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神仙尚未走遠,見挑三揀四的人間紈绔,靠抱祖宗大腿飛升仙界的那個少年竟然跟著六丁神將府的小廚娘清緣姑娘走了,不禁大為納罕。</br> 有人驚笑道:“這廝怕不是腦子有問題?</br> 來我家做個看門人何等清閑,有下仙上門求見,還能收個紅包什么的,他居然去六丁神將府當廚房小廝。”</br> 另一個人道:“自甘墮落,自苦墮落啊,何如隨我去學樂器,吹拉彈唱,愜意輕松,來日樂技高明了,做一仙吏,也是個出身。”</br> 陳玄丘一一聽在耳中,只佯裝沒有聽見,心中倒是好奇。</br> 他知道仙人自在,而且眼下來說,雖不如天庭神職穩定,但是前途無量,一旦有機緣,便有躍升修為的可能,所以他們從骨子里是不太瞧得起天神的。</br> 但是,都是給人做下人,也能形成這樣奇葩的岐視鏈?</br> 六丁神將府怎么被他們說的如此不堪?</br> 這時又有一人道:“看他年紀輕輕,許是因為被清緣姑娘容色所惑吧?”</br> 眾人恍然,應該就是這個原因了。</br> 清緣小仙娘眉眼清秀,標致端莊,雖是一身的素羅仙裙,倒也氣質不俗。</br> 微微有點嬰兒肥的臉龐,顯得非常甜美。</br> 她也聽到了這些人的議論,頓時心中一動。</br> 六丁神將府廚下小哥兒的待遇,當然比不了去做仙家看門人或是去仙樂府學習樂器,難道他真是……清緣回眸望了跟在后邊的陳玄丘一眼,陳玄丘向她呲牙一笑,一張臉只有眼仁兒和牙齒是白的。</br> 清緣給他回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兒,這黑不溜秋的傻小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過,雖然看不上,但是女人嘛,沒有討厭傾慕自己的男人的,只要他不太過份。</br> 所以,清緣還是放慢了速度,好心幫他講解起來:“趁著行路,我先給你講講咱們六丁神將府的規矩。</br> 對了,你叫什么名字?”</br> 陳玄丘笑道:“我叫陳小二。”</br> 清緣撇了撇嘴:“俗!”</br> 清緣道:“小二啊,你要曉得,咱們六丁神將府呢,隸屬于玄女娘娘。</br> 玄女娘娘乃第九重天道法之祖師,符箓法咒之宗師、符咒祭壇之神,放眼整個天界,也是僅次于西王母娘娘的第一女仙。”</br> 陳玄丘吃驚道:“這么厲害。”</br> 清緣想了想,感覺話說大了,又道:“當然啦,天界了不起的女修士還是有的,比如斗姆大天尊,不過她是神職。</br> 咱們玄女娘娘雖然也有神職,卻是仙人。”</br> 陳玄丘點頭,心道:“斗姆天尊是上過封神榜的人,真身已毀,現在是香火信念凝聚之軀,而九天玄女本源之身仍在,哪怕現在不如斗姆天尊,卻有無限未來的可能,這就是區別了。”</br> 清緣又道:“娘娘部領雷兵,這是娘娘的本部天兵,而日常事務呢,則是六丁神將府、六甲神將府料理。”</br> 陳玄丘心道,大致就是正規軍和公安系統的區別了。</br> 雷部天將天軍是陪玄女打仗的,六丁六甲則是料理日常治安事務。</br> 清緣見他認真傾聽,惡感略減,繼續說道:“玄女娘娘乃西王母麾下第一女將,掌管天機秘典,而且時常應劫顯凡,或隱或現、或真形或幻相,時常應劫入世引導世人。”</br> 陳玄丘心想,當初黃帝與蚩尤大戰,九天玄女下凡相助,想來就是為此了。</br> 這天庭一男一女兩大戰神,通常都負有引導人間走向的使命啊。</br> 只不過,王惡常常是親自參與其中,而九天玄女則是采用教誨、引導、幫助人間帝王的方式來進行,干的活兒與姜飛熊有點像呢。