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br> 手術刀扎進了皮肉里。</br> 鮮血飛濺。</br> 琳瑯的胸口暈開一片血污。</br> 然而這血,并不是她的。</br> 琳瑯抬眼,男主大人總算是來了,也不枉她扯東扯西拖延了那么久的時間。</br> 徐少杰一手抓著刀子,趁著對方愣神的時候,伸腳踹倒了他。</br> 接著,琳瑯被他緊緊擁著,男人起伏不定的胸膛下是一顆劇烈跳動的心臟,“嘭嘭嘭”的響聲不絕,她的耳朵也隨之震動起來。</br> “少杰?”她聲音柔弱。</br> “乖,我在,你別怕。”徐少杰一邊喘息著,大掌還不忘撫摸她的頭頂以示安慰。剛才看見林惟靜要對琳瑯下手的那一幕,他魂都差點沒了,想也沒想就抓住了刀。</br> 林惟靜撐著墻扶了起來,這一推之下,他的腰間撞到了尖銳的利器,滲出血水來,他稍微摸了摸,但并不在意。</br> “你來的真快。”林醫生說,“再遲一會的話,我就能將她的心臟取出來了,真可惜,那原本應該是一件完美的藝術品。。”</br> 徐少杰將琳瑯擋在身后,面上是掩飾不住的憤怒,“你這個混蛋,你到底把她當做什么?小白鼠?”</br> “自然是喜歡的人。”</br> 林惟靜搖了搖頭,理所應當地說,“正是因為喜歡,所以才會想凝固她的時間,讓她的模樣永遠都是年輕的、美麗的,不會變老。這不是很好嗎?”</br> 徐少杰“呵”了一聲,“就因為這個狗屁理由,你就要解剖她?你這個死變態你自己怎么不去死!”手掌還在淌著血,徐少杰卻來不及思考更多,他現在只想帶著琳瑯逃離這個危險的地方。</br> 他在琳瑯身上安裝了定位追蹤器,發現她突然移動之后就覺得事情不對勁,立即結束了談話趕回去。然而,半路上這追蹤器卻失去了作用,他花了好久的時間才將最終的地點找出來——一棟廢棄的學校。</br> 這所學校在二十年前由于經營不善而倒閉,地理位置又十分偏僻,處于一片深山之中,是當地的小學。原本還有一些居民在這里生活,后來跟著發達的兒女陸續搬到了城里,這塊地方逐漸荒廢了。山路泥濘,車子根本開不進去,后半段路程還是徐少杰徒步穿行過去的。</br> 這棟教學樓一共有五層,林惟靜打算在三樓的生物試驗室完成他的計劃。</br> 徐少杰對這個地方并不熟悉,也不知道對方會不會設下什么陷阱,未知的危險一步步逼近,讓他變得十分焦躁,然而他知道自己不能把這種情緒傳遞給琳瑯,這樣做只會增加她的恐慌。</br> 他手臂橫過琳瑯的腰身,正想要將人抱起來的時候,后背驟然發涼。</br> “唰——”</br> 那把帶血的手術刀凌厲襲來。</br> 徐少杰反應靈敏,偏過頭斜斜躲過。</br> “別碰她。”</br> 林醫生臉上的神情已經完全收斂了,看不出往日半分的溫柔和煦,他淺綠色的手術衣上沾染了鮮血,面無表情盯著兩人看。</br> 徐少杰咒罵一聲,跟林惟靜再度纏斗起來。</br> 那輛盛放著各種手術用具的小車被打翻了,雪亮澄明的光鋪了一地,林惟靜抓起一把剪刀捅進徐少杰的大腿上,鮮血一下子噴涌而出。</br> 男人痛得額頭冷汗直冒,伸手想掙脫他。</br> 林醫生眼神一暗,又摸到了一把咬骨鉗。</br> “噗嗤——”</br> 只是這一回的,是他自己的血。</br> 林醫生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的手術刀,又轉過頭,看向身后的偷襲者,她一頭烏黑秀麗的長發凌亂垂在肩膀上,驚慌失措對上了他的視線。