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桃應(yīng)戰(zhàn)的那一瞬間,小酒館里的起哄聲簡直要掀翻屋頂。</br>　　“嘿，你們悠著點，他們是新兵！”亞歷克斯無奈地試圖阻止,“不要故意灌他們！”</br>　　旁邊有好事的，喝得半醉的大兵一邊對亞歷克斯比了一個ok的手勢，一邊嬉皮笑臉擠開亞歷克斯,轉(zhuǎn)頭向白柳解釋拼酒的規(guī)則：“既然亞歷克斯這么說，最簡單的拼酒方式怎么樣？”</br>　　唐二打拉了一下白柳的肘部,蹙眉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喝。</br>　　他感覺得出白柳不是很會喝酒，剛剛那杯高濃度的伏特加一下去,這人就有點上臉了。</br>　　黑桃眼神掃過唐二打把住白柳的肘部,他頓了一下，然后轉(zhuǎn)頭看向那個講解規(guī)則的大兵：“最復(fù)雜的拼酒方式是怎么樣的？”</br>　　“哇哦！你真是個有勇氣的好士兵！”這名大兵興奮地拍手，然后回頭指著黑桃對亞歷克斯叫道，“亞歷克斯，我可是有看在你的面子上放過他們的！”</br>　　亞歷克斯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在意識到勸不了黑桃之后,他轉(zhuǎn)頭看向白柳：“不要接他們的話，喝上頭了你們今晚都走不回去的……”</br>　　大兵遺憾地嘖了一聲：“亞歷克斯，你真是個掃興的家伙。”</br>　　黑桃平視白柳：“喝嗎？”</br>　　白柳微微仰頭，微笑：“奉陪到底。”</br>　　“ok，看過來,最復(fù)雜的拼酒方式是這樣的。”這個大兵打了個響指，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br>　　他不斷地把瓶子里的酒隨手倒在吧臺上一個用來裝調(diào)酒冰塊的小鐵桶里,直到溢滿。</br>　　大兵得意地提著小鐵桶晃了晃：“——我的榮耀之作,戰(zhàn)爭之吻,上一次喝完它的人據(jù)說看到了死神。”</br>　　旁邊有兩個人遞給了白柳和黑桃兩個高度十五公分，容量約四百毫升的錐形高腳杯，笑著示意他們頂在頭上。</br>　　黑桃接過來毫不猶豫地頂?shù)筋^上，然后盯向白柳，白柳接過杯子后略微遲疑，但在黑桃的注視下，白柳也迅速地頂在了頭上，冷靜地回望過去。</br>　　大兵一見這兩個看起來都樣貌都格外出眾的人頂著酒杯的滑稽樣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br>　　他邊笑邊說：“拼酒規(guī)則是這樣的，你們要不斷地從這個小桶里舀酒放到自己頭頂?shù)木票希⒁獠荒転⒌酵饷妫瑸⒌酵饷婺憔鸵炎约阂ǖ倪@杯酒全部喝下去。”</br>　　“然后等你斟滿自己頭頂上的酒杯，還沒有灑出一滴之后，對方就必須喝掉你頭頂上的酒，同時在喝的過程中，他自己頂?shù)木票湍泐^上的酒杯都不能掉，如果掉了，他就要負(fù)責(zé)喝掉兩倍酒杯里的酒量。”</br>　　“直到雙方都完全不能頂穩(wěn)自己頭頂上的杯子的時候，拼酒結(jié)束，碎的杯子最多的一方是輸家。”</br>　　大兵張開手：“懂了嗎？”</br>　　白柳和黑桃都點了一下頭，目光看向了對方頭頂上的酒杯。</br>　　大兵吹了一聲口哨，把兩個用來舀酒的小杯子丟進了小酒桶里：“游戲開始！”</br>　　白柳伸手用兩指夾住杯子，翻轉(zhuǎn)手穩(wěn)穩(wěn)地就往自己頭頂上倒了一杯。</br>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黑桃根本沒管那個小杯子，他直接雙手把住小酒桶的兩邊，高舉起來往自己的頭上倒酒，眼神還直直地望著白柳。</br>　　酒桶被控得極穩(wěn)，溢出的酒液拉成一條透明的水線，滑落進黑桃頭頂?shù)木票杆龠^了一半的容量線。</br>　　唐二打：“！！！”</br>　　亞歷克斯：“！！！”</br>　　圍觀的大兵們目瞪口呆。