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要怎么樣才能離我遠(yuǎn)一點呢？”草稿里的小人把小狗線團(tuán)提溜開,冷漠地問。</br> “你喜歡我一點。”被提溜住的小狗線團(tuán)說，“我就會離你遠(yuǎn)一點了。”</br> 草稿里的小人旁邊打了一串省略號，然后說：“我為什么要喜歡你？”</br> 月光下,草稿里的小狗線團(tuán)突然像是動畫一樣動了起來，它抬起頭來，是一雙銀藍(lán)色的眼睛：“因為未來的你就很喜歡我。”</br> 坐在課桌上的白柳在對上這雙銀藍(lán)色眼睛的一瞬間,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線條瞬間扭曲了，白柳清晰地聽到自己腦中傳來了一聲折疊的東西被打開的卡扣聲,無數(shù)的記憶涌出。</br> 他腳下的地板陷落又出現(xiàn),窗外的月亮變成太陽，眼前的黑板從漆黑變成澄黃,從身后只有一個呼呼大睡的牧四誠變成周圍填滿了咋咋呼呼,往來的同班同學(xué)，空氣中是撲面而來的悶熱暑熱。</br> 白柳緩慢地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四周，又看向了黑板右上角的那個倒計時——</br> ——【距離高考還有三百天。】</br> 他回到了他的高三上學(xué)期剛剛開學(xué)的時候。</br> 白柳有種很奇異的感覺，他像是以自己的視角重新切入了自己的回憶，隨著他周圍的場景不斷變得具體,白柳的記憶一點一點消失后退。</br> 十八歲之后發(fā)生的事情在他腦子里漸漸變得一片空白。</br> 白柳的記憶退到了了十八歲,他原本平靜的目光隨著記憶的消失變得冷淡疏離，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十八歲的白柳會有的樣子。</br> 班里的同學(xué)在竊竊私語地興奮討論著：“這一批剛剛上山的高三生會有人會去那個高考湖嗎？”</br> “都是特優(yōu)等生，成績那么好，估計不會對高考湖這種地方感興趣吧？”</br> “也不一定吧？萬一時幫別人看題呢？”</br> 有人不懷好意的目光從坐在前排的白柳后背掃過，他的聲音故意放大了一點：“萬一這些排名前列的特優(yōu)等生有個朋友,需要他們幫忙看一下今年的高考題呢？”</br> 坐在這個人旁邊的男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也看向了白柳,他忍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然后擺了擺手：“這還是算了吧,有些人是拿到原題上了考場都不一定會做的。”</br> “我都不明白陸驛站和方點兩個人跟鬼迷心竅一樣追著他。”這人不滿地小聲嘟囔，臉上有種顯而易見的惡意和嫉妒，“他還愛答不理的，一臉裝逼，配嗎？”</br> “現(xiàn)在人家都上山了，我看沒人來找他，他自己一個人要怎么繼續(xù)維持這幅吊樣。”</br> 白柳無動于衷地坐著。</br> 喬木私立高中是成績崇拜很嚴(yán)重的一個地方，這就直接導(dǎo)致了各方面都優(yōu)異得不可思議的陸驛站和方點在校內(nèi)的人氣都很高，無論是優(yōu)等生還是權(quán)貴學(xué)生都對他們都非常友好，想和他們交朋友。</br> 但這兩個人看起來好相處，但其實是很會和人保持距離的。</br> 每次他們來班級來找白柳的時候，都會被不少人試圖搭訕，但他們一般都笑著婉拒了，基本只會和白柳交流。