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色里,一輛黃褐色紋邊的巨大摩托一晃而過,揚起灰塵無數。</br> 他們離即將爆炸的工廠越來越近。</br> 那所被發現還在偷偷制造玫瑰香水的工廠建造于郊區,現在這個點,正好是蘇恙他們去勘察的時間。</br> 蘇恙舉著異端處理局特制的槍貼于身側,他背靠工廠的門謹慎地朝里探頭往里看去。</br> 在環視兩邊后蘇恙走了出來,他提起領口,對著上面的小傳話筒說:</br> “沒有人,安全。”</br> 同時他的耳機傳來應答聲:</br> “蘇隊,我們這邊也沒有,安全。”</br> “二區也安全。”</br> “……三區也安全,蘇隊好奇怪啊……”耳機里的聲音猶豫地頓了一下,“這里根本就不像有人工作的樣子,地面上全是灰,最新的腳印都是我們自己的。”</br> “我們上次來檢查這個工廠的時候,還不是這樣的,這次就好像是荒廢了好幾年一樣……”</br> 蘇恙目色清明,神色冷靜:“不要慌,很有可能是出現了和干葉玫瑰伴生的新異端,或者就是這個新異端衍生出了干葉玫瑰。”</br> “這應該是這個異端的能力。”</br> 蘇恙繼續向下尋找,他踩過落滿枯萎枝葉的露天廣場,來到了加工員所在的宿舍,他凝神看了眼宿舍這扇老舊的不正常的門,伸出腳毫不猶豫地對著門下端因為潮濕而翹起的縫隙踹去。</br> 躺在宿舍床上尸體們睜開了眼睛,它們扭曲肢體站起,腐敗的眼珠轉動看向搖搖欲墜,要被踹開的門,挪動著四肢朝著爬下床,用只剩白骨的手向著門口移去。</br> 與此同時,工廠地下一層。</br> 隊員們捏住鼻子在這個臭得不像話的監獄仿造層里前行,他們用復雜的目光掃視了一遍這些一個一個排列整齊的鐵制牢籠,后面有隊員舉著夜間攝像機認真地拍下工廠內的結構。</br> 夜間攝影機綠瑩瑩的屏幕在這個昏暗的地下灑下不詳的光。</br> “……這些籠子不知道是建來關押什么的……”一個隊員擰眉往里走了幾步,“而且一個月前我們來這里查封這個工廠的時候,這里完全不是這樣的。”</br> “是的。”另一個隊員附合,“不光是這樣,我們中間一直讓人密切監視這里的情況,這個工廠根本沒有辦法運作,不知道他們是通過什么方式還在生產運輸香水。”</br> 他們一邊說著,一邊往里走。</br> 地下一層盡頭的牢籠內,放置著一個巨大的,三米高四人合抱那么粗的圓柱形玻璃柜器皿,這個器皿沒有合上的開口正在往外冒玫紅色煙霧,向里望去,這個器皿內盛滿了顏色艷麗的干葉玫瑰瓦斯香水液體。</br> 玻璃柜上貼有一顆正在倒計時的定時炸彈,上面剩余的時間不到十分鐘。</br> 如果白柳在這里,他可能就會估算出這個分量的香水液體足夠發游戲內玫瑰工廠全體員工一年的工資了。</br> 干葉玫瑰瓦斯是一種易燃易爆液體,這種分量的液體爆炸開,會把玫瑰的香氣擴散到旁邊一整個尚在熟睡的鏡城市。</br> 就算白柳已經知道了如何用血靈芝枝條解決干葉玫瑰,但在災難早期,一切秩序尚未建立運轉之前,會有相當多干葉玫瑰耐受力不強的人因此而枯萎。</br> ——比如尚在哺乳期的產婦和剛出生一個月的新生兒。</br> 這群隊員小心翼翼地走到了牢籠盡頭,有人動了動鼻子,皺眉道:“……我聞到了一股很濃郁的玫瑰香。”</br> 這句話瞬間讓所有隊員打起了警惕,他們提起手電筒在地牢里仔細地搜尋,無數次在那個承裝了巨大玫瑰液體的玻璃器皿面前走來走去。</br> 但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他們就像是看不到這個玻璃柜一樣,甚至可以直接從柜子里穿過去——</br> ——就好像他們和這個即將爆炸的玻璃柜,身處兩個不同維度的世界。</br> “……奇怪,我的確聞到了,但為什么什么都看不到?”隊員們看向那個空蕩蕩的最后一格牢籠,困惑無比地擰眉,但最終還是選擇了轉身離去。