</br>　　還能這么玩？！</br>　　白柳沒有分毫遲疑，他伸手就去奪黑桃頭頂上的酒桶，干擾他的倒酒。</br>　　但黑桃比他足足高出一頭，還在白柳靠過來的時候提高了頭上的酒桶，讓白柳貼他貼得再緊，伸手也夠不著。</br>　　在意識到黑桃是故意在用身高壓制他之后，白柳瞇了瞇眼睛，翻身單手撐上了吧臺，頭頂上的杯子一滴酒都沒有溢出。</br>　　然后在所有人以為他要靠著高度優(yōu)勢搶酒桶的時候，白柳眼神冷冽地直接伸腿橫掃，直接就要踢飛他頭頂上的酒杯。</br>　　黑桃下意識后仰躲避，白柳腳腕上勾，干脆利落地踹飛了他舉著的酒桶。</br>　　酒液隨著酒桶在空中翻飛到處散落。</br>　　所有人就跟向日葵一樣眼神跟著酒桶轉(zhuǎn)。</br>　　黑桃右手抽下后腰的鞭子圈住小酒桶的下端，一邊輕微抖動手腕一邊往回扯，酒桶在空中就像是慢動作回放一般，把剛剛溢出的所有酒液都一滴不漏地又收了回來。</br>　　大兵們都看傻了——這又是什么操作？！</br>　　神奇的東方功夫嗎？！</br>　　眼看酒桶就要回到黑桃張開準(zhǔn)備接住酒桶的左手里，白柳眸色漆黑，他從自己的后腰抽出了槍，抬手絲毫沒有停頓地瞄準(zhǔn)了黑桃的后腦勺。</br>　　“！！！”唐二打猛地摸了一下自己腰間的技能槍——果然沒有了。</br>　　亞歷克斯表情空白。</br>　　大兵們張大嘴巴，已經(jīng)看呆滯了，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br>　　白柳食指下壓，叩響扳機，黑桃身子敏捷地后側(cè)，甩手打開白柳對準(zhǔn)他的槍口。</br>　　槍口飛轉(zhuǎn)，子彈在空中射出，不偏不倚地?fù)糁辛四莻€酒桶，酒桶底漏了一個洞之后落入黑桃的左手里，酒液源源不斷地流過黑桃的指縫。</br>　　“酒桶在你手里漏了。”白柳收回槍，目光隱隱含亮，呼吸因為運動微微急促，“我贏了。”</br>　　黑桃平靜地注視著白柳：“你一開始就想瞄準(zhǔn)酒桶。”</br>　　——瞄準(zhǔn)他只是一個幌子，只是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而已。</br>　　白柳聳聳肩，微笑道：“一次拼酒而已，我還沒有無聊到因為這種事情對你開槍。”</br>　　旁邊的唐二打：“……”</br>　　亞歷克斯：“……”</br>　　圍觀群眾大兵：“……”</br>　　你還知道這只是一次拼酒而已啊！！！</br>　　黑桃要不是反應(yīng)快早被你一槍爆頭了好嗎！！</br>　　白柳抬眸看著黑桃：“你輸了。”</br>　　黑桃淡淡地嗯了一聲：“我輸了，所以我喝。”</br>　　他上前站在白柳面前，雙手摁在白柳的肩膀上，很自然地說：“你低頭一下。”</br>　　白柳靜了片刻，頭還是向前點了。</br>　　黑桃甚至不用踮腳就能用唇夠到白柳頭頂上的酒杯，而白柳正對黑桃的胸膛和喉結(jié)，他們貼得很近，這讓白柳原本平緩下來的呼吸又變得急促了。</br>　　——這個姿勢，簡直就像是他主動低頭，讓黑桃親吻他額頭一樣……</br>　　白柳略微抬眼，他看到黑桃吞咽自己頭頂上的酒液的時候，喉結(jié)上下滑動的樣子，能感受到黑桃清晰的心跳聲。</br>　　不知道為什么，這人的心跳聲也有點詭異的快。</br>　　黑桃喝了自己和白柳的酒，用大拇指擦了一下嘴角，淡漠道：“再來。”</br>　　第二輪白柳輸了。</br>　　黑桃采取了自殺式襲擊，他根本不管自己頭頂上的酒杯，開始就奪走了白柳頭上的酒杯，導(dǎo)致他自己頭頂上的酒杯也滑落了。</br>　　兩個人都喝了兩大杯伏特加。</br>　　黑桃倒是態(tài)度很好地坐下來讓白柳喝他頭頂上的酒，但白柳不知道為什么，寧愿用牙齒叼著酒杯別過臉仰頭喝掉，也不愿意在黑桃的頭頂上喝。</br>　　第三輪兩個人是平局，備用的酒桶也被搞爛了，被氣急敗壞的調(diào)酒員罵了他們一頓，并罰這兩個人喝三大杯伏特加。