</br> 這導(dǎo)致了有些再三搭訕不成的就會惱羞成怒，比如他右后側(cè)方那個學(xué)生。</br> 這學(xué)生家境一般，進(jìn)這個學(xué)校來的目的與其說是學(xué)習(xí)，更像是社交，熱衷于和各類權(quán)貴學(xué)生和特優(yōu)等生交友，和鮑康樂關(guān)系良好，屬于一丘之貉。</br> 這人開始喋喋不休：“我覺得陸驛站和方點之前估計也就是因為同情才會和他來往，他們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現(xiàn)在他們上山了，山上那些才是真正對他們未來會有幫助的人，就會和這些人交朋友，把白柳給忘了，再也不會管……”</br> “白柳——！！”方點的聲音從班級前面喜氣洋洋地傳過來，她笑容滿面地從十七班的班級大門探頭進(jìn)來，對坐在窗邊的白柳俏皮地眨眨眼，“我和老陸逃下山來找你了，出來一下唄！”</br> 還在抱怨的那個學(xué)生猛地噎住，他不可思議地看著出現(xiàn)在班級門口的方點，就像是看到一個他完全無法理解的東西一樣。</br> 白柳熟門熟路地收拾好了東西，在他右后側(cè)那個學(xué)生恍惚的目光當(dāng)中走了出去，走到了方點面前，還是那副愛答不理的冷淡吊樣：“走吧。”</br> “老陸在下面等我們。”方點邊走邊說，“我看你們課表，知道你們下節(jié)課是體育課，可以逃，特意選這個時候下來的。”</br> “你們下山來找我干什么？”白柳問。</br> 方點大大咧咧地把住白柳的肩膀，她笑嘻嘻的：“這不是我和老陸都上山了，怕你一個人在山下待著不好玩，下來陪你玩玩嗎。”</br> “不是這個原因吧？”白柳平靜反問。</br> “我是因為這個原因下來找你的。”方點摸摸下巴，“但老陸好像不是，他看起來心事很重的樣子。”</br> 他們走到了操場旁的花壇邊，正對著是一整個遼闊的人工草坪操場，今天的天氣也很晴朗，藍(lán)天白云，綠草如茵，上面奔跑著正在運動著，大笑著的高中生男女，青春洋溢又活力四溢，按理來說應(yīng)該是一個很讓人放松的場景。</br> “陸驛站！”方點揮揮手。</br> 一個眼圈深深，滿臉憔悴，嘴皮干得爆開，抱著一大堆書的陸驛站緩緩地轉(zhuǎn)過了頭來，他的眼神里滿是空洞和恍惚，身上散發(fā)出一股快要入土的灰塵氣，用一種靈魂出竅的表情緩緩地誒了一聲，答應(yīng)了方點的召喚。</br> “他熬了多久的夜？”白柳問。</br> “不知道。”方點攤手，“應(yīng)該有一個星期了。”</br> 陸驛站抱著一堆沉甸甸的書，滿臉愁苦地坐在花壇邊上，一看走過來的白柳什么話都沒說，先嘆了一口氣：“白柳，我看到你高三第一次模擬考試的成績了。”</br> “278。”</br> 陸驛站就像是心懷僥幸一樣，眼睛里閃爍著微弱的名為期待的光：“你是不是涂錯答題卡了？”</br> 白柳往這光上毫不猶豫地澆了一盆冷水：“沒有，就是不會做。。”</br> 陸驛站摸了一把臉，他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為了藏分，故意做錯了很多題。”</br> “我有病嗎？”白柳無語地掃陸驛站一眼，“我為什么要干這種蠢事？”</br> 老是干考試藏分這件蠢事的陸驛站：“……”</br> “不應(yīng)該啊……”陸驛站神志都有些恍惚了，“你可是白柳啊，怎么會只能考278呢？”</br> “這有什么不應(yīng)該的。”這下連方點都奇怪地看了陸驛站一眼，“白柳高一高二基本沒學(xué)啊，能考278已經(jīng)很厲害了好嗎？”</br> “但278也太低了。”