</br> 隊員們朝地下一層的出口走去,他們打開通訊器,對蘇恙播報:“蘇隊,地下一層聞得到玫瑰香,但這一層什么都沒有。”</br> 背后,定時炸彈的倒計時跳了一秒,從9:00降到8:59.</br> 工廠一層,加工員宿舍門外,蘇恙一腳踹開了門。</br> 蘇恙走進了遍布灰塵的宿舍層,提槍警惕地環視了一圈,最終還是把槍別在了腰后。</br> 他擰眉看向這個空無一人的宿舍,提起領口通報:“一層宿舍樓,我這里也什么都沒有發現,但我剛剛聞到了一股很濃的尸體腐爛味道……”</br> “我還以為可以在這里找到那十幾個失蹤的員工,一個月了,都沒有找到他們……”蘇恙嘆一口氣,然后又振作起來,“沒有消息也能算是好消息,說不定他們還活著。”</br> “大家提起精神來,除了搜尋這個工廠內偷偷制作玫瑰香水的器械,還要注意搜尋在一個月前,我們來搜尋這個工廠的時候,發現員工名單中有十幾個消失了的員工……”</br> “這些員工大部分都是外地來打工的流動高危人口,失蹤了也不會有人注意,他們說不定還活著,讓隊員們做好隨時救援的準備……”</br> 一邊說著,蘇恙一邊朝外走。</br> 在蘇恙背后的另一個空間內,十幾雙腐爛生蛆的眼睛動也不動地望著他。</br> 距離爆炸,還有八分四十七秒。</br> “還有八分四十七秒。”望著車盤上的時間,白柳冷靜地通報。</br> “已經是最快的速度了!”牧四誠咬牙,他的摩托車輪胎因為高速旋轉幾乎要在冷硬的地面上擦出火光來,他急得罵人,“靠!如果是游戲里那種規模的爆炸,應該需要很大一個容器裝香水,為什么去排查的人什么都看不到!”</br> “不可能看不到。”白柳淡淡地說,“為了盡量減少玫瑰香水的危害,異端處理局調查的力度已經越線到防范于未然來抓我了。”</br> “正常來說不要說一瓶玫瑰香水了,正常來說,一顆玫瑰種子他們都不可能漏下。”</br> 牧四誠一怔:“那為什么……”</br> “因為策劃《玫瑰工廠》這個游戲登陸【現實】的存在有著高于他們的世界權限,就像是普通人在這個世界上聽不到任何有關游戲的話一樣。”夜風把白柳的額發吹得后仰搖擺,他抬眸看向不遠處的工廠,“這些想要保護其他人的普通人看不到,也觸碰不到和游戲有關的世界。”</br> “游戲設計者為了保護工廠可以在【現實】里正常運行,給那個廠長捏了一個隱藏真正玫瑰工廠的【里世界】。”</br> 牧四誠呼出一口涼徹心扉的冷氣:“就和《玫瑰工廠》這個游戲的設計一樣,是嗎?”</br> “是的。”白柳被狂猛的夜風吹得瞇眼,“根據我的了解,唐二打他們是24小時監視這些有可能產出香水的工廠,但這個工廠卻依舊能在這種監視下持續生產玫瑰香水外銷,這本身就不合邏輯。”</br> “除非是他們是在里世界里把香水制作完成,然后再翻轉到現實里進行售賣,這樣就完全查找不到,對嗎?”牧四誠反問。</br> 白柳:“沒錯。”</br> 白柳繼續說了下去:“不光是這樣,游戲里的報紙上寫道在爆炸發生之前,異端處理局的隊員反復搜查了工廠,但是卻沒有發出任何讓全市市民緊急撤退的通報,而是直接留在原地搜查到炸彈爆炸。”</br> “這證明他們沒有看到任何具有危險性的東西。”</br> “很有可能。”白柳仰望那座越來越近的工廠,“——他們看到的,只是一個被翻轉出來做幌子的空廠。”</br> “里面什么都不會有的,”</br> “蘇隊,這是一個空廠。”隊員們在搜尋了整座工廠之后,向蘇恙匯報結果,“里面什么都沒有。”</br> 蘇恙眉頭緊鎖,他仰望這座在夜色里凋敗陳舊的工廠,有種深重的不祥感越來越重。</br> 他轉身回了車上,準備去取一些特殊的夜視儀器再搜尋一次,但在打開車門的一瞬間,一雙手好像早就料到了蘇恙要回來取夜視儀器般,伸出去遞給了他。</br> 蘇恙看著坐在車里的人一怔:“你怎么跟來了?不是讓你待在異端處理局好好休息嗎?”