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丘把父親陳道韻與母親蘇青綰的事情從頭到尾,對殷受說了一遍。</br> 而連貫著他父母雙親發現的,自然是天道對人間的大陰謀。</br> 殷受這個“天之子”只聽得臉兒一會兒紅了、一會兒白了,一會兒綠了,一會兒鐵青,一會兒又黑了,跟一條變色龍似的。</br> 陳玄丘全說完了,才對殷受道:“你的祖先,曾被天界選中,做為清洗前朝的執行人。</br> 但是現在,大雍王朝已經快要沒了利用價值,天界要重施故伎,而這一次,他們選中的執行人,顯然就是姬侯。”</br> 殷受顫聲道:“天庭既然自古至今,一直就在這么干。</br> 那么多王朝都無法逃過這一劫,我大雍,能逃得過么?”</br> 陳玄丘道:“自古至今,從沒有哪一個王朝發現過這個大秘密,而現在,有人發現了。</br> 再說,既然橫豎都是一死,為什么不試一試?</br> 試一試,或許還有活路。</br> 就算依舊沒有活路……”陳玄丘仰首望天,冷冷地道:“至少,我們拼過!我們,沒認過命!”</br> 殷受道:“那……是不是我們只要把姬國滅了就行了?</br> 我們可以主動發兵啊,發兵啊,立刻滅了姬國。”</br> 陳玄丘搖頭道:“姬國不比東夷,東夷本來就是上天用來給姬國創造機會的,但卻并不想讓東夷搶了姬國的風頭。</br> 你信不信,如果我喊來所有具有大神通的朋友,一起攻往姬國,姬國馬上就會出現無數的高手,與我們為敵?”</br> 殷受瞠目道:“姬國哪來的那么多高手?”</br> 陳玄丘道:“如果有需要,你以為……”陳玄丘再次看向天上:“你以為他們不會想法設法派人來么?</br> 那上邊的啊,多是一些既要臉皮,又不要臉皮的人。</br> 他們要臉,要奉承,要奉迎,要人把他們高高地供在上邊當神仙,所以他們不想給任何人一種他們摻和了人間搏奕的印象。</br> 他們不要臉,所以他們策劃一切,左右一切,當所發生的一切,并不按照他們想要的方向走去時,他們就下絆子、使陰招,背后捅刀子,或者拉偏架。</br> 最后,美其名曰:民心所向,氣運所歸。”</br> 陳玄丘嘆了口氣,道:“因為,他們畢竟不是人,他們已經不是人。</br> 那天上住著的,不是人啊!”</br> 陳玄丘不是在罵人,他說的是一句很痛心的話,殷受懂。</br> 但殷受還是有些遲疑:“可是,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要決定,先對奉常寺下手。</br> 奉常寺,也是天庭的棄子,不是么?”</br> 陳玄丘道:“是,但我們無法把他們都說服過來,我也不敢去說服,他們的禱告,可是能直達天庭的。</br> 只要有一個人我試圖說服而失敗,結果會如何?</br> 我的父親已經失敗了,我想,他固然拉到了很多相信他的兄弟,但也一定有人背叛他。</br> 所以,他才會失敗。</br> 如果我也這么做,天庭會馬上知道我們想干什么,我們會立刻完蛋。</br> 你不要忘了,那些虔誠的奉常寺中人,很多是從小入寺,他們所聽的一直是替天行道,他們的祈禱,能直接溝通上界,我能一番話就讓你毫不懷疑地相信我,我能讓他們這么相信我嗎?”</br> 殷受道:“可,奉常寺下屬分院,分別在各地與各國,寡人現在,不確信能號令諸國,同時搗毀奉常寺。</br> 同時,有奉常寺在,諸國中有些有不臣之心的,還能隱忍不動,失去奉常寺彈壓,只怕……”殷受看了陳玄丘一眼,道:“只怕,我們完蛋的更快。”</br> 陳玄丘道:“姬國很快就起兵了,但是只要我們不動用凡人界幾乎不能承受的力量,那些既要臉又不要臉的天人,就不會輕易插手。