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導主任最終還是沒發現藏在角落里的白柳,他和黑桃藏在乒乓臺后的墻側邊，兩個人的手牽著，彼此呼吸都很混亂,等著教導主任離開。</br> “回去之后。”白柳垂下眼簾，他臉上還有未退的暈色，但語氣已經很冷靜了,“不要打擾我學習。”</br> 黑桃握緊了白柳的手，他哦了一聲,問：“那我們明天,還能來這里嗎？”</br> 白柳沒有回答，他只是慢慢地回握了黑桃的手。</br> 在忙碌的學習中,日子轉瞬即逝,中間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但也很快被揭了過去。m.</br> 比如一個山上的女生因為迷信那個高考湖的傳說，跳入了湖里，但恰好被路過的陸驛站給救了上來，緊接著喬木私立高中就被舉報了,說存在漏題行為。</br> 全校嘩然,一場隱秘的清洗到來，整個喬木私立高中的校風為之一肅。</br> 白柳作為被送進來的福利院學生得到了重點關注，前來視察的人特意把他叫出去問了他情況，這詢問并不官方和刻板，反而像是閑聊。</br> “在這里過得怎么樣啊？”</br> “有沒有考慮過以后做什么？”</br> “最近成績進步很不錯啊。”</br> 最后東繞西繞,才落到了重點上，這個視察的人給了白柳一張名片,珍而重之地說：“我了解了一下你們班上的情況,也了解了一下你的情況。”</br> “也沒辦法和你多說什么,但我可以告訴你的是，你并不是沒有人求助的。”</br> 這人拍了拍白柳的肩膀，語重心長：“很多人愿意幫你分擔，我也是，福利院也是，你周圍的朋友也是，有些不公平的東西不要一個人去抗。”</br> 這話說的點到為止，似乎是為了不讓白柳難堪，也沒有再深入把他身上的東西給說出來，而是揮揮手轉身就準備走了。</br> 白柳是后來才知道，是因為匿名舉報喬木高中漏題那個學生說校內諸多不公平情況的時候提到了他，所以他才會被重點關照。</br> 那段時間喬木高中簡直人仰馬翻，從校長到天天抓小情侶的教導主任全部都被調查停職，就連許薇這條食物鏈底端的小魚都受到了波及，她被查了高級教師的職稱和一個優秀教師的評比的情況，視察的人吊了她在外從事課外教育機構的資格。</br> 一夜之間，許薇的每月收入就從三萬出頭滑到了四千一，并且還有繼續下滑的趨勢，這導致許薇每天來上課的時候都是臉色煞白的，拿起英語教案，還沒開口，就感覺人要暈過去了。</br> 終于有一天，許薇還是在課上暈過去了。</br> 那天剛好查處了她收了家長價值快二十萬的禮物，要求她全額退還。</br> 已經賣出去的禮物，就折算成錢還錢。</br> 教室里又是一場兵荒馬亂，鮑康樂跟死了媽一樣抱著倒在講臺上的許薇崩潰嚎叫：“媽！媽！你怎么了媽！”</br> 看著倒下去的許薇煞白得像是死人一樣的臉色，那些曾經利用各種錢權做出了一些規則外事宜的學生臉上都帶著一種肉眼可見的恐懼。</br> ……今天的許薇下場，可能就是明天他們的下場。</br> 這些學生和學生的家長也在被查，調查組的人就跟把喬木高中當家似的，沒事就來逛，逛一次就昏一個老師或者學生，他們似乎不把高考漏題這件事給查清楚，就絕對不會走了。</br> 而且這些人隨著時間推移，不僅沒有減少，反而還越來越多了。</br> 坐在窗邊的白柳垂眸看著窗戶外又來了一批調查員——這批調查員肩膀上是只章魚形狀的徽章，之前那些調查人員很尊敬地把他們給迎了進來。