</br> 坐在車后座的陸驛站撓撓頭,苦笑道:“蘇隊長,我想了想,這事和白柳有關,如果真是他做的,我作為他周圍的一個公職人員,沒有負好監督責任,難辭其咎,所以左思右想,我還是跟來了。”</br> 陸驛站抬起眼睛,深重地吐出一口氣,望向蘇恙:“還請蘇隊長讓我一起搜尋!”</br> 蘇恙沉默了一會兒,終于,他無奈地敗在陸驛站幾乎要把他給盯穿的目光下,點點頭:“是個空廠,沒什么危險,你要來就來吧。”</br> 陸驛站松一口氣,下車跟著準備二次搜查的蘇恙他們進了廠。</br> 距離爆炸,還有6分三十一秒。</br> 摩托車嗡嗡作響,穩穩地一個側轉停在了工廠門口。</br> 白柳一眼掃過去,就看到了工廠前面停著幾輛有危險異端處理局標志的車。</br> 在被抓去異端處理局的路上,白柳坐過這種車,對那個詭異章魚標志印象深刻。</br> 白柳和牧四誠一下車就找地方藏住了——異端處理局的人在外面巡邏,他們兩個現在一個是逃獄的異端,一個是劫獄的罪犯,都是異端處理局要抓捕的人,直接露面只會被當場逮捕。</br> 現在被抓捕都還是其次,唐二打可以幫忙處理,但處理被抓捕這件事會浪費他們的時間。</br> “怎么進去?闖進去嗎?”牧四誠看向白柳,他看了一眼自己的電子表,臉色更沉了,“只有六分鐘了!”</br> 白柳目光不動地落在那座工廠上:“正大光明地走進去。”</br> 他摸著自己領口處被唐二打還回來的逆十字架和系統硬幣。</br> 【系統警告:禁止在現實中使用與核心欲望無關的道具——滋啦滋啦——禁——止——】</br> 反抗的電流滋滋聲逐漸微弱了下去。</br> 【系統提示:玩家白柳是否使用超凡道具(逆轉眼球)?】</br> 【此道具可窺見被隱藏的邪惡真實】</br> 【確定。】</br> 白柳取出了一顆玻璃彈珠造型的眼珠,眼珠中央一朵玫瑰漂浮盛開,他在牧四誠和自己之間舉起:</br> “閉上左眼看向這顆眼珠,我們就可以進入工廠的里世界。”</br> 牧四誠還沒來得及思考白柳讓自己這樣做的用意,就下意識順著他的話閉上了左眼。</br> 眼珠里玫瑰緩緩盛開,讓人目眩神迷,周圍原本茂密的景物加速枯敗,腐尸的嚎叫和不知是誰的頭骨出現在他們的腳下。</br> 牧四誠深吸一口氣,他捂住自己的頭推開那顆眼球后退兩步。</br> 剛剛飆車那么久都沒有什么不適的牧四誠現在只是看了這顆眼珠一秒,就有點想吐——有種被精神污染的惡心感。</br> 他們進入了一個陰暗又真實的【里世界】。</br> 白柳絲毫沒有受到的影響的感覺,他收起眼珠轉身看向身后的那座工廠——原本空寂的工廠現在燈火通明,來來往往不知是人是鬼的影子穿梭在昏黃的光線里,手里拿著運送玫瑰的簸箕。</br> ——和《玫瑰工廠》里的場景一模一樣。</br> 白柳拉住牧四誠的手腕就往里跑:“走。”</br> “等等!你知道炸彈和香水放在什么地方嗎?!”牧四誠試圖拉住白柳,“至少要確定位置,我們才能沖進去吧,不然這不是送嗎?”</br> “我猜測是地下一層地牢最里面的那個牢籠。”奔跑中的白柳回過頭來看著牧四誠一下。“有人告訴我了。”</br> 牧四誠呆了呆:“誰告訴你的啊?”</br> 白柳臉上沒什么表情:“陸驛站,一個傻子。”</br> “喂!喂!我怎么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告訴你了!是在被紅桃封鎖的那段時間嗎?你倒是和我說說啊白柳!”</br> 白柳不語,沒有管叫得嘰哩哇啦的牧四誠,只是把他往工廠里扯。</br> 在《玫瑰工廠》的游戲內,作為試香紙的陸驛站被關押的地方,就是地下一層的監獄里最后一個牢籠。</br> 而陸驛站這個傻子,他如果在爆炸發生后和一群人一起被抓,那么這個家伙一定為了保護其他人,申請自己被關押在香水污染,香氣侵害最嚴重的地方,代替其他人受最嚴苛的折磨。</br> ——而整個玫瑰工廠,還有比十年前爆炸過的地方,污染更厲害的地方嗎?