “梁淮，你到底要羞辱我到什么時候？”
    “如果是我爸欠你爸的，我還你行不行？是不是我死了，你才滿意？我求你放我家人可以嗎？”
    看著歇斯底里的云錦，梁淮皺著眉，“你先回來。”
    云錦冷冷地盯著梁淮，“梁淮，我用我的命抵你爸的一命，放過我們家吧。”
    說完他走向馬路。
    “小心！”
    急促的剎車聲音響起。
    云錦被拉了回了綠化帶旁的人行道。
    司機打開車窗，罵罵咧咧道，“找死啊你！要死滾遠點！”
    “對不起。”梁淮扶著云錦，對司機道歉。
    “管好你的女人，看不到車子開的這么快嗎？就這樣橫穿馬路，想死啊！”
    梁淮皺眉，他低頭看了一眼懷里的云錦，懷里的人雙目紅腫，渾身發顫。
    梁淮的眉頭死死擰著，想起剛才云錦快被車撞傷的那一目，心臟緊收，后怕不已。
    “云錦，你要是敢死，我就對你爸媽下手。”
    “你要是死了，他們無兒無女，晚年必然會很凄慘，我也很樂意看到這樣的結果。”
    云錦怔怔地看著梁淮，一股涼意寒到了心底。
    梁淮擦了擦云錦臉上的淚，緩和了些語氣，“公司我暫時不會賣掉，新誠的誠意不夠，你別尋思膩活的了。”
    “小寶，下次再這么不聽話，會有懲罰的。”
    梁淮注意到了云錦腳上的傷，他招了一輛車，下車之后抱著云錦回到別墅。
    這里正是云錦換衣服化妝的別墅。
    梁淮拿出醫藥箱，給云錦清理腳上的玻璃碎片。
    “小寶，地上有玻璃碎片，為什么不繞開走？”
    云錦垂著眼，沒有回答。
    “不回答我？”梁淮皺眉。
    “繞開和不繞開，不都一樣么。”云錦冷冷地回答。
    梁淮抬起頭看云錦，見他表情也冷冷淡淡的，忍不住再次皺起了眉。
    “小寶，你是在和我鬧脾氣嗎？”
    “沒有。”
    梁淮發現云錦的眼睛仿佛像是失去了光澤一樣，“小寶，你看著我。”
    云錦垂下眼，看著梁淮。
    以前這雙眼睛看著他的時候，是充滿色彩和光芒，滿眼都是喜歡和期待。
    只是現在，這雙漂亮的眼睛，就好像是蒙上了一層陰翳，不再有任何的光芒，有的只剩下冰冷。
    梁淮忽然之間有些心慌，他手著撫上云錦的臉，“小寶，你笑一個。”
    云錦挽起嘴角，臉上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這樣可以嗎？梁先生。”
    云錦臉上的妝早已花掉，斑駁的淚痕也干了，笑起來很難看。
    “不是這樣的！”
    梁淮拿掉了云錦頭上的假發，擦掉了云錦臉上的妝容，再看向云錦，“再笑一次。”
    云錦再笑了一次，只是這一次和上一次，沒有什么區別。
    麻木的像是假笑。
    梁淮忍不住有些生氣：“云錦，你是在故意用這種態度對我嗎？”
    云錦冷冷地說道：“對不起，梁先生。”
    梁淮站了起來，皺著眉看著云錦。
    云錦保持著垂著頭的姿勢，一動不動。
    梁淮盯著云錦，心里一陣煩躁。
    云錦抬起頭，緩緩問道：“請問，我什么時候可以離開？”
    梁淮看著他，半響，開口道：“我送你回去吧。”
    …
    梁淮的車子開到了云錦家門口。
    “到了。”
    “謝謝梁先生。”云錦準備下車。
    “我抱你進去，你的腳受傷了。”
    云錦垂了垂眼，沒有感情地重復了一遍：“謝謝梁先生。”
    梁淮停車，扯開安全帶，拉開車門，如果是換作以前的云錦，肯定這會兒他已經自己下車了，并且會用著自認為很兇的語氣對他說，“不用。”
    然而等梁淮拉開車門，這人還乖乖地坐在副駕駛座位上，垂著眼，睫毛烏黑濃密，卻好像是個沒有生氣的布娃娃。
    梁淮抱起云錦，懷里的人沒有半點掙扎，他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
    云錦媽媽聽到敲門聲，出來看門，沒想到看到梁淮抱著云錦。
    她大驚失色：“你放開我兒子！”
    梁淮說：“他腳踩到玻璃了，我抱他進去。”
    云錦媽媽看到了云錦腳上的傷，“小寶，這是怎么回事？”
    云錦沒說話，梁淮抱著云錦，進了屋子。
    他將云錦放到了沙發上。
    云錦媽媽警惕地盯著梁淮。
    “阿姨，我記得第一次來您家，您給我削了一盤蘋果，蘋果很好吃，可以再給我削一次嗎？”梁淮坐在了沙發上，客客氣氣地問道。
    “請你離開我家！”云錦媽媽冷著臉。
    梁淮站了起來，看向樓上，“叔叔情況怎么樣，什么時候能醒來？”
    “不勞煩您擔心。”云錦媽媽極力克制著自己心里的火，她的教養讓她做不出拿東西趕人的事情，但是很顯然，她不歡迎梁淮。
    “阿姨，我馬上走，就和小寶說兩句話。”
    他附到云錦耳邊說道，“小寶，我做了這么多事情，只是想讓你爸爸也體會一次絕望的感覺，可是他昏迷不醒，我好像是在演獨角戲一樣。”
    “他什么時候能醒過來，真想看到他醒來，知道這一切的反應，好期待啊。”
    云錦冰冷的眼神里終于有了反應，他抬起頭瞪向梁淮。
    梁淮望著云錦惡狠狠的眼神，笑了，“小寶，下次見面，我不希望看到你今天這個樣子，如果還是那樣的話，我會毫不猶豫地賣掉公司。”
    云錦手握成了拳頭，咬緊了牙齒，忍耐到了極限。
    梁淮笑了笑，隨后起身，禮貌地對云錦媽媽說道：“阿姨，我走了，不用送。”
    梁淮離開之后，云錦媽媽終于松了一口氣。
    “小寶，你爸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