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之上,靜靜地懸浮著一個巨大的棱面體。</br> 棱面體外,虛空站立著許多星君。</br> 足足上百位星君,將這個棱面體團(tuán)團(tuán)圍住。</br> 棱面體如鏡面,反映著一個個星君的身影。</br> 虛空之中,懸停著一只香爐,香爐中三柱香,兩柱香已成灰,最后一柱香也即將燃盡了。</br> “諸位星君戒備了!我們的陰錯陽差空間即將崩壞,一旦出現(xiàn)的不是斗姆大天尊,大家就一起出手對付他?!?lt;/br> 陰錯星金成大聲疾呼著。</br> 陽差星馬成龍道:“諸位有什么法寶,都請使將出來吧,那小賊縱然有收攝法寶的寶貝,也不可能一下子收聚這么多的法寶,咱們撐也撐死他。”</br> “對對對,有道理!”</br> 無數(shù)的星君將他們的法寶和飛兵都取了出來,嚴(yán)陣以待。</br> 天羅星陳桐抓起了天羅,做好了拋出去的準(zhǔn)備。</br> 地網(wǎng)星姬叔吉,也像一個站在船頭的漁夫似的,微微側(cè)身,提著攏好的網(wǎng)子,做好了拋灑地網(wǎng)的準(zhǔn)備。</br> 天平星卜同和天秤星敖玉生面露不屑。</br> 天平星道:“我二人法寶合一,便可調(diào)動規(guī)則之力,力壓混元大羅。</br> 斗姆大天尊正好掌握著合寶之法。</br> 那陳玄丘本就不是大天尊對手,何況還有我二人法寶相助,你們擔(dān)心什么?!?lt;/br> “啪~~”棱面體開始解體了,一扇扇棱面向著四面八方散去,迅速消解,回歸了天地元?dú)狻?lt;/br> 隨著棱面體的解體,有萬丈金光從那棱面體裂開的縫隙中激射出來。</br> 一道道、一束束、一扇扇,刺破了天地蒼穹。</br> 轟然一聲,棱面體徹底崩壞,一尊金光閃閃的佛陀躍然于空。</br> 他法身百丈,高大威猛。</br> 周身如同浴金,金光燦爛。</br> 這一刻,他就是這一片天空中最亮的崽!那太陽般輝煌的光芒,刺得眾星君一時睜不開眼睛。</br> 百丈金身佛陀,座下紅蓮法駕……這是……此時的西方諸佛陀,還不大常往東方來,因此有的星君并不認(rèn)識他。</br> 但還是有見多識廣的星君驚叫起來:“天吶!那是西方歡喜佛祖?”</br> “對!就是他!”</br> “定光歡喜佛竟然也來了!”</br> “西方新教果然與叛軍有了勾結(jié)!”</br> “那是長耳!是長耳那廝,殺了他!”</br> 勃然大吼的,自然就是原截教中人了。</br> 任你若驚若怒,那尊大佛卻是安坐不動。</br> 他袒胸露乳,盤坐于蓮臺之,寶相莊嚴(yán)。</br> 百丈的金身,煊赫如天空的太陽。</br> 只是,那百丈金身的佛顏看著有些古怪,他臉上帶著悲憫、慈祥、徹悟的笑,可那笑,卻怎么看都透著一抹詭異。</br> 長耳定光仙痛暈了。</br> 他的兩顆定光珠、一根人種金剛杵,正是他用胯下三寶煉就。</br> 強(qiáng)大的法寶,還需強(qiáng)大的材質(zhì)祭煉,才能寄托神力,發(fā)揮威力。</br> 長耳定光仙雖不修肉身,可他只修歡喜禪,卻是只有局部,練到了近乎不朽之境。</br> 可是,他沒想過會遇到擁有空間切割之力的對手。</br> 那樣的對手,只有圣人。</br> 天地之間只有六圣,他也不可能去招惹一位圣人,他又何需擔(dān)心?</br> 可是,陳玄丘以天狐九尾級的心月輪融合了他悟得的一絲空間之力,在心月輪這一極小范圍之內(nèi),竟別出心裁地制造出了空間切割之力,成就了前所未有的虛空光照輪。</br> 這是他無從想象的能力。</br> 因此全無防備之下,兩顆定光珠被毀,直傷其金身根本,一時失去反擊之力,竟?fàn)柧痛耸苤啤?lt;/br> 那虛空光照輪中,又有了燃燈的靈鷲琉璃燈。</br> 更是成了肉體和元神攻擊的無上利器。</br> 此時,那虛空光照輪就貼在他的腦后,以靈鷲琉璃燈的寂滅之光,定住了他的元神,操縱著他的金身顯現(xiàn)出來。</br> 長耳定光仙知道自己完了,他只是不明白,陳玄丘為什么要算計(jì)他。