</br> 而在這種情況下，白柳這個福利院學生作為他們的重點關注，或者說保護對象，全校再沒有一個人敢對他有任何不尊重的言語和行為出現。</br> 許薇從醫院出院后，到學校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白柳叫到辦公室里，給他道歉。</br> “白柳同學。”許薇身子骨還沒好全，臉色慘白地撐在課桌上把自己消瘦的身體支棱起來，聲音虛軟，全無之前把白柳叫過來教訓的盛氣凌人，“調查組的各位領導找我談話了，是你找他們反映的嗎？”</br> 白柳不輕不重地看她一眼：“老師找我過來，就是聊這個？”</br> 這言下之意很明顯了，再繼續聊這種無聊的東西他就要走了。</br> 許薇抬頭看了一眼白柳那副完全沒有把她放在眼里的樣子，幾乎要把自己的后牙咬碎，氣得渾身都顫抖了起來，下意識開口就要罵人。</br> 但臨到嘴邊，她想起那些來路不明的調查員們，那些她隱約聽到關于高考湖的詭異傳聞，許薇后脖子打了個寒戰，把嘴邊的話頭止住了：</br> “……不是，老師叫你過來，就是想和你說句對不起。”</br> “之前老師罵你，也不是成心的，只是看你不上進心急，說了你兩句，沒想到在你這里變成了貶低你的人格，變成了辱罵，如果這些東西有傷害到你，那老師在這里誠心地說一句對不起。”</br> “嗯。”白柳可有可無地點了下頭。</br> 許薇眼睛一亮，她緩慢地將一份文件推到了白柳面前，咬了下唇：“白柳同學，如果你諒解老師的話，麻煩簽一下這份諒解書，我好給那些調查組的領導看。”</br> 白柳淡漠的視線從這份諒解書上一掃而過，然后抬起筆。</br> 許薇的眼睛睜到了最大。</br> 白柳在諒解書上簽下了【福利院孤兒】，【社會蛀蟲】，【精神病患者】幾個名字，然后淡淡地看向表情愕然的許薇：“簽好了，老師。”</br> “這根本不是你的名字！”許薇的表情變得扭曲又歇斯底里起來。</br> 白柳平淡地回：“老師你也知道這不是我的名字啊？”</br> “那你為什么總這樣喊我呢？”</br> 許薇的表情凝固住了，她神色恍然又荒唐，手脫力一般地從課桌上垂落下來。</br> 對……這些都是她之前罵過白柳的話。</br> 現在如數奉還到了她的頭上。</br> 白柳視若無睹地放下筆，他轉身離去：“老師要是真的想道歉，拿出點誠意來吧。”</br> “至少帶上鮑康樂同學和你一起道歉吧。”</br> 操場旁的小花壇。</br> 方點神清氣爽地聽完白柳講述許薇向他道歉的全過程，比了個大拇指：“cool！”</br> 白柳移開眼神看向陸驛站：“高考湖那個事情是怎么回事？我聽別人說救人下來的人是你？”</br> “正好碰到了。”陸驛站撓了撓頭，長嘆一聲，“也不知道這姑娘怎么想不開，突然往湖里跳了，幸好我動作快給撈上來了。”</br> 白柳眼睛瞇了瞇：“你為什么會正好在半夜出現在高考湖的周圍？”</br> 陸驛站頓了頓：“因為我在調查高考湖的事情。”</br> “高考湖的什么事情？”白柳問。</br> 陸驛站的雙手放在膝蓋上，慢慢地攥緊了：“我仔細地探查了一下高考湖的傳聞由來，發現了這傳聞的當中高考湖的具體開啟條件。”</br> “高考湖具體的開啟條件？”白柳眼睛瞇了瞇，“這是什么？”</br> 陸驛站深吸一口氣：“你們在山下，聽到的高考湖傳聞可能就是在月亮倒映到湖的正中央的時候就能看到試卷，但我們在山上，還聽一些老師私底下閑聊說過的另一個版本。”</br> “——就是能開啟高考湖的學生，一定是高考注定會失利的學生。”</br> 陸驛站眼神變深：“這也就是說，只有當某個學生未來的高考成績失利，他才能打開高考湖。”