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柳看向陸驛站:“你先說說昨晚的具體情況。”</br> 陸驛站的眼睛閉了閉,他深吸一口煙,又過肺吐出:“昨晚凌晨三點左右,送進來的37個兒童都不約而同地出現了嚴重的嘔吐現象……”</br> “這些兒童吐出來的東西是一朵一朵完整的蘑菇,但在前天緊急入院的時候這批孩子全部都已經被催吐和洗胃過了,昨天一整天都在禁食輸液,沒有任何一個孩子吃過東西,他們的胃內根本不可能有東西。”</br> 陸驛站說道這里頓了頓,他往走廊的垃圾桶上抖了抖煙灰:“這事情嚇壞了護士和醫生,立馬就打電話給了警察,然后準備對所有孩子抽急血檢查……”</br> 陸驛站緩緩吐出一口帶煙的白氣:“但除了那個活著的孩子,護士扎進去血管,都只能從這些不停嘔吐的兒童身體里抽出一種淺綠色半透明液體,根本抽不出來血,這些液體化驗出來的結果成分是蘑菇汁液。”</br> 白柳倒是沒有被嚇到,這些東西就像是那個可以藏巨大炸彈躲過安檢的古董鏡子一樣,是載入這個【現實公測模式】的【恐怖游戲】,在恐怖游戲中,出現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是有可能的,抽出蘑菇汁液還算白柳覺得比較正常的常見游戲走向,算是他意料之中的。</br> 白柳思索了一會兒提問:“那個活著的孩子呢?她的血液是正常的吧?她的抽血檢查結果出來了嗎?”</br> “出來了,有點輕度貧血,但是大致正常。”陸驛站說。</br> 白柳沉思了一會兒又問:“那你們有從這個醒過來的孩子口中問出什么破案的關鍵信息嗎?”</br> “沒有。”陸驛站苦笑著長嘆一聲,“這個小姑娘是個盲人,她不認識我們的聲音,拒絕和我們進行任何交流,只會偶爾點頭搖頭回應我們一下,而且她看不見,她也很有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因為眼睛的原因,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那天吃的東西是蘑菇。”</br> “這個小姑娘叫劉佳儀,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叫劉懷,她要等她哥哥到了才肯開口。”陸驛站嘆息著說道,“主要是這小姑娘情況不愿意開口,不然我就帶著你進去和她聊聊了,你還挺擅長騙小孩的。”</br> 白柳的表情微不可查地一頓,他緩緩地抬頭看向陸驛站:“你說她哥哥叫什么名字?”</br> 陸驛站一愣:“叫劉懷,是個名校大學生,之前一直打工養著這小姑娘,但在差不多半年以前,突然把這小姑娘寄養在了這次出事的福利院,差不多一周會過來看劉佳儀一次,不過他的確對他同父異母的妹妹沒有撫養義務,怎么,你認識她哥哥?”</br> “算有過一面之緣。”白柳笑笑,“我和他一起聯網打過游戲,他應該還記得我,或許他能讓我和他妹妹聊聊。”</br> ——————</br> 劉懷僵硬地坐在病房內,病床上是一個抱著自己膝蓋蜷縮成一團的瘦弱小姑娘,這小姑娘就是劉佳儀。</br> 但這不是劉懷僵硬的主要原因,讓他僵硬的是坐在他對面對他和善可親地微笑的白柳。