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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2 章 第一世界線

    陸驛站從來沒有跑那么快過,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呼吸著董承龍給他接上的氧氣,背上是昏迷不醒的岑不明。</br>  就那樣腦子一片空白地滿是玫瑰色煙霧的花田里瘋跑著。</br>  直到又一次看到那個扛著重劍的背影。</br>  陸驛站膝蓋一軟,差點一個踉蹌跪在方點面前,被方點單手穩穩接住了。</br>  他喘息著,眼淚此刻才無意識地從眼眶滾出,一句話都說不出。</br>  他聽到方點很清晰地在他耳邊下令:“第三支隊隊員陸驛站,在【十字審判軍】成員董承龍的帶隊下成功營救出第二支隊一團隊員!”</br>  “接下來——”方點風塵仆仆又目光堅毅地看向前方的玫瑰工廠,她拔出重劍狠狠插在地面上,身后走出其他審判軍成員,“任務交接!”</br>  “【十字審判軍】清掃戰場!”</br>  陸驛站已經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了異端處理局,他好像昏迷了,但又好像沒有,他清晰地記得后面發生的一切事情,只是好像一具僵硬的軀殼,被人抽走的靈魂動彈不得。m.</br>  有人把岑不明從他后背上扒下來然后把他們分別送上擔架,陸驛站在病床上只躺了半天就強撐著起來回了總局。</br>  整個異端處理局兵荒馬亂,到處都是被搬運回來瞳孔里倒映玫瑰,正在痛苦凋敗枯萎的隊員。</br>  陸驛站撐著墻每走一步,都恍惚地覺得自己好像踩碎了一片從血肉里凋謝出來的花瓣,耳邊全是撕心裂肺的慘嚎和痛哭,仿佛人間煉獄。</br>  世界末日好像下一刻就要降臨了。</br>  而方點就是阻止世界末日降臨的那個人。</br>  她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針,回來之后讓所有人都冷靜了下來,方點舉著血跡斑斑的重劍站在所有人的視線中央,抬起頭說:“我們處理好了玫瑰工廠,現在也找到收容干葉玫瑰瓦斯的辦法了。”</br>  “來幾個心理素質高,不會輕易被異端影響發瘋的隊員過來,我們需要快速采摘緩解干葉玫瑰瓦斯的解藥。”</br>  有十幾個隊員都舉手報了名,陸驛站是第一個舉手的。</br>  陸驛站跟在低頭大步快走的方點后面,他張了好幾次口,最終還是把那個他一直想要知道的答案的問題問出了口:“方隊,董隊……回來了嗎?”</br>  方點握住重劍的把手猛地收緊,她低著頭,頭發垂在她的額前,看不清表情:“回來了。”</br>  很快陸驛站就知道董承龍是以一種什么樣的方式回來了的。</br>  陸驛站臉上什么表情都沒有,眼神渙散地看著他剛剛才打過過的異端儲存室里被數千根荊棘從心臟穿刺出來,一向怒睜的眼睛已經變成灰白色,嘴巴大張著的董承龍的尸體。</br>  “異端6071,玫瑰干葉瓦斯,收容物:【十字審判軍】成員董承龍的尸體。”</br>  方點頓了一下,繼續說了下去:“弱點以及緩解方式,弱點為心臟,緩解方式為剝離從其尸體中生長出來的玫瑰荊棘段,讓被玫瑰干葉瓦斯污染的隊員吞服,即可緩解。”</br>  “異端處理局被玫瑰香水污染隊員一百一十二名,請大家現在切開董承龍隊長的尸體,把他身體里的荊棘剝離出來送往醫院那里讓被污染的隊員吞服。”</br>  方點說到這里又頓了一下:“不要告訴那些隊員這個荊棘是從哪里來的,我等下會把玫瑰香水的檔案列為一級機密。”</br>  “現在請各位速度動作吧。”</br>  方點說完之后就要離去。</br>  陸驛站垂著頭攥緊制服口袋里的氧氣面罩,那是他逃跑之前董承龍給他摁在臉上的,現在被他用力過度的手指攥得快要變形。</br>  “方隊。”他突然啞聲問道,“如果讓你在我和董隊當中選一個活下來,你會選誰?”</br>  方點離開的背影頓了一下:“我沒權利對你們做這種選擇。”</br>  “再說了。”她說,“大龍不是已經做了選擇了嗎?”</br>  “不要在他的尸體面前質疑他的選擇,小心等下他氣活過來罵你,他覺得你值得他為你去死——”</br>  “——你就是值得。”</br>  陸驛站咬牙切齒地忍住快要掉下來的眼淚,他抬起泛紅的眼眶,他在一群僵直在原地不動的隊員當中第一個提起刀切開董承龍的皮膚,剪下他身體里那些還在扭動的荊棘。</br>  “還不快來剪!”陸驛站轉頭對那些呆在原地的隊員嘶吼出聲,“沒有精神!”</br>  三日后,玫瑰工廠事宜已平息。</br>  陸驛站在拐角處猶豫躊躇了許久,他看到吃完飯從這邊路過的方點,終于鼓起勇氣走了上去,舉出自己的檔案平遞到她面前:“方隊,我想加入第一支隊!”</br>  方點略微訝異地挑眉:“但是今年已經過了招生季了。”</br>  “我不走招生路線。”