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傾盆而下。</br> 驚雷,震震而鳴。</br> 但是,雨下的驟而急,便也停得快。</br> 小半個時辰之后,天空終于放晴,紫月重新出現(xiàn)在空中。</br> 冰山被雨水一澆,已經(jīng)消失了四分之一,不用想,那冰峰上的王座已經(jīng)徹底融化了。</br> 他們這些妖王用法力護(hù)身,倒不曾澆成落湯雞。</br> 呆呆地看著面前一塊被雨澆得極圓潤的冰臺上的美男子,黃耳大仙愣愣地道:“烏雅先生,為什么他是狐而不是人?”</br> 烏雅道:“啊,想來情報有誤,第七層,當(dāng)然不應(yīng)該只關(guān)著有道行的高人,大妖也是有的。”</br> 無腸公子道:“銜蟬,你可聽說過三尾的妖狐?”</br> 貓王神情有些尷尬,道:“我……這個……走的地方不多,不曾聽說過。”</br> 他們其實(shí)已經(jīng)隱隱猜到了什么,但是誰也不愿意說破。</br> 他們在伏妖塔第一層,本來都是雄踞一方的妖王。</br> 如果說破了陳玄丘的身份,那他們就要變成一群土鱉,這種心理落差,一時誰也接受不了。</br> 長耳公訕訕地道:“烏雅,他是在第七層被家族拋棄,中了劇毒,才逃下來的,這個……總不假吧?”</br> “當(dāng)然不假。”</br> 烏雅一邊說,一邊向?qū)γ娴年愋鹎那倪f著眼色,可千萬別說漏了啊。</br> 在這妖獸世界中,如果泄露了身份,可是沒處藏身的。</br> 丹若松了口氣,道:“既然如此,那他就依舊可以成為我們的伙伴。”</br> 金翼使道:“是呀是呀。”</br> 玉腰奴乜了金翼使一眼,道:“怎么,你還想讓他當(dāng)你的座騎?”</br> 金翼使媚眼如絲,昵聲道:“不,我想當(dāng)他的座騎。”</br> 無腸公子咝地一聲,道:“竟無恥如斯。”</br> 金翼使橫了無腸公子一眼,冷笑道:“以為本姑娘的黃蜂針破不了你的尖團(tuán)黃金甲么?”</br> 無腸公子打個冷戰(zhàn),趕緊閉口。</br> 這些人中,只有曠子規(guī)心中茫然,陳總判怎么會變成一只狐妖了?</br> 堂堂奉常寺總巡判官居然是一個狐妖,這……不過,他很聰明地沒有說話,畢竟在這方天地里,他勢單力孤,陳玄丘是他唯一能抱的大腿。</br> 陳玄丘一直將這些人的對話都聽在耳中,倒是不必再聽一遍。</br> 他也震驚于自己的變化,尤其是鴻蒙紫氣為他重塑肉身,洗滌血脈,向著高等生命進(jìn)化,從而悟出了幾種血脈神通,令他又驚又喜。</br> 這時,他才恢復(fù)了鎮(zhèn)靜,向黃耳大仙幾人拱拱手道:“多謝諸位慨就施援手,在下陳玄丘,感激不盡。”</br> 金翼使眉開眼笑,忙嬌聲道:“玄丘公子客氣了,奴奴也沒幫上什么忙,倒是把玄丘公子的身子戳了個千瘡百孔,實(shí)在過意不去。</br> 玄丘公子若是不甘心……”金翼使向他拋個媚眼兒,含羞道:“隨時可以扎回來,奴奴受著,絕無半句怨言。”</br> 陳玄丘盡管知道她是一方妖王,不懂人間倫理,可是聽著還是有些尷尬。</br> 陳玄丘不敢接這話碴兒,只道:“諸位,我想離開這伏妖塔,不知道諸位可知門徑在哪里?”</br> 眾妖王一聽,齊齊搖頭。</br> 黃耳大仙道:“玄丘公子,這伏妖塔,最為克制妖族,自古至今,但凡被關(guān)進(jìn)這伏妖塔的,哪怕是妖圣級的人物,也出不去。”</br> 金翼使眉開眼笑,道:“公子不要想著出去了,那是不可能的。</br> 如果你不想再回第七層,奴奴可邀公子去我家里做客。