</br> 劉懷也不懂為什么出游戲了,他都能那么巧那么倒霉地遇見白柳這大魔王,這人還一上來就一副很自來熟的樣子勾住他的肩膀,眉眼彎彎地和他套近乎,說要和他妹妹劉佳儀聊聊。</br> 劉懷在心中哀嘆了一聲自己倒霉,但他還是把白柳帶進來了。</br> 但由于劉佳儀不能接受太多人的環境,她會忍不住尖叫,劉懷拒絕更多人進入病房,警察就守在門外邊沒有進來,先讓劉懷給劉佳儀做工作,然后劉懷以自己朋友的名義,把白柳給帶進來了。</br> 所以目前病房內就劉懷,白柳,劉佳儀三個人。</br> 白柳和劉懷分別坐在劉佳儀病房的左右兩方,劉佳儀抱著膝蓋坐在病床的中央,她把臉埋進了自己手和膝蓋營造出來的空隙之間,穿著對于她來說有些寬大過度的病號服,空蕩蕩地掛在她瘦弱不堪的骨架上。</br> 這小姑娘就像是陸驛站說的,瘦的人都有點畸形了,像一具沒發育好的小骷髏架子,和白柳印象里那些快餐店里有些營養過剩的當代兒童差了好幾個型號。</br> 劉懷先忍受不了這個沉重的氛圍,他用被子擋住了白柳打量劉佳儀的視線,擋在了劉佳儀前面。</br> 劉懷就像是一頭護崽的野獸一般警惕地盯著白柳:“白柳,你找我有什么事嗎?”</br> 白柳聊天向來單刀直入:“我不是來找你的,我是來找你妹妹的。”</br> “我妹妹?!”劉懷猛得用被子把劉佳儀一包裹,抱在懷里,很有敵意地看著白柳,“你找她干什么?”</br> “劉懷,你在游戲里見過年齡最小的玩家有多大?”白柳忽然換了個話題。</br> 雖然病房里有監控正在被警察看著,但由于系統的【禁言】機制存在,白柳說的話大概率會被和諧,他毫無顧忌地問出了這句話。</br> “你問這個干嘛?”劉懷疑惑。</br> 白柳抬眸直視劉懷懷里不停顫抖的劉佳儀:“我在想你的妹妹,會不會變成游戲中年齡最小的玩家。”</br> 劉佳儀作為唯一一個從這場【福利院蘑菇中毒事件】的災禍里活下來的兒童,就和白柳九死一生從【鏡城爆炸案】里活下來,木柯僥幸從那個日本學校里鬧鬼的宿舍里活下來一樣,有一定異曲同工的相似之處。</br> 目前白柳知道的玩家需要符合兩個條件,第一個【玩家的周圍存在玩家】。</br> 這個游戲的傳播模式類似于病毒,是由【人傳人】這樣互相影響的模式傳播的,比如木柯影響了白柳,李狗影響了向春華和劉福。</br> 而劉佳儀周圍有劉懷,她符合條件。</br> 第二個白柳覺得玩家應該要符合的條件之二,就是至少經歷過一次【恐怖游戲正式版】的副本,并且成功存活。</br> 而這兩個條件,劉佳儀很明顯都符合。</br> 白柳猜測這死里逃生的小姑娘很有可能成為被游戲選中的預備役玩家。</br> 劉懷徹底僵住了,他緩慢地看向白柳,用一種無法置信的目光看著自己懷里還在輕微發著抖的劉佳儀,最后自己也控制不住地顫抖了起來,他驚愕未定地看著變流:“……但她才八歲,怎么可能是玩家……而且我特地控制了我自己每周只找了她一次,這種我影響她的頻率,不可能直接影響她進入游戲的……”</br> “為什么不可能?”白柳很平靜地反問,“難道系統也和家長一樣禁止未成年人玩游戲嗎?”</br> 家長劉懷被噎得語塞,他下意識地摟緊了自己懷里的劉佳儀,臉上呈現出一種很慌亂的表情:“但她根本看不見!她進入游戲,那么惡劣的生存環境下她根本無法生存!系統沒理由選她的!”