</br> 白柳覺得沒有了,估計陸驛站這家伙也覺得沒有了。</br> ——所以他被關押在那個爆炸發生的地方,整整十年。</br> 白柳繞過工廠防衛,從后門進入了工廠,在路過走廊的時候牧四誠利索地放倒了幾只搖搖晃晃的腐尸,然后拐彎走到了地下一層的入口面前。</br> 牧四誠打開了手機手電筒的燈,照著白柳走了下去,他們一路往里,一直走到了最后一個牢籠。</br> 一個巨大的,玻璃器皿開口不斷地往外冒著粉紅色的輕煙,整個牢籠內都是讓人飄飄欲仙的玫瑰香氣。</br> 玻璃器皿上的倒計時已經到了四分鐘。</br> “怎么處理?”牧四誠捂住口鼻,甕聲甕氣地問白柳,“搬出去嗎?或者直接砸碎?”</br> 白柳注視了這個器皿不到一秒,平靜開口道:“來不及了。”</br> “什么來不及了?!”牧四誠腦子一懵,他下意識看向炸彈上的倒計時,“不是還有四分多鐘嗎?”</br> 白柳眼神下移,看向玻璃器皿的底端的那個炸彈:“砸碎也沒用,真正的炸彈不是這個定時的,這個炸彈只是一個【打火機】,而真正的炸彈是這些香水液,以及這些正在往外冒的氣體。”</br> “干葉玫瑰瓦斯,這些香水應該是某種液體瓦斯類似物,就算是我們砸碎了這個玻璃缸,或者弄走了這個炸彈,只要這些液體還在,只要有人帶來任何一點火星,爆炸還是可以順利進行。”</br> “如果游戲設計者一定要讓這個工廠在今晚爆炸,那他可以利用這個工廠里的任意一個人使用這個工廠里大量的香水液做到,我們提防不了這個。”</br> 話說到這份上,白柳依舊是不慌的:“——除非一次性把這個工廠儲存的所有香水原液給消耗完,不然他們隨時都可以從里世界里制造爆炸,然后在爆炸的一瞬間翻轉到現實世界。”</br> 牧四誠放開了捂住自己口鼻的手,他臉色緊繃:“那怎么辦?”</br> “疏散民眾。”白柳抬眸,“然后搶先炸掉這個工廠。”</br> ——————</br> 唐二打征用了一輛過路的高檔私家車,現在木柯正全速開著往工廠跑。</br> 車后座上坐著木柯和劉佳儀,本來被征用的車主還不愿意借,但木柯直接甩了一張三百多萬的信用卡給他,把車直接給買了下來,唐二打他們才能快速地往工廠那邊趕。</br> “還是打不通電話嗎?”木柯焦急地看向后視鏡。</br> 唐二打沉聲:“應該不可能打得通了,他們在執行任務的時候都是關機的,如果要聯系他們,必須回處理局總部用介入他們的無線調頻。”</br> “時間來不及。”劉佳儀不假思索地反駁了這個提議,“白柳他們應該到了,打個電話給他們,問問那邊是什么情況。”</br> 劉佳儀的話音剛落,白柳的電話就打了過來。</br> 他打給了唐二打:“唐隊長,有沒有什么辦法能讓爆炸范圍內這些市民在短時間內驅散的?”</br> “全市防空警報。”唐二打迅速回答,但很快他攥緊了拳頭,“但是那個需要大量證據證明即將發生高危情況才能啟動,我的特權只針對處理局里的異端,我無法啟動這種級別警報。”</br> “但我們無法證明,我們甚至沒有辦法向這些沒有進入游戲的人證明工廠即將爆炸,因為這是游戲內的內容,我們說出來會被消音對嗎?”白柳反問。</br> 唐二打無力地靠在了車后座上:“……是的,他們完全聽不到。”</br> “爆炸……還是會發生,對嗎?”唐二打抬手蓋住了自己的眼睛,沙啞地問。</br> 白柳誠實地回答了他:“是的。”</br> “不過或許只是一場爆炸而已。”他的聲音依舊淡定平靜,一絲波瀾都沒有,“剛剛唐隊長你說,如果有人可以證明會發生玫瑰瓦斯爆炸這種極度危險的事情,那這個警報就可以啟動,對吧?”</br> 唐二打緩緩地坐直了身體,他意識到了白柳似乎找到了某種辦法,但他想不到這個辦法是什么。</br> “是的。”唐二打呼吸粗重起來,“無論是用什么辦法,他們都根本接受不到不到你想要傳遞的信息,甚至會以為叫人快跑是在發瘋。”