</br> 我家花團(tuán)錦簇,美麗不凡,定叫公子留連忘返。”</br> 玉腰奴聽了竟也怦然心動,這樣的俊俏公子,若能許作良人,還打什么第二層,從此與他雙宿雙棲,花間繾綣,那是何等的逍遙自在。”</br> 一時間,玉腰奴竟也忍不住道:“奴家的百花谷,號稱伏妖塔第一層的第一勝地。</br> 公子若嫌此地枯躁,奴家愿為東道,邀公子一行。”</br> 銜蟬公子白眼兒一翻,對黃耳大仙道:“我就說,革天之命,造天之反,那是我們男人的事兒,女人家成不了大事的。</br> 你看,她們這就消了造反之心了,有什么用處?”</br> 丹若怒道:“這是什么話?</br> 我也是女人,我有邀請他去我家么?</br> 我有打過退堂鼓么?”</br> 銜蟬公子認(rèn)真解釋道:“你只是個例,不能代表全體。”</br> 丹若道:“為什么不是她們是個例,而我是個例呢?</br> 因?yàn)樗齻內(nèi)硕啵?lt;/br> 可我們一共也才三個人,要不然就集合第一層所有女子,大家一起來統(tǒng)計一下。”</br> 陳玄丘趕緊打斷他們道:“千萬不要吵了,任何話題一旦上升到男女對立,那就天馬行空、漫無邊際,而且其他幾位一定只看笑話,絕不會站出來幫你的,銜蟬公子。”</br> 銜蟬一看,無腸公子、黃耳大仙、長耳公、烏雅、魚不惑、曠子規(guī)果然皆作壁上觀,一副看好戲的模樣,不禁長嘆一聲,道:“男人不團(tuán)結(jié)啊。”</br> 陳玄丘道:“諸位,我們真的出不去嗎?</br> 據(jù)我所知,曾有妖魔從這塔中出去過?”</br> 長耳公懶洋洋地道:“確實(shí)有人出去過,那是被主動放出去的,放出去給人殺,用來練功。”</br> 陳玄丘正是聽妲己說過往事,這才知道,聽了這話不由奇道:“你怎知道?”</br> 長耳公冷哼一聲道:“因?yàn)椋冶环懦鋈ミ^,發(fā)現(xiàn)不妙,趁著大門還沒關(guān)上,我又逃了回來。</br> 那是一個小姑娘,好狠的手段。</br> 她有一柄與這天上紫月一般鋒利的利刃,當(dāng)真鬼神莫測,無堅不摧……”陳玄丘心念一動,一輪紫色的心月輪便突兀地出現(xiàn)在他的頭頂。</br> 陳玄丘道:“是這個么?”</br> 長耳公一聲怪叫,嗖地一下彈開,顫聲道:“你……你怎么也擁有這樣的武器?”</br> 陳玄丘嘆了口氣,心道:“果然,血脈蘇醒了,我也擁有了表妹一般的本領(lǐng)。”</br> 陳玄丘和妲己都沒有靠著血脈自然蘇醒獲得血脈神通。</br> 妲己有天狐一族的“天狐經(jīng)”,所以可以提前凝煉出心月輪。</br> 而陳玄丘則是賴鴻蒙紫氣之助。</br> 只可惜這伏妖塔內(nèi)靈氣實(shí)在太稀薄,寂滅之海簡直就是一汪純凈水。</br> 鴻蒙紫氣抽盡整片大海,也才勉強(qiáng)把陳玄丘塑形成功,提升到三尾。</br> 否則,若有足夠的資源,借鴻蒙紫氣之助,他一下子就可以升至九尾,成就天狐了。</br> 陳玄丘心念一動,便收了心月輪,淡淡地裝逼道:“也沒什么,這叫心月輪,我不但也會,而且比你遇見的那個少女還要厲害。”</br> 長耳公一聽,頓生高山仰止之感。</br> 玉腰奴美眸頻閃,金翼使一雙腿都快要軟進(jìn)陳玄丘的懷里去了。</br> 陳玄丘全無察覺,眉頭一皺,道:“也就是說,若無人放我出去,那我便只能困在這里了?”</br> 黃耳大仙眼神一閃,道:“玄丘公子,便是有人想放你出去,也做不到的。”</br> 陳玄丘道:“這是為何?”</br> 黃耳大仙道:“因?yàn)榉畛I窆俜湃耍仓荒茈S機(jī)釋放,他們也不知道法門開啟時,誰的領(lǐng)地正在開門處。”