</br>　　……</br>　　唐二打從一開始的緊繃，到后面的無奈，再到后面的無可奈何地坐在一旁和亞里克斯一起看熱鬧。</br>　　“我以為會搞出事。”唐二打后怕地嘆氣，“幸好沒事。”</br>　　亞里克斯搖頭笑笑：“我還以為白柳真的在生黑桃的氣，沒想到只是熱戀期鬧矛盾。”</br>　　“我和蓋伊之前也會這樣，酣暢淋漓地鬧出來就好了。”</br>　　亞里克斯笑著看著正低頭在坐著的黑桃頭頂上喝酒的白柳，唏噓又羨慕：“——真好啊，只有覺得對方無論如何都會愛自己，才敢拿槍指著對方后又這樣親密地抱著對方游戲吧。”</br>　　白柳垂下眼簾看著黑桃頭頂上的酒杯，他努力地保持自己肢體和頭部的穩(wěn)定，用一種緩慢又均勻的速度低下頭喝黑桃頭頂上的酒。</br>　　但已經(jīng)不知道喝了多少的白柳可能察覺不到他眼中的穩(wěn)定和這個世界本身存在的穩(wěn)定的區(qū)別，在其他人眼里，白柳就是歪著頭放任自己頭頂上酒杯滑落。</br>　　黑桃下意識伸手接住了白柳頭頂上滑落下來的酒杯，他抬頭準(zhǔn)備告訴這個人你又輸了一場，就看到白柳雙目失神，就像是根本沒意識到自己酒杯已經(jīng)掉了一般，還在低頭靠近他。</br>　　白柳的唇在黑桃的唇上貼了一下，黑桃頭頂?shù)木票不湓诘亍?lt;/br>　　兩個喝得差不多的人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緊緊地貼著，眼睛也沒閉上。</br>　　旁邊有人把這一幕看做這兩個醉鬼的丑相，瘋狂的大笑和吹口哨。</br>　　白柳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他意識到自己的雙手原來沒有把住黑桃的肩膀，而是不知道什么時候變成了捧住了他的臉。</br>　　他拉開了距離，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么，最終說出來的是：“我沒有想親你。”</br>　　“哦。”黑桃仰著頭望著白柳，他專注地觀察著白柳，“你又變紅了，白柳。”</br>　　白柳想說是因為喝醉了，但在拼酒的游戲里承認(rèn)喝醉又讓他莫名地不爽，于是他說：“——我有時候就是會變紅。”</br>　　黑桃看著白柳：“什么時候？”</br>　　“是親吻我，靠近我，還是我對別人說和你有特殊關(guān)系的時候？”</br>　　他只是單純地列舉白柳變紅的情況，但列舉完之后，黑桃后知后覺地說道：“白柳，你只有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才會變紅。”</br>　　“為什么？”黑桃神色平靜地湊近白柳，呼吸里帶著熱氣和微醺的酒意，他執(zhí)著地追問，“——是因為我們有特殊關(guān)系嗎？”</br>　　“不是。”白柳頓了頓，他冷靜地說，“是因為我討厭你。”</br>　　“我和我討厭的人靠近，就會變紅。”</br>　　黑桃反應(yīng)了一會兒：“你只有靠近我的時候才會變紅。”</br>　　“你只討厭我一個人嗎？”</br>　　黑桃不依不饒地追問。</br>　　逆神告訴他，人喜歡和討厭的情緒都是有限而復(fù)雜的。</br>　　人一般都會同時討厭很多人，也會同時喜歡很多人，但這些情緒通常都是短暫的，當(dāng)一個人長久地只討厭一個人，或者只喜歡一個人的時候，這個人就會耗光這個人喜歡和討厭的“情緒庫存”。</br>　　這個時候，喜歡就會變成愛，討厭就會變成恨。</br>　　逆神說，愛和恨都是人最極端最瘋狂的欲望，難以更改，根深蒂固。</br>　　黑桃不明白白柳為什么討厭他，但他覺得至少，白柳不會只討厭他一個人。</br>　　這樣白柳對他的“討厭”就是可以更改的。</br>　　白柳眼簾下垂，遮住了眼中所有情緒，他撫摸黑桃的眼睛，很輕很輕地說，酒液把他的聲音浸得有些暗啞：</br>　　“是的，我在所有人當(dāng)中，只討厭你。”</br>　　但我在所有怪物當(dāng)中，只愛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