</br> “那她是怎么從這場惡劣的毒蘑菇事件里活下來的?”白柳態度很從容不迫。</br> 現實世界的恐怖游戲副本里唯一存活下來的小孩,就算看不見,白柳也不會覺得劉佳儀是個很簡單的小孩。</br> 劉懷被白柳堵得無話可說,只能強撐著反駁白柳:“佳佳可以從毒蘑菇事件里活下來只是因為運氣好罷了!但她又不是杜三鸚,可以回回都去賭運氣!”</br> 這時卻聽到劉佳儀細聲細氣地開口了,她聲音非常微弱:“哥哥,不是的。”</br> 她瘦弱的小手輕輕拉扯了一下劉懷的外套,從劉懷地外套路探出一個很有毛躁躁的小腦袋,雙眼的眼珠是像是霧霾蒙住了般的灰白色,但聲音輕微又清晰,“哥哥,我沒有中毒不是因為我運氣好,是因為我偷偷倒掉了老師給我盛的飯。”</br> 劉懷一愣:“你為什么要倒掉老師給你盛的飯?”</br> 劉佳儀蒼白發干的嘴唇抿了抿,她很小小聲地說:“哥哥你不要怪我倒飯,我那天覺得老師不太對勁,她一定要主動喂我,她之前都是把碗丟給我讓我自己吃的,然后我就趁她給其他小朋友盛飯的時候,倒掉了假裝吃了。”</br> 白柳攤手微笑:“看來你妹妹比你聰明很多。”</br> “她再聰明我也不會讓她進入游戲的!!”劉懷徹底暴躁了,他雙眼發紅地瞪著白柳,“白柳,無論你想做什么,我妹妹都不行!”</br> 被劉懷猛得抱緊的劉佳儀有些迷茫地圈住了劉懷的脖子:“哥哥你們在說什么啊?我要進入什么?”</br> 劉佳儀很明顯就是被【屏蔽】了白柳和劉懷的聊天對話,還沒有進入游戲的劉佳儀聽不到白柳和劉懷之間關于【游戲】的具體談話。</br> “劉懷,我只是想和你們合作而已。”白柳淡淡地說,“如果劉佳儀真的被游戲選中了,那你是無法阻止劉佳儀進入游戲的。”</br> “而我有辦法可以幫你,幫劉佳儀。”白柳抬眸看向劉懷,輕聲說。</br> 劉懷冷笑一聲:“你說的幫就是控制我們是吧?白柳,你本質和張傀就是一路貨色,我感激你幫過我,但我不會讓我妹妹落入你手里!”</br> “我不知道她對現在的你有什么用處讓你找上了門來,但給我滾!”劉懷像只護崽的兇悍野獸,死死盯著白柳吼道,他脊背拱起就像是下一秒就要沖過去掐死白柳。</br> 白柳靜了兩秒,然后站起身,他并沒有做過多辯解,他的確是想救劉佳儀,但這只是出于白柳看出了陸驛站動了收養這個小女孩的心思。</br> 而如果陸驛站想選擇了這個小女孩做自己的養女,白柳會試著保下她的命。</br> 陸驛站很想幫劉佳儀,白柳看出來了,陸驛站此人一向喜歡多管閑事。</br> 就像是當初在福利院陸驛站一定會偷偷分東西給他覺得沒有吃飽的白柳,雖然白柳并沒有覺得自己有被餓到過。</br> 白柳從來不能理解陸驛站一定要幫助人的邏輯,但作為陸驛站這種邏輯曾經的受益人,白柳大部分時候都會選擇縱容這家伙自以為是的種種選擇,畢竟陸驛站會給他報酬,白柳不白做事,而陸驛站很懂他的邏輯。</br> 這也是白柳會和陸驛站一直做朋友的原因。</br> 白柳隨手撕了一張紙寫上了自己的電話號碼,放在了劉佳儀的床頭:“我可以幫劉佳儀撐過她的第一場游戲,但前提是她的靈魂都必須販賣給我,這樣我才能讓她撐過第一場游戲。”</br> 只有拿到劉佳儀的靈魂,白柳才能幫劉佳儀操縱面板。</br> 劉懷怒吼著撕下了那張紙準備扔在白柳的臉上:”我不允許!!!