</br> 曠子規(guī)沮喪地道:“正是如此。</br> 之前太師將我們放進(jìn)來,是直接在我們的落腳處設(shè)下了傳送法陣。</br> 但是我們再入之處已不是原址,所以,我們已經(jīng)找不到那些地方了。”</br> 黃耳大仙微笑道:“其實(shí)也不是沒有可以離開的辦法。”</br> 陳玄丘精神一振,他必須得盡快出去。</br> 他要做的事,必須充分利用奉常寺內(nèi)亂的關(guān)鍵時刻,錯過這個時間點(diǎn),他很難放手施為。</br> 同時,他突然失蹤,殷受、妲己他們那么多人,必然為他擔(dān)心。</br> 一旦知道他是失蹤在奉常寺,說不定要和奉常寺起了沖突。</br> 此時姬國謀反在即,如果大雍忙于內(nèi)耗,后果不堪設(shè)想。</br> 這一切的關(guān)鍵,都系于他一身,如何不急?</br> 黃耳大仙神秘地道:“世間萬物,莫不相生相克。</br> 沒有不能破解的寶貝,只看你有沒有破解的辦法。</br> 玄丘公子,你從第七層下來,難道你不知道,破解這伏妖塔的關(guān)鍵,就在第七層?”</br> 陳玄丘一怔,故作淡定地道:“我自幼潛心修心,不太關(guān)心外事,所以,還真不清楚。”</br> 黃耳大仙道:“那我來告訴你吧,這伏妖塔第七層,鎮(zhèn)壓著一口劍。</br> 只要拿到那口劍,就能解開伏妖塔的禁錮,離開這里。”</br> 銜蟬公子等如聽天書,茫然道:“竟有此事?</br> 我們怎么不知道?”</br> 在一個巨大的深坑里,一座已經(jīng)融化的不成樣子,還在滴嗒著水珠的冰山上,黃耳大仙負(fù)起雙手,抬首望著空中那輪紫月,淡淡憂傷地道:“因?yàn)椋乙彩菑牡谄邔酉聛淼陌。 ?lt;/br> 黃耳大仙慢慢舉手,如舉杯邀月:“我時常靜靜的看著天空,回憶過去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br> 回過頭來,卻感覺曾經(jīng)的歲月,恍如一場美夢。</br> 但,我并不想放手,是時候回去了,當(dāng)我重新出現(xiàn)在那里,我要站在那萬人中央,感受那萬丈榮光!”</br> 沒想到,黃耳大仙竟有這樣的出身、這樣的來歷,這樣不凡的身份。</br> 銜蟬公子等人不由得肅然起敬。</br> 黃耳大仙低頭看向陳玄丘,目光炯炯地道:“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殺回去,有恩報恩,有仇報仇?”</br> 陳玄丘沒想到這個黃耳大仙竟然來自第七層。</br> 有一條認(rèn)道的狗,想要闖入第七層,拿到那口劍,離開伏妖塔,應(yīng)該會容易的多吧?</br> 于是,陳玄丘爽快地道:“好,那我就給你做師爺,陪你一起,殺上七重天!”</br> 黃耳大仙道:“你們幾位怎么想?”</br> 丹若道:“靈氣自下而入,我等首先承惠,上邊的人,反而沒得到好處。</br> 每一層的被囚禁者,都只是茍延殘喘而已。</br> 如今我等既然實(shí)力大增,自然該打上去,去那更好的地方。”</br> 黃耳大仙道:“好。”</br> 黃耳大仙握拳向天,激動地吼道:“我要一層層的殺回去。</br> 我要重回第七天,我要翻身做主人,我要用玄鐵重鏈把你鎖在大門口!我連一塊骨頭都不給你啃!我要讓你嘗嘗我所有的苦!”</br> 陳玄丘等人一頭黑線。</br> PS:求點(diǎn)贊、月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