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玉城，靖邊軍大營。
    “啪！”
    一個茶碗被摔得粉碎。
    侍衛(wèi)趕緊撿起碎渣拿了出去，心想這已經(jīng)是第八個茶碗了，如今右玉城被圍，一切輜重補給都已經(jīng)斷絕，領(lǐng)導(dǎo)還這么鋪張浪費，果然是特權(quán)階級。
    高秀巖黑著臉，在屋里不停地走來走去。
    不由得他不焦心，如今的形勢對他來說極端不利。
    靖邊軍折損了大部分人馬，而且右玉城還被圍，郭子儀的朔方軍已經(jīng)打開了河北的西大門。
    屋子里還坐著周萬頃等一干將領(lǐng)。
    “說話呀！你們他娘的都啞巴啦！”
    高秀巖吼道，“這個天殺的凌昆，我入他姥姥！三千人馬連個蒼頭河都受不住！還有安守一！蠢得跟豬一樣，竟然他娘的被人家牽著鼻子走，唐狗不費一兵一卒就拿下了右衛(wèi)！還有薛忠義這狗娘養(yǎng)的，他娘的不知道滾到哪里去了！還有你！”
    高秀巖指著周萬頃，“你沒接到凌老狗的消息嗎？為什么不好好防備！一幫廢物！廢物！”
    周萬頃等人大氣都不敢出，生怕觸了高秀巖的霉頭，到時候老高說不定就一茶碗給你砸臉上。
    發(fā)完了邪火，高秀巖才問：“城外的唐狗這兩天有什么動靜沒？”
    周萬頃說道：“倒是沒什么動靜，軍使可以放心。”
    “放心？老子放心得下嗎？”
    高秀巖怒道，“半個月時間，朔方軍就打到了右玉城，照這樣的速度，不出兩個月，郭子儀那老東西就可以打到范陽！”
    周萬頃說道：“軍使，我們被困在右玉城，不正是牽制了朔方軍嗎？我想郭子儀比我們還要著急。”
    高秀巖聞言一怔，看著周萬頃示意他繼續(xù)說。
    周萬頃接著說道：“我們只要守住右玉就行，我想薛忠義、凌昆、安守一他們也是知道殺虎口被破的消息，所以才沒有回來！”
    “為什么？”高秀巖問道。
    周萬頃答道：“軍使，您想想，他們要是回來，不是跟我們一起被困住了嗎？與其如此，還不如留在城外，整頓兵馬，再等待時機(jī)發(fā)動反攻！”
    高秀巖點點頭，總算消了一點怒火。
    這幾天，他接二連三接到靖邊軍戰(zhàn)敗的消息。
    這倒也罷了，關(guān)鍵這些殘兵敗將竟然沒一個回來的！
    周萬頃繼續(xù)說道：“還有，以我估計，馬邑守將牛庭階將軍一定會率兵前來馳援，到時候我們內(nèi)外夾擊，定然可以大敗郭子儀！”
    高秀巖畢竟是一員老將，一聽周萬頃的話就知道是什么意思：靜等援兵，然后來個內(nèi)外夾擊。
    高秀巖的臉色稍微緩和一點，“如今之計，也只能如此了！”
    ……
    李光弼帶著以右前軍為骨干的東路伏擊軍開往馬家窯，李嗣業(yè)和陳文周作為裨將。
    三人策馬走在隊伍的前方。
    陳文周還是不死心地問道：“都將，這郭晨到底是什么人哪？”
    李光弼似笑非笑地看著陳文周說道：“文周，你怎么對他這么上心哪？”
    李嗣業(yè)聞言，用怪怪的眼神打量著陳文周。
    直到陳文周被他看得發(fā)毛了，李嗣業(yè)才神秘兮兮地問道：“大黑，你是不是對男人很感興趣呀？嘿嘿……”說完一陣奸笑。
    陳文周一愣，隨即拉著李嗣業(yè)的袖子，嗲聲嗲氣地說道：“是啊，來嘛，倫家要你嘛。”
    李嗣業(yè)像觸電一樣渾身打了一陣擺子，胃里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惡心感覺。
    “嘔”，把頭趴在馬脖子邊上，李嗣業(yè)開始了長達(dá)半分鐘的嘔吐。
    事實再次證明人至賤則無敵的絕對真理，當(dāng)你遇到一個賤人的時候，戰(zhàn)勝他的方法只有一個，就是比他更賤，從兵法的角度講，這叫以其鋒芒克其銳氣。
    李光弼看著兩人的動作，心說這倆人真是賤人賤智呀，嗣業(yè)是賤在嘴上，文周嘛，是賤在骨子里，怪不得他倆在火頭隊一賤如故呢。
