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餐廳內,手風琴者安靜演奏異國小曲。</br> 燭光幽暗,窗紗朦朧,夜色正好。</br> 男人松了松領結,有些不自然瞟了侍者一眼。</br> 他身姿頎長,面目俊朗,西裝革履的打扮更多了幾分禁欲的美感。表情平靜淡然,只是眼神炙熱泄露了情意。</br> 對邊的女郎倒是隨性挽著發,一襲藕荷色的薄紗長裙,膚色瑩潤。</br> 女郎翻了翻菜單,聲線迷人。</br> 侍者一邊記下,暗自打量女顧客過人的美貌。</br> “就這些吧。”男人含笑應道。</br> “一個工作狂魔,怎么有時間陪我吃飯?嚴少,你是不是背著我做了什么虧心事,嗯?”女郎挑著鳳眼,她若有若無的風情能讓人迷醉,既不會顯得過分妖嬈乃至艷俗,卻也有吸引狂蜂浪蝶的資本。</br> 燈下看美人,越看越迷人。</br> 再克制的男人也忍不住伸手擒住對方的手腕,放到唇邊輕啄一口,抬頭溫柔深深看她,“是啊,我的女友那么秀色可餐,每天都想著對她動手動腳的,怎么辦?”</br> 嚴錚是一個潔癖得令人發指的男人,從沒交過女朋友,也厭惡女人的靠近,朋友們甚至開玩笑說他性無能。</br> 他還想過,也許到了年紀會選擇相親,聽從父母的安排娶一個賢惠的妻子,掛個號就好,大家各玩各的。</br> 本該是這樣的,原本是這樣的。</br> 誰想到愛神突然闖進來,一切都那么的不可思議,卻又剛剛好。</br> 她以絕美之姿行來,猶如夜晚。</br> 晴空無云,繁星燦爛。</br> 那最絕妙的光明與黑暗,均匯聚于她的風姿與眼底。</br> 于是他就淪陷了。</br> 假若愛情是甜美的鳩毒,他想,自己已經無藥可救了。</br> 對面女郎淺笑,“半月不見,嚴少也流氓了。”</br> 她不著痕跡收回手,無視對方失落的神情。</br> 兩人安靜用完了一頓盛餐,女郎抿了抿發,笑容甜蜜享用著飯后甜點,那貓咪般饜足的小模樣看得他一陣心癢。</br> 突然,女郎動作一頓。</br> 蛋糕里露出一角銀光的戒指。</br> “這是……”</br> 男人將戒指取出來,用紙巾仔細擦拭干凈,然后離開座位,單膝跪地,捧著戒指,語氣真誠地說:“琳瑯,我愛你,嫁給我吧!”</br> 他生得高大俊美,得體的儀態彰顯他不凡的出身與地位,然而,在心愛人的面前,緊張得跟個毛頭小子一樣。</br> 餐廳響起一陣低低的驚呼,女人們暗呼好浪漫。</br> 然而——</br> “抱歉,嚴少,我想,我們不適合。”</br> 死一般的寂靜。</br> “我們分手吧。”</br> 她微笑著,那張令他著迷的紅唇吐出絕情的話語。</br> 說著就起身,攜著皮包款款離去。</br> 眾人目瞪口呆,求婚就分手,這是什么轉折?</br> 仿佛一兜冷水從頭頂潑下,把這個站在金字塔尖呼風喚雨的男人砸傻了。</br> 他慌忙追了出去,在門口拉住對方的手腕,苦苦哀求,“琳瑯,我、我不明白,你不是喜歡我嗎?為什么要……我不明白!”他的表情很受傷,露出孩子一樣的委屈。</br> 女郎折身回眸,忽然笑了。</br> 眉梢眼角蔓延著一種罌粟的妖冶,美得很致命。</br> “你以為,我會喜歡曾經糟蹋我的混蛋嗎?同你在一起,也不過是為了報復。”</br> “什么糟蹋,什么報復,我、我不明白。”</br> 嚴錚額頭沁出熱汗,急忙解釋:“你相信我,我從來就沒想過要糟蹋你,我對你是真心的!”她美麗、高貴、迷人,令他怦然心動,好好呵護還來不及,怎么會對她不好呢?</br> “事到如今,你還要賴賬?”女郎失望搖頭,湊近他,低聲說了一句,“你忘了去年在希爾頓的那天晚上嗎?”</br> 嚴錚還是有點蒙。</br> 在對方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下,他模模糊糊想起了某個早晨躺在他身邊的陌生女人。他當時是怎么做的?一腳將人踹到床下,肆意辱罵她不要臉,將幾千塊錢甩到她背上讓她快滾。</br> 女人的模樣他記不清了,唯一記得的是她垂淚的眼和顫抖的身子。</br> 男人臉上的血色頓時消失得一干二凈。</br> 他幾乎是不可置信抬起頭。</br> “你……”</br> “對,我就是故意來玩你的,現在看來,結果我很滿意。”</br> 女郎伸手摸了摸對方冰涼的臉頰,笑容甜美往他胸口插刀,“真是可笑,我怎么可能會愛上一個強/奸犯呢?你不會太高估自己了嗎?”