陸驛站緩緩抬起了身體,“我想直接申請加入【十字審判軍】,頂替董隊缺失的位置。”</br>  “真是稀奇,【十字審判軍】往年一份申請報告都收不到,今年居然收到了兩份。”方點揮了揮手里的另一方檔案,笑了起來,“還都是資質很好的優等生。”</br>  陸驛站一怔。</br>  方點說:“除了你,二隊的岑不明也遞交了申請,就算要收人我們今年也最多收一個,你們要不要先互相商量一下?”</br>  于是陸驛站就來到了岑不明的病房前。</br>  在踏入岑不明病房之前陸驛站聽到了里面傳來交談聲,先是一道聲線有些干啞的年輕男聲:“……二隊去的人里,就我一個人回來了?”</br>  ——這是岑不明的聲音。</br>  另一道聲音成熟些,應該是二隊隊員,對方沉默一下才回答:“……其他人都沒有挨住試香紙的考驗,沒撐到我們去就被異化變成了怪物,被【十字審判軍】擊殺了。”</br>  一陣讓人窒息的沉默之后,對方似乎是拍了拍岑不明的肩膀:“振作。”然后推開門走了出來。</br>  陸驛站等到這人出來之后,剛想進去,他就聽到病房里傳來了極其隱忍又撕心裂肺的喊叫和哭聲,就像是把頭蒙進了杯子里,一邊瘋狂地不要命地錘著床發泄情緒一邊啞聲嘶吼著的聲音,然后發泄完之后又變成了很小聲的抽泣聲。</br>  等在門外剛要敲門的陸驛站:“……”</br>  他倒是很能理解這個情感變化過程,畢竟他前幾天剛經歷過,哭起來的聲音比這位岑不明同學精神多了。</br>  但等到二十分鐘之后,里面的聲音還沒停的時候,陸驛站開始認真地思考自己今天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結果他剛轉身要走,就腳一邁結果不小心踩到了一塊翹起來的瓷磚,咔噠一聲脆響,就聽到里面岑不明警覺地問了一句:“誰在門外?”</br>  陸驛站:“……”</br>  陸驛站假裝自己剛剛到地推開了岑不明的門:“你好,岑不明同學,我是和你競爭【十字審判軍】備選名額的另一個人,我是三隊的陸驛站。”</br>  陸驛站友好地對岑不明伸出了手。</br>  岑不明目光冷酷地一掃而過,并沒有接過陸驛站的手:“你是那個筆試高我兩分的人。”</br>  陸驛站敏銳地從對方的用詞里體查到了一絲火藥氣,他覺得自己這趟來得估計不是時候,于是在心里嘆口氣,面上回:“是的,只是湊巧而已。”</br>  “那倒是真的挺湊巧。”岑不明余光一掃,語氣冷冷,“就剛好筆試那么一次湊巧考過了我,還湊巧考了滿分,那你平時夠不湊巧啊,只考七八十分——”</br>  陸驛站認真地回答了岑不明:“真是湊巧,要是不湊巧我應該能每次考試都考過你。”</br>  岑不明:“……”</br>  眼看岑不明本來就哭得眼眶發紅,被陸驛站這么一氣眼淚又要咬牙滾出來,陸驛站撓撓頭,真心安慰道:“誒,我真是沒有故意壓你一頭的意思,我以為題這么簡單,你也能考滿分的。”</br>  “你平時不都是滿分嗎?怎么這次就98?”陸驛站真情實感地感到疑惑。</br>  湊巧這次筆試失誤了兩分的岑不明氣得眼珠子都開始紅了,他冷冷地收回了自己的眼光:“滾。”</br>  陸驛站也覺得今天可能不太適合談事情,于是和岑不明說了一句你好好休息,轉身就準備走了。</br>  “等等。”岑不明突然出聲喊住了陸驛站,他聲音驟然沉了下去,“剛剛二支隊的人和我說,你是第一個從工廠里跑出來的,還把董隊丟在了后面。”</br>  “董隊把我救了出來,是我無能廢物,那個時候昏迷了不能協助他,但你,你明明有能力,為什么在那個時候跑了?”</br>  岑不明眼珠赤紅地死死盯著陸驛站,他拳頭握得很緊:“明明你要是留下來,說不定就能再多救一個二支隊的人回來了。”</br>  “董隊也不會要花那么多工夫保護我,死在那種地方!”</br>  陸驛站張了張口,想說什么,他意識到了岑不明以為是董隊把他救了出來,所以才想加入【十字審判隊】。</br>  但看著岑不明那副咬緊后牙,滿臉淚痕,極度不甘心的,痛恨自己的無能到恨不得殺了自己的樣子,陸驛站最終還是把那句——【我當時背著你,救不了別人了】的解釋的話給咽了下去。</br>  “因為我是個普通廢物。”陸驛站撓撓頭,笑了起來,“比較貪生怕死,所以逃跑了吧。”</br>  岑不明眼睛徹底赤紅,厲聲嘶吼:“懦夫!逃兵!給我滾出去!!”</br>  陸驛站眼疾手快地關上病房的門擋住岑不明砸過來的水杯,心有余悸地拍拍心口,然后走了。</br>  很久之后岑不明問陸驛站,說師兄,當時你為什么不告訴我是你背我出來,陸驛站回憶了一下,也只是笑笑,沒有回答岑不明,說記不清楚為什么不說了。</br>  但那個時候在門外聽完岑不明撕心哭吼陸驛站只是想著——</br>  ——看你那種樣子,覺得你要是再恨自己,就要撐不下去了。</br>  那不如來恨我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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