“</br> “我覺得你把她放在兒童福利院的時候,你就已經放棄了她的監護權,你并不是她法律名義上的監護人。”白柳無波無瀾地垂眸看向劉懷,“所以我覺得你沒有權利替劉佳儀自己決定。”</br> 白柳隨意的話徹底激怒了劉懷,劉懷的眼球泛出一種因為暴怒到極致而呈現出的赤紅色,但他卻不怒反笑:“白柳,你知道我是因為什么欲望進入游戲的嗎?”</br> “我是為了讓她見到光。”劉懷深吸一口氣,轉頭不再看白柳,“你走吧,我不會把她托付在你這種人的手里的,那樣她的未來一定很黑暗。”</br> 劉懷眼眶有點泛紅地別過了頭,“我已經嘗夠了被人控制的苦頭,所以她的人生,絕對不可以被你控制。”</br> “我被張傀控制著背叛四哥……的時候,那一瞬間失去最好的朋友和最默契的隊友的人,不止四哥,牧四誠一個。”劉懷側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的神情,他嗓音干啞,“被迫拿著刀刃成為傷害那方,你心里也不會好受的……所以我不想讓她也淪落到我的地步。”</br> 白柳靜了一下:“控制一個幾歲的小女孩,并不能給我帶來任何價值,我最好的朋友想救你的妹妹,才是我這樣做的唯一價值。”</br> 劉懷愕然轉頭地看向白柳。</br> 劉佳儀有點懵懂地轉動著頭,她那雙霧蒙蒙的眼睛在她尖尖瘦小的臉上呈現出奇異的脆弱感,她被劉懷抱著,好似一只淺灰色的,被人束縛住觸角的乖順蝴蝶,她用頭頂蹭了蹭劉懷的下巴,似乎在安撫情緒波動劇烈的劉懷。</br> 白柳在劉懷驚疑不定的目光中,不再多說,平靜地轉身打開病房的門離去。</br> 陸驛站站在樓梯的拐角等白柳,這人還在抽煙,旁邊的垃圾箱上一堆煙頭,也不知道抽到第幾根了。</br> 看白柳過來了,陸驛站眼睛一亮:“怎么樣,你有思路了嗎?”</br> 但當陸驛站看清白柳的表情的時候,他愣了一下。</br> 白柳此人,心情一般或者愉悅的時候向來戴張笑臉,不動聲色得很,情緒起伏劇烈的時候臉上更不會有什么張揚神色,而是一種很沉很壓抑的東西浮在他的眼睛和面上,這一般是他遇到了什么不太能想得通的事情的時候,陷入深層次思考的時候的表情。</br> 簡單來講,這個時候白柳的心情就不是很好。</br> “怎么了?”陸驛站情不自禁地放輕了嗓音,“被人罵了?我聽到病房里劉懷吼你了,你說什么得罪他了?但監控聽著你沒說什么啊,不過有些受害者家屬的確情緒會很激烈,你也不用放在心上。”</br> “我有時候,還是無法理解人類的情感邏輯。”白柳的目光有些散,這是他還在思考的表現之一。</br> “真是奇怪。”白柳自言自語著,“我無法理解劉懷的某些邏輯,他本質應該是個很自私的人,但對他妹妹,法律都沒有要求他的撫養義務,劉懷卻可以為了對方做到這地步。”</br> 白柳倒是不懷疑劉懷撒謊騙他,人下意識的反應是騙不了人的,劉懷明顯怕他,但卻一直把劉佳儀抱在懷里,擋在劉佳儀面前。</br> 但他很快就從這種狀態里恢復了過來。</br> 白柳掃了一眼陸驛站:“但我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讓我迷惑的自我奉獻了,我們抓緊時間去福利院看看吧。”</br> ——————</br> 白柳是和木柯一起進兒童福利院的。