陸驛站愁眉苦臉地?fù)献约旱念^發(fā)，然后很快，他從旁邊那堆書里翻找出很多東西，一樣一樣地遞給白柳：</br> “這是我和方點高一高二的考點筆記。”</br> “這是高考里百分之八十占比的簡單題題型總結(jié)，看了應(yīng)該拿這部分的題分就不成問題，我按照今年考綱整理好的。”</br> “這是中難度題的題型總結(jié)，這部分題不強求，你有時間可以看看，沒時間就算了，但可以看一下出現(xiàn)頻率比較高的題型，萬一運氣好今年就撞到了呢？”</br> “這是生物的常見答題模板，生物是一個大題很摳字詞的給分科目，你答題的時候字句一定要符合他們的給分標(biāo)準(zhǔn)，不然閱卷的時候會丟小分，在會的基礎(chǔ)上不劃算。”</br> “遺傳題最后一道算概率時間緊就別算了，他們會出很多需要注意的小點，比如是什么人群當(dāng)中的患病率，伴x或者伴y，不好算對。”</br> “這是化學(xué)，無機鹽大題要是不出偏門的金屬類別和反應(yīng)就很好拿分，只要熟悉最常見的幾種金屬反應(yīng)就可以了，最多丟那個叫你寫一些古怪金屬反應(yīng)配平化學(xué)式的三分。”</br> “有機物大題就適當(dāng)放棄吧，這里面計算題和推理多，燃燒放熱不太好算，比較費時間。”</br> “數(shù)學(xué)的圓錐曲線算出第一問的方程式，拿到這兩分就可以了。”</br> 陸驛站絮絮叨叨的，一樣一樣地往外掏各式各樣的參考書和筆記本，上面整整齊齊地寫滿了考點考題和注意事項，很多筆記本上水筆的筆跡都是新的，一看就是最近才整理的。</br> “你最近熬夜就在做這個？”白柳垂眸看著這些厚厚的筆記，輕聲問。</br> 陸驛站嘆氣：“我也不是故意熬夜給你做的，你不用放在心上。”</br> “主要是我知道了你考了個278分。”陸驛站眼神幽怨，滿臉苦大仇深，“我就失眠，我就睡不著覺，我心里就難受，干脆爬起來給你做考點了。”</br> 白柳：“……”</br> 倒也不用到這地步。</br> “我想不明白。”陸驛站悵然地望著白柳，長嘆一聲，“你這么聰明，從小到大學(xué)什么都很快，再難的恐怖游戲都能一次性通關(guān)，為什么偏偏學(xué)習(xí)成績不行？”</br> “我覺得問題不是白柳不行。”方點手肘壓在陸驛站的肩膀上，她若有所思，“我感覺是因為他不愿意學(xué)。”</br> 陸驛站緊追著問：“白柳，你為什么不愿意學(xué)？”</br> 白柳翻翻陸驛站給他做的筆記，他抬起頭來，臉上沒什么表情：“我找不到高中學(xué)習(xí)的必要性。”</br> 陸驛站一怔：“怎么會沒有必要性呢？你要是成績好，就能選擇自己喜歡的大學(xué)和喜歡的專業(yè)，上了好大學(xué)就選擇去做你自己喜歡的工作，然后過一個普通又幸福，正常人的生活。”</br> “我沒有喜歡的大學(xué)和專業(yè)。”白柳撩開眼皮，他散漫地拖著下頜，“我對你所謂的普通又幸福的正常人的生活也沒有什么向往。”</br> “那你喜歡什么？”陸驛站問。</br> 白柳回答得干脆利落：“錢。”</br> 陸驛站深吸一口氣，試圖把白柳給繞進(jìn)去：“你好好學(xué)習(xí)，就能上一個頂尖大學(xué)，接觸到最多最快速的掙錢渠道和專業(yè)，成為最快有錢的人。”</br> “但現(xiàn)在有個問題。”白柳漫不經(jīng)心地抬眸，“這的確是一條正常合法渠道的卷錢途徑，但這條途徑對于我來說性價比太低了。”</br> “比起這種長時間付出等待的路徑，我更擅長的是一些不那么合乎社會規(guī)則，但更成千上百倍地為我?guī)斫疱X的……”</br> 陸驛站的心口一跳，他猛地打斷了白柳的話：“夠了！”