    “文周，我只能跟你說這郭晨不好惹，”李光弼淡淡說道。
    陳文周皺起了眉頭，連朔方軍的二把手都說他不好惹，看來此獠頗有兩把刷子。
    李光弼來了興趣，“說說，為什么對一個陌生人這么感興趣？而且你好像很敵視這個人？”
    陳文周嘆氣，“您也知道我學(xué)富六車才高九斗吧，說一句博古通今那簡直就是貶低我，您知道我有觀星的本事吧？”
    李光弼只聽到了后面半句。
    “不瞞您說，殺虎口一役我醒來之后，由于憂國憂民，徹夜難眠，于是夜觀星象，居然發(fā)現(xiàn)廉貞星居己亥宮，特別明亮，貪狼星居本位宮卻時隱時現(xiàn)，他奶奶的！怪哉怪哉，邪乎邪乎，”素來文雅的陳文周不禁罵道。
    李光弼對陳文周觀星的本事很感興趣，問道：“這有何不妥嗎？”
    “您有所不知啊，貪狼廉貞現(xiàn)，桃花朵朵開！貪狼廉貞同時出現(xiàn)，這就預(yù)示有桃花劫！而且廉貞不在本位，貪狼卻在本位，這是，這是陰盛陽衰的表現(xiàn)嘛！”陳文周解釋道。
    “可這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李嗣業(yè)嘔吐完插嘴道。
    陳文周瞥了他一眼，“真他奶奶的霉，這個月，貪狼是我的本命星，這分明是預(yù)示我有桃花劫嘛！可是，可是廉貞居然跑到了己亥宮，就是從西北本位到了東南，這說明我的桃花劫來自西北嘛！而且本命星的光華被輔星所掩蓋，這就證明我要栽大跟頭呀！”
    李嗣業(yè)喃喃自語道：“郭晨從西北來，你又命犯桃花，”
    突然李嗣業(yè)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說陳大黑呀，大哥在此恭喜你，即將抱得俊男歸呀，人家是鴛鴦戲水，你們是二龍戲珠，嘖嘖，想想你倆那顛龍倒鳳的場面，賊叫一個風(fēng)起云涌！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嚯嚯嚯……”
    陳文周把手搭在劍柄上，他很想一刀子把李嗣業(yè)串起來烤了。
    李光弼看了陳文周一眼，倒是沒有取笑他，而是問道：“你這觀星的本事是跟誰學(xué)的？”
    “我?guī)煾浮Ｒ粋€高人，白胡子老頭，”陳文周有板有眼地說道。
    李嗣業(yè)問道：“你師父叫什么名字？”
    陳文周搖搖頭，“他一般不說話，我也不知道師父他老人家的諱號。”
    李嗣業(yè)和李光弼對視一眼，“不說話，那他怎么教你呢？”
    怎么教？眼神交流唄。
    “哦，師父一般不說話，說話不一般。”陳文周非常誠實地說道，“他給我一些書，讓我對照書上的圖研究天象。”
    “世上還有這等好事，我怎么沒遇上？”李嗣業(yè)感覺不公平。
    陳文周白了他一眼，“這是有代價的。我平時要給師父洗衣服、做飯、劈材、洗碗、捏肩、捶背，哦，還有倒夜壺。”
    “哦喲，還好，幸虧我沒遇上，”李嗣業(yè)感覺很幸運。
    “當(dāng)然師父要給我發(fā)工資的，從小到大一共給了我十兩銀子的零花錢，剛好一年半兩，我一分沒用呢，都存著，”陳文周沾沾自喜，勤儉節(jié)約是他慣有的良好品德。
    話說回來，這年頭有存款的人可不多。
    “噗！”
    李嗣業(yè)忍不住笑噴了出來，拍著陳文周的肩膀，“文周，你師父真是大方呀，嘿嘿，沒看出你小子還有存款哪，你那本奇書是廁所里撿的吧，哈哈哈哈……”
    李光弼哈哈大笑，策馬先去了，李嗣業(yè)緊隨其后。
    只留下喃喃自語的陳文周，傻呆呆地勒馬站在原地：“不應(yīng)該呀，那本奇書師父可收了我十兩銀子呢，花光了我所有積蓄，不然我也不會流落街頭呀，哼，一定是你們嫉妒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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