</br> 金靈圣母想殺他,天經(jīng)地義,因?yàn)閮扇酥g的仇恨,已經(jīng)無從化解。</br> 他想殺陳玄丘,是為了陳玄丘的空間之樹。</br> 可陳玄丘想殺他,又是為了什么?</br> 一個大羅,憑什么就敢算計(jì)他一位準(zhǔn)圣?</br> 難道,他居然練成了“他心通”,察覺了我的殺心?</br> 可就算如此,他又是憑什么與他的對頭金靈圣母達(dá)成聯(lián)手協(xié)議的?</br> 長耳想掙扎開元神的禁錮,向陳玄丘問清楚。</br> 可后腦處緊貼著他的金身,一道道寂平之光涌入,令他生不起任何反抗的念頭。</br> 那是什么力量?</br> 就算本座已金身有缺,元神重創(chuàng),尋常的法寶,也定不住我的念頭啊!那光輪中的燈……八寶功德池中正在恢復(fù)金身的燃燈……被坑的我……長耳定光仙腦海中急急閃過一串靈光的碎片,似乎明白了什么。</br> 但這個明白,卻讓他心中升起了更多的疑惑。</br> 他,究竟是為什么啊?</br> 可是,長耳定光仙無法張口。</br> 他的元神之力在那寂滅之光的鎮(zhèn)壓下,甚至還要受到陳玄丘神念的影響,被迫牽動了嘴角,要露出一副大悲憫、大慈悲、大徹大悟的微笑。</br> 長耳定光仙的嘴角牽動了,受人控制著,他不得不笑。</br> 只是那笑,悲憫的不是他人,而是他自己。</br> 他對抗著那不可抗拒的力量,努力想要掙脫,只要能讓他有片刻的掙脫,他就能一念千涯,將消息送上靈山。</br> 他感覺,他快要掙脫了,只要再給他一點(diǎn)時間。</br> 這時,一條長達(dá)百丈的金龍盤旋著,從他那百丈金身后面,仰天長吟著升空了。</br> 金龍升空,當(dāng)那龍尾升至百丈金身頭顱之上時,它就化作了一柄巨劍。</br> 在長耳定光仙金身之后,出現(xiàn)了一位更加高大的法象金身。</br> 那是一身紅衫似烈焰的金靈圣母。</br> 金靈伸出手,握住那金龍之尾,金龍便化作了一口似乎可以劈開天地的巨劍,向著長耳定光仙的百丈金身當(dāng)頭劈下。</br> 元神已被禁錮在金身之內(nèi),這一劍落下,身魂俱滅,永不超生!長耳必須死!金靈是截教弟子中如今身份、輩份最高的人!她來清理門戶,地義天經(jīng)!“轟~~~”長耳定光仙的百丈金身破碎了!原本就熾烈無比的金光,在這一剎那似乎將天地都染成了金色。</br> 四下里所有的星君,都被染得通體金黃。</br> 他們之中有人受了驚嚇,已經(jīng)拋出了手中的兵器或法寶,砸向那金佛。</br> 但金佛,已經(jīng)破碎。</br> “當(dāng)啷”一聲,在那金佛破碎的時候,他座下的密樂紅蓮也斷成了兩截,像隕星碎片似的緩緩左右飄開。</br> 無窮盡的金身碎片翻轉(zhuǎn)著、浮動著,飄向四面八方,看起來就像一個個金色的問號。</br> 那仿佛可劈開天地的巨劍恢復(fù)了它本來的模樣,一口鋒利的、有著殺戮之美的金劍。</br> 這飛金劍,就擎在一個體態(tài)婀娜、英姿颯爽的紅衣女子手中。</br> 她的身形迅速縮小,恢復(fù)了本體大小。</br> 眾星君急急看去,金佛的碎片,正向四下濺射著。</br> 就在這樣的一幕畫面中,卻陡然出現(xiàn)了一抹綠。</br> 那綠色不算強(qiáng)烈,只是一小抹,可它就像萬丈雪山上冒出的第一抹新綠,怎能不引人注目?</br> 那一抹綠,是一棵樹,一棵盆栽似的小樹。</br> 小樹當(dāng)空一晃,就帶著樹下的那個人,嗖地一下不見了。</br> “是陳玄丘!他沒死!”</br> 有星君驚呼起來。</br> 更有擁有遠(yuǎn)視本領(lǐng)的星君,手搭涼蓬向遠(yuǎn)處望去,就見遙遠(yuǎn)空際,陳玄丘頂著一棵小樹,急急如喪家之犬。</br> “陳玄丘逃了,陳玄丘逃了!”</br> 馬上又有星君廣而告之了。</br> 空中的金靈圣母身子一晃,險些維持不住,要一頭掉下天空似的。</br> 因?yàn)檎也坏皆葡鋈忝?,又放心不下這里戰(zhàn)事,匆匆返回來的火靈圣母見狀,急忙迎了上去。