</br> “你要怎么證明這種你親眼目睹過的可怕事情真的會發生?”</br> 白柳的聲音里帶上了懶散的笑意,他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擁有特權的唐隊長,記得把我給撈出來啊。”</br> 然后就干脆利落地掛掉了電話,留下一頭霧水的唐二打。</br> ————————</br> 黎明即將到來的夜色下,風聲獵獵。</br> 登出里世界白柳正在整理自己身上這件不怎么合身的黑色風衣。</br> 他在砸碎了玻璃缸,把定時/炸/彈丟遠爆炸掉之后,他們這兩個外來人口果然被里世界那些玫瑰工廠的人給發現了。</br> 阻攔了工廠的人做這一場為了普及玫瑰香水的爆炸,白柳和牧四誠被發現后,被這些員工追得滿地跑,并且同時,這些員工還在緊鑼密鼓地利用儲備的玫瑰原液制造第二場爆炸——和白柳預料的一模一樣。</br> 為了拖延時間,白柳把移動速度很快牧四誠留在了里世界里給那些籌備第二次爆炸的員工們搗亂,而同時,他自己登出了里世界,負責讓全市的人遷移出爆炸波及的地帶。</br> 白柳登出里世界之前,牧四誠問了白柳和唐二打一樣的問題——你要怎么讓這些人相信會發生這樣的事情?</br> 讓這些不在游戲里的普通人,相信他們的世界就是一場遍地怪物的殘酷游戲?</br> 尤其是你還被禁言了。</br> 現實世界的溫度有些低,白柳穿了一件從里世界里順手拿走的,不知道是誰的風衣用來御寒。</br> 白柳從工廠后面的隱蔽樓梯間,一步一步向著玫瑰工廠的頂樓而去,右手手腕上還掛著一個像是用來員工訓練喊話的紅白塑料大喇叭——這也是白柳從里世界拿出來的。</br> 他走到了頂樓的一瞬間,就被下面正在嚴密巡查工廠的隊員們發現了。</br> “樓頂上有個人影!”</br> “是不是潛逃的廠長!打高燈過去看是誰!”</br> “一級戒備!”</br> 兩束耀眼無比的遠光燈搖晃著被定位到頂樓的人影上,白柳被直射臉部的強光照得瞇了瞇眼,但他沒有移動,依舊平穩地站在了最高的天臺上。</br> 寒涼的夜風吹拂白柳垂落臉側的碎發,和他身上那件不合身的長風衣擺,晨起的露似有若無地縈繞在他身旁,有玫瑰殘香落在他的腳底。</br> 下面的人已經認出了他是誰。</br> “——是白柳!!”</br> “他怎么會在這里?!快通知處理局!逃竄的0006號異端出現在了工廠!”</br> “唐隊說他非常危險!擁有控制所有異端的能力!他出現在這里是要干什么?!”</br> 蘇恙和陸驛站不可置信地仰頭看著仿若從天而降的白柳。</br> 白柳臉上帶著那種一如既往的微笑,舉起了那個大喇叭放在自己的唇邊:“各位,早上好。”</br> “是這樣的,在逃走之前,我決定做點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白柳掀開眼皮,在漸漸猛烈的風里笑意變濃,“——作為一個被鑒定過反社會人格的下崗職工,怎么能不報復社會呢?”</br> “我無緣無故地失去了我的工作,我的朋友,我的一切——但卻找不到任何應該為此負責的人,還要被你們打上怪物的烙印關押在籠子里。”</br> “我怎么可能不報復?”白柳勾起嘴角,輕聲道,“我決定讓你們也嘗一嘗變成怪物的滋味。”</br> “我決定炸掉這一整個工廠,讓干葉玫瑰在全世界彌漫,讓你們全部都淪為我的奴隸。”</br> 幾秒鐘的凝滯后,有人聲嘶力竭地喊道:“——聯系市內,拉響防空警報,讓全體居民撤退出爆炸范圍!!”</br> “有人惡意散播氣體成癮物!!”</br> 蘇恙毛骨悚然地看向站在頂樓上一只手插在風衣兜里的白柳。</br> 那個人隔著晨風和漸消的夜色,在對他饒有趣味地微笑,閑散慵懶地用口型對他說:</br> “你身上的玫瑰香氣,好聞嗎,蘇隊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