</br> 他一向溫和無奈的臉上罕見地出現(xiàn)了怒意，他站了起來：“但這樣的渠道，是以千萬人的受傷甚至是死亡為代價的，這樣你也要選這條路嗎？”</br> 白柳頓了一下，他移開了視線：“那關(guān)我什么事。”</br> 陸驛站胸膛快速起伏了兩下，他臉上的怒意漸漸消減，變成了一種說不出的難過表情，聲音也低了下去：“……你就非得走這條路和我作對是嗎？”</br> 白柳嘴唇抿了一下，他張口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什么也沒說。</br> 兩個人之間相對無言一會兒。</br> 陸驛站沉默地翻開放在一旁的塑料口袋，他遞給白柳：“給你買的冰棍，吃了回去上課吧。”</br> “你不要的話，我把這些筆記收一收，放回宿舍。”</br> 說完，陸驛站低頭將他熬夜做了一個星期筆記收收撿撿整理好，先一步離開，頭也不回地回了宿舍。</br> 方點望著別過臉一直不看陸驛站的白柳，她似乎也有些無奈，伸出食指點了一下白柳的額頭：“你啊你，不想學(xué)習(xí)就直說嘛，非得話說得那么絕，惹得老陸那么傷心。”</br> “他真的很擔(dān)心你。”</br> “我覺得話不說到這份上，陸驛站不會放棄讓我學(xué)習(xí)的。”白柳垂下眼簾，輕聲說，“但我真的不是這塊料子，我不喜歡學(xué)習(xí)。”</br> “是剛剛的理由嗎？”方點試探地問，“你真的覺得走那些渠道比學(xué)習(xí)好？”</br> 白柳靜了很久才回答：“不是。”</br> “那是什么原因？”方點撕開一根冰棍遞給白柳，“諾，給你一半。”</br> 白柳接過，他咬了一口，眼睫垂下：“學(xué)習(xí)本身是一件很無趣的事情，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樣的生活，也不知道我要為了什么而學(xué)習(xí)，勉強自己去做一件我不擅長的事情對我而言就沒有價值。”</br> “陸驛站說的那種生活……”白柳咬下一塊冰吞咽下去，他的心口因為滑下去的冰，泛起一股很淺的冰涼，讓他的聲音也變得冰涼了，“我不討厭。”</br> “但我也不喜歡。”</br> 方點輕聲問：“那你喜歡什么樣的生活呢？”</br> 白柳唇抵在冰棒上，他頓了很久，久到他的唇瓣都被凍得泛起一層紅才開口：“不知道。”</br> “那就再想想吧。”方點摸摸白柳的頭，她倒是萬事不愁，笑得一如既往地開朗，“你才十七歲，有的是時間想清楚自己想要自己的生活，慢慢來嘛。”</br> “我只考278也沒關(guān)系嗎？”白柳用余光掃了方點一眼，“高考失利考不上大學(xué)也沒事嗎？”</br> “嗯，怎么說呢，可能由我這個年級第一和你說這個話不太合適。”方點咬著已經(jīng)吃完的冰糕棍，她雙手托著臉，咬得冰糕棍一翹一翹的，但眼神和語氣都很認(rèn)真，“但我真的覺得高考只考278沒什么。”</br> 白柳看方點一眼：“你不害怕我不上大學(xué)，沒有好工作，就會開始走上歧途，墮落，變成一個社會敗類？”</br> “這個世界上那么多孩子，又不是每個孩子都必須要考到278以上才能算得上好孩子。”方點轉(zhuǎn)頭過來向白柳眨了眨眼睛，“又不是考最后一名的孩子一定會違法犯罪。”</br> “那大家只需要把考最后一名的孩子抓起來，這個世界上就沒有罪犯了。”</br> 方點又轉(zhuǎn)頭過去，她望著操場上飛奔的高中生們，語氣里含著笑意：</br> “又不是考最后一名就不能活了，考最后一名的人也依舊有權(quán)利和時間去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啊。”