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柳上車一直就聞到從前排傳來的濃厚的魚腥味,他一直以為是安德烈身上的,因為這人早上吃了非常多腐爛的魚排,但沒想到居然是司機身上的。</br> 那他昨天在車上聞到的魚腥味估計也是司機身上的,但和今天比起來,完全就不是一個濃度范疇的。</br> 今天這個司機身上的腥臭味要濃厚得多。</br> 白柳左右打量了一下司機,這司機…感覺上應該也是一個怪物吧。</br> 【警告!!玩家識別錯誤!該npc非怪物!不能錄入怪物書!只是處于異化狀態中!】</br> 【玩家識別錯誤,該npc對玩家信任度急劇下降,可能對玩家做出攻擊行為】</br> 司機緩慢地撕咬了一口手上的三明治,他晃動的眼珠子看了一會兒白柳,忽然口氣惡劣地道:“……你是覺得我身上的味道很惡心嗎?”</br> 白柳心說是的,但表面上急忙矢口否認:“沒有。”</br> “你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個怪物,呵,該死的傲慢的有錢人。”司機陰沉地說道,說完就轉頭過去吃東西了,不再搭理白柳的問話了。</br> 嘖,有點棘手啊。</br> 白柳不動聲色地想到,這樣他獲取信息的難度一下子就提高了很多。</br> 而且他也不可能硬著去逼問這個司機,面板已經提示這個司機會對白柳有攻擊行為。</br> 白柳看向旁邊的露西,耳語幾句,哄著露西去問司機。</br> 司機哼了一聲,但還是回答了露西的問題。</br> “塞壬鎮的景點當然和人魚有關。”</br> 司機笑得讓人起雞皮疙瘩,他的眼珠子在眼眶里亂晃,你都不知道他是在看著誰對誰說話。</br> “我們的捕魚可不是捕普通的魚,是有特別的捕撈人魚活動,都只在晚上舉行。而我們的蠟像館也不是普通的蠟像館,我們會把捕撈上來的人魚做成蠟像蠟像,放在蠟像館里陳列。”</br> “我們當初捕撈到的第一具人魚骸骨就放在蠟像館里。”</br> “捕撈人魚活動?”白柳問道,“你們真的捕撈到了人魚?”</br> 司機沒搭理白柳。</br> 露西又問了一遍之后,司機才回答。</br> 司機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是的,雖然除了第一具是非常美麗的人魚之外,后來捕撈上來的都是一些劣質低等、形態不完整的人魚,但的確是人魚。”</br> 安德烈忽然鄙夷地哼了一聲:“噱頭罷了,你們不會真的有人信吧?”</br> 杰爾夫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但又把嘴閉上了,估計是因為今天早上剛被安德烈揍了所以不敢出聲反駁。</br> 但露西就不一樣了,她用一種很不滿的眼神看著安德烈,大聲說:“我就相信!白柳你呢?”她說著還轉頭氣沖沖地看向白柳。</br> “眼見為實。”白柳淡淡道,“晚上看了捕魚活動就知道了。”</br> 安德烈不會懟露西,但對白柳卻是恨不得一個字一個字地嘲笑回去:“希望有些人晚上不要借著看捕魚活動,大哭臨陣脫逃就好了。”</br> 他說著說著,臉上顯露出一個惡趣味十足的邪笑,眼神從白柳身上掠過,“要是你大喊大叫地從船板上掉下去,被這些漁民當成/人魚捕撈起來做成蠟像,我們可是絕對不會救你的。”</br> 安德烈一邊假惺惺地聳肩,一邊不懷好意地笑著,似乎已經看到了白柳落水的樣子。</br> 白柳想起了他和這個安德烈晚上還有一個尚未履行的賭約。</br> 他是今早從露西口中套出來這個賭約的具體內容的。</br> 安德烈和白柳要租兩艘獨木舟在夜晚的塞壬海面上漂流過夜,誰先受不了返航誰就是懦夫,誰就不配擁有露西。</br> 露西本人是不想有這個賭約的,但奈何白柳扮演的這個角色頭鐵,一定要來。</br> 在以【人魚】為核心的恐怖游戲中,深夜的海面無疑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地方。</br> 白柳絕不會讓自己還不清楚具體情況的時候和一個頭腦發達并且明顯對他不懷好意的人去這種地方的。他</br> 毫不懷疑安德烈如果在海面上遇到了他的船會把他的船掀翻,讓他葬身大海。</br> 白柳不會水。</br> 某種程度上,人魚塞壬海妖什么的東西,對白柳來說,遠沒有海水本身來得可怕。</br> 非必要情況白柳是不會接近海域的。</br> 白柳的神色出賣了他對這個所謂的賭約活動的排斥。</br> 安德烈放肆地嘲弄大笑:“看看,看看,這就是我們的大少爺,除了錢你還有什么比我好的?連海上都不敢去。”</br> 白柳真情實感地愉悅點頭:“我除了有錢一無是處。”</br> 但是有錢就足夠讓他覺得滿足了,就算是虛擬設定的錢幣他也很快樂。</br> 安德烈:“……”</br> 這人為什么一副受到了夸贊的表情?</br> 安德烈嗤道:“那你不去是要放棄露西的意思嗎?”