</br> 她伏在他的耳邊,猶如情人般呢喃,語氣溫柔極了,“我可是恨不得,用一把鋒利的餐刀,把你的肉一片片削下來……”</br> 嚴錚猛然推開她。</br> 女郎咯咯地笑,“嚴少真是不經嚇呢。”</br> 她轉身就走,裙擺款款如蓮。</br> 男人下意識抓住她的肩膀,又慢慢放開,眼睜睜看人消失在街角。</br> “為什么會這樣……”他喃喃地說。</br> 時空總部大廈。</br> “85,你他媽的究竟在干什么?!好好一個《總裁嬌妻帶球跑》的甜寵劇情,被你搞得一團狗屎!你腦子裝得是稻草嗎?”</br> 女人憤怒的咆哮聲幾乎要掀翻整棟大樓。</br> 總部的任務者們早已見怪不怪,頗有心情談笑一陣。</br> “嘖嘖,季姐的功力更高深了!”</br> “總是這么吼,會老得很快哦!”</br> 而一些新人則流露出不滿的神色。</br> “這85號真是垃圾,老是拖我們女主總部的后腿。”</br> “就是,害得我們經常被投訴!”</br> “她以為自己是老人就了不起嘛,一個人霸占了3號系統!”</br> 這些漂亮年輕的女孩子旁若無人譴責著,渾然不知周圍已經安靜下來了。</br> 身后,頂著一張天使面孔的少女微笑著說,“我是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了不起,不過呢,既然你們在總部里連說前輩的壞話都不怕了,想必也不介意去龍套組鍛煉一下吧?”</br> 她偏過頭,眼眸里落下細碎的光,“你說是不是呀,君晚?”</br> 新人們倒吸一口冷氣。</br> 君晚,女主總部的絕對王牌,堪稱攻略第一人。</br> 85號居然敢連名帶姓喊她?倆人是什么關系?</br> “你們收拾一下,明天去報道吧。”君晚淡淡地說,一個眼神就輕易讓她們閉嘴。</br> 君晚領著人到私人領域。</br> 一道黑乎乎的東西猛然朝少女胸口撲來。</br> “啪——”</br> 她優雅閃開,對方直接糊門上了。</br> “嗚嗚嗚……主人不愛俺了,俺干脆屎了算了……”</br> 煤球似的小貓兒撅著小屁股,爪子捂住臉就嗚嗚哭上了。</br> “上吊?服毒?這些好沒新意的,不如被馬桶沖走怎么樣?”琳瑯興致勃勃建議。</br> 某貓驚恐抖了抖,它肯定遇見了假主人!</br> “喂,你們這對活寶,在別人的家里能不能消停點?”</br> 君晚的額頭青筋亂跳。</br> 琳瑯聳了聳肩,坐到軟軟的沙發上,煤球立馬狗腿用尾巴拱了拱她的腳,溫順的不得了。</br> 遞給她一杯櫻桃汁,君晚就問,“你到底在那個E級世界干了什么?”世界劇情只對任務者開放,其他人所能看見的只有積分。</br> “唔……就是拒絕了男主的求婚而已。”琳瑯砸吧了下嘴。</br> 對方懷疑的目光掃過來,“除此之外,沒別的了?”</br> “沒了。”</br> 她一臉坦然,絲毫不覺得自己是害得男主終生未婚、并恐懼美麗女性的罪魁禍首。</br> “那你為什么要拒絕?”君晚頭疼的按住太陽穴,“別忘了,你就是女主,主要的任務就是跟男主談戀愛啊!”</br> 琳瑯“哦”一聲,將望眼欲穿的煤球貓抱在膝上,小口喂它喝果汁。</br> 《總裁嬌妻帶球跑》屬于低等E級世界,走得是虐戀情深的梗,女主在酒店當服務員,被中了催/情藥的男主給強了,還一次就中,于是膩膩歪歪開啟了“霸道總裁愛上我”的套路。</br> 只不過……要她懷上強/奸犯的孩子?</br> 呵,她可沒有這么善良,選擇原諒一個人渣。</br> 琳瑯輕笑。</br> 要不是法則與時間的限制,男主大人估計在某座墳場里躺著了吧。</br> 真是可惜了。</br> 伏在少女膝頭的小貓狠狠打了個噴嚏,小心翼翼瞅著自己笑容燦爛的主人。</br> 君晚臉色凝重,“以你目前的積分,已經不足以支撐你在女主部的生存了,我估計總部會把你降到女配部,那里的人都不是善茬,你……要有心理準備。”</br> 說到最后,也是不忍。</br> 換部,就意味著積分全部清零,以往的輝煌都不復存在。</br> 琳瑯垂下了腦袋,久久不語。m.</br> 她張嘴想安慰兩句,本是消沉的人突然說,“等會咱們去吃醉仙鴨吧,今天第二個人還能半價啊!”</br> 順著她的手指向下看,茶幾底下露出一張傳單。</br> 君晚:“……”</br> 她就知道這家伙沒心沒肺的!</br> “煤球你也去!”琳瑯又說。</br> “嗚嗚,主人,你對俺真是太好了!”</br> “不,我是說,你在旁邊看著就好了。”</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