</br> 木柯很早就過來白柳家門前守著了,但奈何白柳被陸驛站喊走得更早,他凌晨就被陸驛站一個電話叫去了醫院,好在白柳中途回了一次家拿東西,才看到自己家門前蹲守了一只抱著雙腿眼巴巴的木柯小少爺。</br> 這小少爺敲門沒開,估計還以為白柳在睡覺,連電話都沒敢給他打,就這么傻呆呆地佇在白柳的門口等白柳起床。</br> 而且木柯是被自己的那個白柳經常在電視上面見到的資產家父親送過來的,木柯的爸爸和木柯一起等在白柳的門前,甚至這位木爸爸對白柳十分尊重,在知道白柳很有可能還在睡覺所以才不開門的情況下,選擇了和自己家兒子一起等在門口。</br> 當白柳回家的時候就看到木柯和他爹等在自己家門口,連話都不敢大聲說,放低聲音在說悄悄話,生怕打擾了白柳睡覺。</br> 也不知道木柯是怎么和家里人說的,這位大老板毫不懷疑地把白柳當做木柯的救命恩人了,他似乎以為白柳帶著木柯離開兩個月是要去治病,總之白柳也沒問也木柯這小少爺怎么糊弄自己爹的,反正這大老板深信不疑白柳就是木柯的救世神醫,對著白柳千恩萬謝的,說謝謝白柳救了他的小兒子。</br> 并且在得知白柳要去兒童福利院關心兒童之后,這位身家不知道多少的大老板當即感動地表示自己也要做好事給自己兒子即將開始的治病之旅積極德,要捐款給福利院,并且親自開著一輛單價一千多萬的邁巴赫很高調地把他和木柯送了過去。</br> 到了福利院之后,木柯也不跟在自己親爹背后,而是乖乖地跟在白柳后面,眼神一直偷偷地瞟白柳,還帶打哈切,像一只想粘著主人但還沒有得到許可的貓。</br> 白柳能察覺到木柯強烈的不安,這種不安對進入游戲沒有好處,他有義務安撫一下這緊繃過度的小少爺,于是他默許了木柯粘著他。</br> 白柳和陸驛站打了個招呼,說他和朋友,也就是木柯一起去福利院看看里面的情況。</br> 陸驛站則是跟自己同事進去調查了。</br> 因為木柯他爹一拍腦門,財大氣粗地說要捐款,白柳和木柯是被兒童福利院的院長很尊敬地帶路進去的。</br> 兒童福利院的院長是個相貌衰老過度的老奶奶,她鼻尖和臉頰兩邊有很多快要連成片的老人斑,讓白柳想起了尸斑,這老院長眼球渾濁不堪,身軀佝僂,身上有一股若有若無的,腐質菌菇類的氣味,看著人的時候就像是在看一件貨物,讓白柳有種輕微的不適感。</br> 木柯他爹跟著院長去商議捐款的事情了,老院長讓一個老師領著他們在福利院里逛。</br> 這是一個很破敗的兒童福利院,十年前的建筑風格,有三棟不高的樓圍成一個三角形的圈,矮樓外墻和內墻的墻皮腐壞剝落,露出里面爬滿青苔的墻面,被三棟樓圈起來的中間地帶是個小型的兒童幼兒園一樣的地方,有褪去油漆生銹的彩色小鐵馬,秋千和蹺蹺板。</br> 但是這些設備都很老舊了,在泥濘荒草里孤寂地晃蕩著,隨著風聲,蹺蹺板動了一下,空著的右邊座位下去又起來,秋千有規律地晃來蕩去,幅度越來越大,發出吱呀的聲響,好像有什么東西在上面坐著玩一樣。</br> 帶路的老師臉色有些發白,她不敢往公園那邊看,瑟縮地低著頭快步帶路,往三棟樓里最靠外的一棟樓里走,白柳跟在后面往那棟樓的外面嫖了一眼,發現樓外還掛著兩個褪色的金漆獎牌,分別是【全國十佳兒童福利院】,【全國未成年人保護現金單位】。</br> 白柳掃了一眼獎牌下面頒獎日期,離今日已經十年多了,也就是這福利院建立沒多久的時候。