</br> “但是呢！”方點猛地拍了一下白柳的背，把白柳拍得一個踉蹌，她燦爛地笑起來，“在沒有想好未來想過什么樣生活的時候，我還是建議你努力學(xué)習(xí)的。”</br> “因為當(dāng)你遇到自己喜歡的未來，想要去選擇那個未來的時候，你不會因為沒有做好準(zhǔn)備而錯失那個未來。”</br> 方點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哇了一聲：“已經(jīng)這個點了，下節(jié)課是數(shù)學(xué)，我要回去上課了。”</br> “你惹到了老陸，最近估計他都不會下山來見你了。”方點順手把自己吃完的冰棍木棒塞給白柳，揮揮手往上山跑，“我最近要準(zhǔn)備物理競賽，你自己乖一點，先一個人過段日子吧，有事情和我們說。”</br> 說完，她就一溜煙地跑走了，白柳一個人坐著花壇邊低著頭看著自己手里的兩根木棒。</br> 這兩根木棒一根是陸驛站給他的，一根是方點給他的。</br> 兩根都中獎了，上面寫著再來一根。</br> 白柳看著自己手上舉著的兩根冰棍，剛想起身離開，發(fā)現(xiàn)他坐著的地方有個路驛站沒有來得及收拾走的本子，因為這個本子被他坐著了。</br> 他頓了一下，然后將這個筆記本拿了過來，翻開。</br> 這是一個很小的本子，翻開里面就是一行一行的化學(xué)方程式，似乎是為了便于白柳看懂速記，每個方程式旁邊還有一到兩行簡潔的說明，上面都是白柳之前錯過的方程式，寫了小半個本子，筆跡很新，一看就是連夜加班加點趕出來的。</br> 白柳翻到了本子最后一頁，他停住了，這個本子的內(nèi)頁里夾著一個狀元祈愿符。</br> 這東西是他們附近的文具店買東西會送的一個紅色紙符，滿十塊錢就送，看起來是一個除了自我心理安慰沒有任何用處的廉價封建迷信儀式。</br> 白柳把這個紙符展開，里面是陸驛站雅致有力的筆跡——</br> ——【希望白柳能好好學(xué)習(xí)，考上400分，去做他自己喜歡的事情。】</br> 白柳捏著這張紙符，他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慢慢地攥緊了。</br> 操場上人來人往，有四個班在同時上體育課，打籃球打排球打乒乓球的都有，這群聒噪又幼稚的高中生正在成群結(jié)隊地互相打鬧，笑聲和說話聲連白柳這邊的花壇都能聽到，熱鬧非凡。</br> 這里面的人本來應(yīng)該有白柳一個，但他在操場上和操場外都一樣突兀，無論他是否置身于人群中央，他都是一個人。</br> 而且這一個人的狀態(tài)，應(yīng)該要持續(xù)一段時間了。</br> 白柳將筆記本放進(jìn)褲子口袋里，看也不看操場上這群高中生一眼，轉(zhuǎn)身準(zhǔn)備回宿舍——他記得剛剛陸驛站是把那些筆記本放回了他高二的宿舍。</br> 他剛要走，就感覺自己的褲腳被扯了一下，白柳回頭，他順著自己被扯了一下的褲腳看了過去，表情靜止了。</br> 花壇面前出現(xiàn)了一團(tuán)毛絨絨的，小狗大小的線團(tuán)，就像是一團(tuán)被人用2b鉛筆隨意繞圈涂抹出來草稿，這團(tuán)草稿伸出一只線團(tuán)小腳扯住白柳的衣角，仰起應(yīng)該是臉的地方看向白柳，發(fā)出一種很奇特的，就像是聲帶還沒成型的動物發(fā)出的悶聲悶氣的聲音：</br> “你手上的冰棍，可以給我一個嗎？”</br> 白柳盯著這團(tuán)黑乎乎的線條，陷入了詭異的凝滯當(dāng)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