</br> “假設這個高考湖的傳聞是真實的，但這邏輯上說不通吧？”方點撐著下巴，“能在高考湖里看到未來的高考試卷，做過一遍，學會了之后然后再去高考場上做，在怎么樣成績都應該還可以吧？”</br> “不是這樣的。”陸驛站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他眼眸深深，語氣難得得凝重，“你在高考湖里做過題，如果不會，那你就永遠都不可能再做對了。”</br> 醫院，301病房。</br> 一個頭發濕漉漉的女生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她就是昨晚被陸驛站從水底救起來的那個女生，現在她神色虛弱地躺在床上，臉色卻無絲毫的溺水之后的頹敗之意，而是滿是興奮，眼珠子神經病地左瞟，看向自己床頭柜上的手機。</br> 她的心跳跳得極快，她緩慢地伸出手去拿這個手機。</br> 摁壓開機，屏幕解鎖，打開瀏覽器，開始輸入題目搜索。</br> 病房里空無一人，只有一個正在神色幾乎癲狂的，正在搜題的高三女生，因為情緒激烈，她胸膛用力地起伏著，眼睛里倒映著微縮的屏幕光影。</br> 【藍藻是什么生物？】</br> 【按部就班是對的成語嗎？】</br> ……</br> 她看到了，她真的在水下看到了那副高考試卷，并且她還成功地記住和做對了很多題！！</br> 越是搜索，這女生的呼吸就越是急促，她原本蒼白的臉上迅速地泛上一股紅暈，嘴唇無意識地顫抖著。</br> 有一道題，是一道她平常就經常錯的化學有機物大題，她用力記住了題干，想要出來搜索。</br> 但在她試圖把這道題寫出來的一瞬間，她的腦子變得一片空白了。</br> 她記不起來這道題了。</br> 怎么會？！</br> 她不甘心地想了又想，但那道十五分的，她不會的大題在她腦子里繞了又繞，就像是被某種不可言說的屏障給卡住了，讓她無法寫出，無法思考。</br> 這女生抿緊了嘴唇。</br> 可能是她沒記住，忘了，她看看高考常見的有機物大題類型，她就知道是那種題了！</br> 但當著女生打開她手機上的高考有機物大題備忘錄錯題集的時候，她的腦子再次空白了，這些她的弱勢題目，她為了高考努力認真鉆研了一個多月的大題題干現在就像是一排排的外星文一樣，在她的眼睛里扭曲搖晃，每個字變成一條條的小蟲子，蟲子上長出了人臉，對著手機外的她猙獰地笑。</br> “啊！”她驚恐地丟開了手機。</br> “妙妙，怎么了？”守在門外的爸爸推開門，看著被丟到被子上的手機上的備忘錄錯題，他無奈地想要撿起來，“好好休息，就先別做題了。”</br> 但是妙妙卻像是發了瘋一樣，她披頭散發地從自己父親的手里奪過手機，目光近乎惶恐和呆滯地一樣一樣看過去自己的錯題集目錄。</br> 有機大題，在湖底沒做出來，她現在所有題干都看不到了。</br> 生物遺傳題，在湖底沒做出來，依舊是這樣的。</br> 物理的打點計時器速度計算題……</br> 她緩緩地放下了手機，表情空白地回憶起了那個她朋友玩笑般地和她高考湖傳說——</br> ——【湖底考試出來的分數，就是你的高考分數。】</br> 她當時笑著辯駁：“一套卷子做兩遍，怎么會是一樣的分數呢？”</br> 現在她終于明白了。</br> ——因為第一遍沒有做出來的題，在你的世界里就被抹除了。</br> 以后無論你怎么努力，都再也不可能做對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