</br> 而奉常寺這邊,暫時固然有用,可就像一只手,它已經潰爛了,但你要是想用,現在也能用它拿刀。</br> 可你若是不盡快把它割掉,早晚,你的一條手臂都沒了,然后就是全身。”</br> 陳玄丘凝視著殷受道:“我知道,兇險很大。</br> 所以我剛才就說過,這個病,有可能治不好,反而加速死亡,也許兩年就死了,但總有一線生機。</br> 你是愿意再捱個十年八年,一定死,還是愿意搏一搏,你自己選!”</br> 殷受聽了,頓時糾結起來。</br> 要對付奉常寺嗎?</br> 哎呀,談太師現在掌著奉常寺呢,他是我的大忠臣啊,難道我要對他開刀?</br> 對談太師說明情況呢?</br> 不行,太危險了,正如陳大哥所說的。</br> 再說,搗毀所有的奉常院,包括奉常寺,談太師出面,也一樣說了不算啊,那些神官會跟他拼命的。</br> 我要自己干掉奉常寺?</br> 可姬國行將造反,我先自毀大將,這不合適吧?</br> 可陳大哥說的也對,天柱地維,必然鎮壓著了不起的大人物,如果我把他們都放出來……九日啊,九日當空,神仙也要被烤死吧,還怕對付不了他們?</br> 不對啊,如果他們這么厲害,怎么會被人抓起來呢,如果我率先挑起事端……我將是殷家的千古罪人吶!陳玄丘看了半天,就見殷受的眉頭越擰越高,跟一塊榨菜疙瘩似的。</br> 陳玄丘突然想起殷受的選擇困難癥了。</br> 糟了,我怎么把這事忘了?</br> 讓他做決定?</br> 我先回家吃個晚飯,明天走一走朋友,再去深山訪訪道,找個洞府閉關個百八十年,他可能都沒有決定,他能糾結到死。</br> 想到這里,陳玄丘慨然道:“受受,你信不信得過大哥?”</br> 這一次,殷受沒猶疑,挺胸道:“信得過啊!”</br> 陳玄丘又道:“你說大哥會不會害你?”</br> “不會啊!”</br> “那我替你決定好了,你只管按我說的做,怎么樣?”</br> 殷受如釋重負,欣然道:“好,這就好辦了,你來決定吧!”</br> 陳玄丘:…………蘇夫人和妲己母女相見,一時有說不完的話兒,眼見天色將晚,陳玄丘決定今晚就讓妲己住在自己宮里,自己先回府邸。</br> 殷受毫無意見,自從把這難決之事交給陳玄丘,他就一身輕松,沒他事了,他很開心,他現在就想著晚上送點什么好吃的東西來,自己該如何表現,起碼要表現的穩重一些、慈祥一些……他在考慮要不要把眉毛描白一些。</br> 陳玄丘看著他那魂不守舍的樣兒,有些難以置信,這可是比謀國更嚴重的事兒啊,是要對付上天啊!他把這事甩給我,然后他就沒事了?</br> 再也不放在心上了?</br> 他這……他也太佛系了吧!不管如何,天子這一關過了,他就好執行下一步計劃了。</br> 原本陳玄丘可是預料了種種困難,就連殷受相不相信他透露的這個大秘密,他都準備了十三種方案,準備到時有地放矢,結果全沒用上。</br> 所以,雖然前程茫茫,壓力巨大,至少此刻的陳玄丘一身清爽。</br> 一身清爽的陳玄丘高高興興地回了府邸,剛一掀簾兒下了牛車,就有一人猛沖過來,一把揪住了陳玄丘的衣襟。</br> 咦?</br> 妲己不是進宮了么?</br> 這是誰想嗅我?</br> 因為那人靠的太近,陳玄丘沒看清楚,他仰了仰身子,才看見是李鏡。</br> 李總兵鼻孔翕孔,似乎在噴著火焰,雙眼瞪得銅鈴一般,一聲咆哮,便噴了他一臉的唾沫星子:“妖孽!我兒子呢,我兒子呢?</br> 我家小三兒呢?</br> 你用了什么妖法,怎么就閹了他,他還是個孩子啊!”</br> PS:求點贊,月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