</br> 清緣道:“不過呢,許多年前,玄女娘娘在人間收服了一只大妖,還時常點撥教誨于他,于玄女娘娘而言,他既是部下,也是半個徒弟。</br> 他姓袁,我們都尊稱他為袁公,現在很多事情,都是袁公在替娘娘操持。”</br> 正說著,前方一座恢宏壯觀的府邸顯現出來,門前有七層高階,有天兵把守,莊嚴神圣。</br> 門楣之上,赫然寫著“六丁神將”四個大字。</br> 清緣姑娘停住腳步,道:“喏,這兒就是六丁神將府了。</br> 六丁六甲十二神將,原是真武大帝的部將,能打,而且脾氣都不太好,你進去之后,做事小心些。”</br> 還不錯,能對我做這么多提點。</br> 陳玄丘感激地對清緣姑娘點點頭,舉步便往前走,心想,據我所知,王惡乃是天帝心腹,卻被派去真武大帝座下當差。</br> 而本是真武大帝部將的六丁六甲,卻撥給了九天玄女。</br> 嘶,這套路,怎么看都不像是對真武大帝的友好舉動啊。</br> 看起來,天帝與真武大帝之間,必有嫌隙,我要是能把真武大帝給策反了就好了,想要掀了這天庭,便又多了幾分把握。</br> “嗯?”</br> 陳玄丘忽然停住,詫異地看看清緣。</br> 清緣清秀的小臉氣得有點飛紅,她沒好氣地在陳玄丘后腦勺兒上拍了一巴掌,白了他一眼,嗔道:“這大門也是你能進的?</br> 莽撞!跟我來!”</br> 于是,陳玄丘便跟著清緣姑娘,繞過正門,溜到側門,從那側門兒的角門兒,直接進了六丁神將府的中庭。</br> 這六丁神將府的規律,與人間的衙門大體相仿,畢竟職能上很相似。</br> 不過,這里仙泉流淌、仙樹蓬勃,還有鳥雀歡快地落在枝上,嘰嘰喳喳。</br> 清緣道:“這仙府是三進的院落,前庭是六丁神將料理公務的地方,共有六座神殿。</br> 這中庭便是諸神將日常活動、相聚、宴請等事務的所在了。</br> 而后庭,你可千萬千萬不要擅自闖入,未得傳喚,一步也不要踏入,否則必受重裁,因為那是六神將的休憩之所。”</br> 陳玄丘暗暗撇嘴,六丁六甲而已嘛,哪來的這么大的規矩,我做為府上的人,到后庭遛達一下都不成?</br> 這還真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官兒不大,反倒矯情起來。</br> 清緣引著陳玄丘拐進一處院落,這里便是六丁神將府的廚房了,一處大伙房,五個大灶,想來是給神將府的小吏下差仆役們使用的。</br> 另外還有一個小廚房,四個小灶,應該就是給六丁神做飯的地方了。</br> 此時將近午時,正是飯點,廚下正在忙碌著,幫工將風箱拉得呼呼直呼,水案篤篤篤地切著肉、菜,大廚手里的炒勺上下翻飛,一片忙碌景像。</br> 清緣朝陳玄丘呶一呶嘴兒,道:“去,先洗把臉。”</br> “哦!”</br> 陳玄丘答應一聲,一見廊下有一口荷花缸,更走過去掬起一捧水。</br> 清緣姑娘又是好大一個白眼兒:“把水洗臟了,你去換啊?</br> 去那邊流泉處洗。”</br> 陳玄丘苦笑一聲,他還很少接觸這么底層的生活,竟然真顯得自己蠢蠢的。</br> 陳玄丘走到那流泉旁,兩只鴛鴦馬上游開了。</br> 陳玄丘掬起水來,洗凈了臉龐,甩著手站起,向清緣一笑:“姑娘,那我在大灶當差,還是小灶當差啊。”</br> 陳玄丘這一洗凈了臉,那灶王爺般漆黑的模樣兒才算徹底消失。</br> 清緣看著陽光之下,那綴著晶瑩水珠的一張白凈俏臉,竟爾一陣失神,呀!原來……原來他這么好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