</br> 水府星君余元也急急飛過去,與火靈圣母一左一右扶住了金靈圣母。</br> 余元雖然是個男子,但他是金靈圣母的徒弟,攙扶自己老師,自然沒有什么不妥。</br> 金靈圣母臉色慘白,似乎受了不輕的傷,不過神色間卻滿是歡喜與欣慰。</br> 金靈圣母道:“陳玄丘的馭車人,乃是長耳定光仙所扮!”</br> 金靈喘息了一下,又含淚道:“本座已手刃此獠!”</br> 余元一聽,大喜若狂,仰天哈哈大笑幾聲,突然轉(zhuǎn)首,望向眾星君,高聲叫道:“長耳定光仙,已被我恩師誅殺!長耳定光仙,死了!”</br> 眾星君中,原是截教所屬的,縱是萬年古井無波的心,這一刻也不禁沸騰了起來。</br> 火靈圣母關(guān)切地道:“師叔,你受傷了?”</br> 金靈圣母被陳玄丘喚醒,兩人控制了痛苦昏迷的長耳定光仙,聯(lián)手做了這出戲。</br> 但是長耳定光仙也是一位準(zhǔn)圣,而且在眾星君看來,他還有大羅金仙境的陳玄丘相助。</br> 如果金靈圣母能擊殺了他卻毫發(fā)無傷,未免會惹人起疑。</br> 所以,金靈圣母必須“重傷”。</br> 為了作戲做的像,她甚至震傷了自己的內(nèi)腑。</br> 否則這么多的星君,雖然整體戰(zhàn)力不高,但他們大多都有一些特殊的本領(lǐng),就猶如孟嘗門下雞鳴狗盜的門客們,天知道會被他們之中的誰看出端倪來。</br> 金靈點(diǎn)點(diǎn)頭,吃力地道:“不礙事?!?lt;/br> 說著取出一只玉瓶兒,傾出三枚丹藥,吞進(jìn)口中。</br> 余化和火靈圣母一見,連忙道:“弟子扶恩師且去歇息。”</br> 金靈點(diǎn)一點(diǎn)頭,便由余化和火靈圣母扶著,將她送往帥帳所在的主星。</br> 那諸天星君中失了法寶的十余位星君,眼見他們最關(guān)切的陳玄丘逃了,不由得心急如焚。</br> 可是,人家斗姆大天尊,斗殺了一尊準(zhǔn)圣級的佛陀,自己也受了重傷,這個時候難不成還要上前央求人家給他們?nèi)Z法寶?m.</br> 而擁有金烏化虹術(shù)的金靈圣母不出手,他們又怎么能追得上掌握了空間躍遷法寶的陳玄丘?</br> 眾星君無奈,只得隱忍下來。</br> ……陳玄丘急急返回北極天,眼看前方將到四方困金城,他眼珠一轉(zhuǎn),抬起手掌,掌緣泛起金光,便向自己胸口狠狠拍了一掌。</br> 登時,陳玄丘便“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br> 他又祭出弦月狀的半扇心月輪,圍著自己颯颯連聲地一通繚繞。</br> 將他自己的衣衫切得七零八落,仿佛一身的破布條子掛在身上。</br> 只不過,沒有外傷。</br> 嗯……雖然陳玄丘總是表現(xiàn)出對自己秀美的外貌不屑一顧的態(tài)度,其實(shí)那不過是凡爾塞罷了。</br> 他很介意留下外傷,雖然茗兒妹妹那里,有修復(fù)疤痕的丹藥。</br> 把戲做足了,陳玄丘才縱身投向四方困金城。</br> 四方困金城頭,摩訶薩、大小茗兒俱在。</br> 陳玄丘單刀赴會,他們自然牽掛。</br> 喜兒、鹿司歌、曠子規(guī)等人倒也不是不關(guān)心,只是喜兒和曠子規(guī)與摩訶薩師徒不熟,而鹿司歌現(xiàn)在又與圣教圣女欒玉落等人在一起,所以他們不在城頭處。</br> 一見遠(yuǎn)處忽有一道人影投來,伴坐在師父身旁的羲茗第一個跳了起來,歡喜地叫道:“玄丘哥哥回來了?!?lt;/br> 月茗的修為如今遠(yuǎn)高于羲茗,目光尤其銳利。</br> 隔得好遠(yuǎn),她便發(fā)現(xiàn)陳玄丘受了傷,心中大急,立時騰空而去,迎向陳玄丘。</br> 摩訶薩正悠然入定,聽說陳玄丘回來了,一顆心登時放回了肚子里。</br> 他微笑著張開眼睛,緩步迎向城頭,縱目向空中一望,忽然一怔。</br> 呃……自在王佛倒是回來了,可是,我歡喜佛祖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