</br> 白柳剛想和安德烈攤牌說他不想去這個作死活動,他胸前的硬幣一震動,跳出一個任務提示:</br> 【觸發支線任務【真愛之船】,請玩家白柳在離開塞壬鎮之前完成賭約,在賭約中贏過安德烈,積分獎勵100】</br> 白柳:“……”</br> 積分獎勵居然有一百這么多!</br> 對金錢的渴望瞬間戰勝了對水的恐懼,白柳冷靜地回答:“不,我去,我還一定要贏過你。”</br> 露西感動地抱住了白柳:“哦,寶貝,你回來之后我們一定要住在一起,度過一個愉悅的夜晚。”</br> 白柳默默地把露西的手拿開。</br> 司機轉頭:“你們白天先去看看我們的蠟像館吧,要晚上才有捕撈人魚的活動。”</br> 一行人都說了好。</br> 司機開著車七彎八拐地從一個海灘后面繞了過去。</br> 白柳在那個海灘上看到了很多曬干的殘骸。</br> 司機說這就是捕撈人魚的地方,那些殘骸都是捕撈上來的支離破碎的人魚殘骸,有些實在是太碎了就被丟棄在沙灘上。</br> 白柳的確看到了沙灘上有很多碩大的魚尾骨頭和一些白森森的頭顱骨,這些東西在沙灘上凌亂地散落著,旁邊還有幾張正在晾曬的網。</br> 有漁民出來收拾這些骨頭和網,抬頭和白柳他們對視。之前夜里白柳還沒注意到這些鎮民的長相,現在白天看了……</br> 這些鎮民的長相非常奇異,和司機有種詭異的相似感,但比司機還要獵奇非人。</br> 他們的眼白很白,白到不正常的地步,瞳仁卻只有黃豆那么大小的一點在眼眶里漫無目的地亂晃著。</br> 眼間距很寬,眼睛好像是長在耳朵旁邊一樣位于臉的兩側,很像白柳印象中的鯰魚。</br> 他們眼周還有灰黑色的大理石花紋,從眼周一直彌漫到脖子上,在陽光下行走起來的動作也是遲緩無比的,腳背在沙灘上好像在發/癢一樣反復地摩擦。</br> 如果白柳沒看錯的話,他們腳背上似乎還長了一些要脫落不脫落的綠色鱗片。</br> 他們對著路過的白柳的車露出一種宛如孩子嗅聞到食物般的,凝滯呆傻的笑。</br> 露西也被這些漁民的長相嚇到了,她小聲嘟噥:“他們長得好奇怪。”</br> 這些漁民的長相可比司機奇怪多了,比起人來,這些漁民更像是……某種外形奇特的深海魚類。</br> 司機吞咽下最后一口散發著濃烈腥氣的三明治,露出一口沾滿魚糜的黑色牙列微笑:“是嗎?我們這里都是這樣的長相,可能是因為我們什么魚都吃,不太健康吧。”</br> 白柳瞇了瞇眼,他覺得這些個鎮民也挺像怪物的,但他想到一半就打住了。</br> 司機他就識別錯誤了。</br> 鎮民和司機雖然明顯都挺非人的,但司機不可錄入【怪物書】,這個和司機相似的怪物鎮民也有一定概率不符合游戲的怪物設定,如果激發了這么多鎮民的仇恨值,那可不是開玩笑的。</br> 但白柳也沒有傻到真的覺得這群長相奇特的鎮民就不是怪物了。</br> 不是怪物有兩種可能性:</br> 第一種:真的不是。</br> 第二種:可能是沒有達到怪物書判定的某種標準。</br> 這個《塞壬小鎮》有個很奇特的設定,可以【孵化】和【異化】,人魚蠟像可以孵化,而安德烈早上處于異化狀態中,而白柳覺得這些鎮民似乎也處于某種轉變狀態中,所以顯得如此不倫不類。</br> 而這兩種狀態的結果是什么,白柳不得而知,他猜測可能就是怪物,但他需要驗證一下。</br> 白柳把目光緩緩挪到了坐在他前面的安德烈身上。</br> 他昨晚其實不是不能救安德烈。</br> 但對他來說,安德烈這種對他具有一定攻擊性的npc,死亡價值比存活更大。</br> 安德烈看著司機津津有味地吮/吸著自己還殘留一點魚肉的手指,食欲無法遏制地高漲起來,他眼神發直地吞了口口水,又煩躁地撓了撓自己的一直在發/癢的腮幫子。</br> 隨后,他用怨毒的眼神從車的后視鏡里看著坐在他身后的白柳。</br> 白柳這人這么有錢,為什么連幾塊魚排都不讓他吃夠,他現在餓到看到司機手中的東西,都控制不住地想要搶過來吃。</br> 但司機吃得飛快,安德烈還沒來得及動作,司機就已經吃完在一副陶醉模樣地摸肚子了。</br> 看著司機一臉美味地舔走嘴角的魚碎肉,安德烈再次回想起那魚排濕潤順滑無比誘人的口感,他口中的唾液不斷分泌,喉頭不由自主地滾動。他從沒吃過那么好吃的魚排呢。</br> 不,不光是魚排,這里的所有魚類烹調得都讓他吃得有種停不下來的鮮美味道。</br> 司機滿足地喟嘆道:“真好吃啊,只有塞壬鎮的魚才這么好吃。”</br> 露西也贊美:“是的,我從來沒有吃過這么好吃的魚,太新鮮了。”</br> “不,不是新鮮,塞壬鎮的魚可口的秘訣從來不在于新鮮,甚至這種魚新鮮吃并不好吃,需要腐爛后經過一定的腌制和特殊處理才好吃。”司機臉上的笑意變得詭異起來,“你們吃的是一種很特殊的魚類,在其他地方沒有的魚,塞壬鎮獨有的魚。”</br> 露西好奇地問:“什么魚?”</br> 司機:“人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