</br> 前面的老師始低聲向他們介紹:“我們福利院是老牌福利院了,占地一開始是有25畝,建筑面積近萬平米,有專業的殘疾兒童教育教室,樂器教導教室,內部校醫室等等,擁有三百多張床位,可容納三百個孩子,有兩百多名護工……”</br> 白柳環顧一周后,眉尾上揚反問:“25萬,近萬的建筑面積?200名護工?”</br> 白柳從進來開始就沒有看到所謂的護工,很可能這個福利院里根本沒有幾個護工了。</br> 老師頓了頓,話開始斷斷續續:“那是剛剛建起來的時候,后來就……讓出去了一部分,再后來我們福利院因為資金問題縮小了一定規模,護工也辭退了大部分。”</br> “本來我們福利院還剩下46個孩子,今年的六一兒童節還排練了節目匯演給這所兒童福利院的幕后投資人看,但他們資助了這個兒童福利院十年了,說花錢實在是太多了,所以……今年他們的確決定不在資助了,我們暫時也找不到新的資助人……”</br> 白柳語調不疾不徐地詢問:“你們這里本來還有46個孩子,醫院那邊有37個,還有9個孩子呢,我怎么一個也沒見到?剩下9個孩子可以讓他們出來見見我們嗎?”</br> 老師臉色又白了一下,她擰了擰自己的手指,沒說話,似乎并不想讓孩子出來。</br> 有問題,白柳眼睛一瞇。</br> 木柯和白柳對視一眼,頓時心領神會,這小少爺裝模作樣咳了兩聲,頗有些趾高氣昂地上前兩步,抬著下巴說:“我們初步擬定捐贈1000萬給你們的兒童福利院,我們想見見還在這個兒童福利院里的孩子,這要求不過分吧?”</br> 1000萬這個高昂的數字明顯地打動了這個帶路的老師,她的眼神和嘴唇都在奇異地顫動著,隔了很久很久她似乎下定了決心,轉頭看向了白柳和木柯:“你們真的要捐款?1000萬?”</br> 木柯似乎真覺得1000萬是小錢,這坑爹孩子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br> 這老師深吸了一口氣,非常低聲快速地說:“沒有九個孩子能來見你們,只有五個。”</br> “還有四個呢?”白柳蹙眉。</br> 這個老師眼中出現了一種掩飾不住的驚恐,低下了頭小聲說道:“還有四個孩子昨晚失蹤了,他們在夜里偷跑出來玩秋千和蹺蹺板,但玩著玩著玩著,他們就不見了,但是秋千和蹺蹺板卻蕩了一整夜……”</br> 風一瞬間猛烈地吹了過來,白柳背后那個兒童樂園的各種設備被風吹動,院子里的溫度驟降,陰冷的風讓蹺蹺板起伏越來越快,秋千也越晃蕩越高。</br> 猛得秋千和蹺蹺板同時停住了,秋千在風中紋絲不動地停在原點,蹺蹺板更是詭異的懸停,就像是一個天平般停住。</br> 就好像一直在上面玩的東西突然跳了下來,手拉住玩具設備站在旁邊盯著這群大人。</br> 不一會兒,天平般懸停的蹺蹺板忽然以一種緩慢到不正常的速度倒向左邊,上面有什么東西順著歪向一旁的蹺蹺板咕嚕咕嚕滾落下來,白柳順著下落的蹺蹺板看過去,發現是一個被擰斷了頭的洋娃娃。</br> 滾下來的東西是這個洋娃娃的頭。</br> 而這個跟著頭一起滾下來的洋娃娃穿著白襯衫黑褲子,四肢和頭都被擰斷了,洋娃娃的臉上帶著詭異的微笑,胸前還掛著一個好像是硬幣的劣質項鏈。</br> 這是一個和白柳現在的裝扮,一模一樣的洋娃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