</br> “對、對不起……”</br> 她秋水雙瞳漫上了淚光,可是卻也沒有放開那把手術刀,反而將之推得更深。</br> 林惟靜垂下了眉眼,他其實沒有感覺到有多大的痛楚,只是心里反反復復響著一個聲音:他又被拋棄了。</br> 父母說,他是個乖孩子,聰明又懂事,是上天賜予他們的禮物,他們會用一輩子的時間去疼他、寵他。</br> 后來這兩人打算離婚,然而誰都沒有開口說要跟他一起生活。</br> 姑姑說,他是個美麗的男孩子,她最喜歡的就是他哭泣無助的樣子,她會一輩子的時間去愛護他、憐惜他。</br> 后來這女人找到了真愛,就要將他一腳踢開。</br> 離開之前,他們都說了同樣的一句話:對不起。</br> 含蓄的、委婉的表達了同樣的一個答案。</br> ——對不起,你是多余的。</br> 現在,他又聽見了這一句話。</br> 就像詛咒一樣。</br> 在林惟靜的視線之中,那個說愛他的女人攙扶起了徐少杰,兩人踉踉蹌蹌逃出了實驗室。</br> 為什么,他在意的、重視的人總會一個個離他而去呢?</br> 是他做得還不夠好嗎?</br> 既然如此——</br> 那就都毀了吧,把一切都毀得干干凈凈。</br> 林惟靜神色淡漠按下了遙控按鈕。</br> “嘭——”</br> 樓下發起一陣巨響,一股黑色的濃煙直沖二樓。</br> 徐少杰跟琳瑯還來不及逃生,就被困在了樓梯口,底下的火舌不斷席卷上來,逼得他們不得不往樓上走。</br> 徐少杰本想沖下去的,后頭傳來一道幽幽的男聲,“一樓跟二樓埋了一些小型炸/彈,每隔一分鐘就會引爆一個。”</br> 林醫生搖搖晃晃走出來,手術刀還插在胸口,鮮血順著衣擺滴落下來,在地上染開一朵朵的血花。</br> “你這個混蛋——”</br> 他恨不得沖上將這個死變態砸個稀巴爛,但濃煙噴涌上來之后,他的臉色瞬間就變了。</br> 徐少杰開始帶著琳瑯在三樓跑,后面的男人則是拖著沉重的步伐跟著兩人,地面留下一個個血印。</br> “這里!”</br> 在一個類似倉庫的房間里,徐少杰發現了一捆繩子,正壓在梯子的下面。他眼前一亮,立馬推倒了那架折疊梯子,把里面的東西強拽了出來。男人伸長手臂扯住繩子,用力試了試結實的程度。</br> 覺得可以之后,徐少杰二話不說就給琳瑯給綁上,纏在她的腰間。</br> “到這個窗戶來,這邊的火勢沒有那么大!”</br> 他將琳瑯半抱起來,放在窗戶沿邊,以一種異常耐心與溫柔的語調對著她說,“等會下去的時候千萬別怕,我在上邊抓著繩子,絕對不會讓你掉下去的。”</br> “那你呢?”琳瑯問。</br> “等你下去之后,我會把繩子綁在另一邊的器材上,然后再下去跟你匯合。”徐少杰頭腦清晰地說,“你不用擔心我,我是男人,這點危險算不了什么。”</br> 然而琳瑯不著痕跡環視周圍一遍,卻沒有發現他說的“器材”。這個房間除了一架梯子、一張廢棄破舊的棉絮床被,就只剩下灰塵了。對方有意站在她的面前,擋住了她的視線,“反而是你,有時候我怎么不知道該拿你怎么辦……”</br> 他忽然嘆了一口氣。</br> 男人指腹摩挲了一下她的臉頰,眸光氤氳著情愫,“姐,以后可不能再這么任性了,總是趁著我不在的時候偷跑出去,你知道我會有多擔心嗎?”</br> 琳瑯低下了頭,“對不起。”</br> “唔,這聲道歉我就收下了,回去之后,你可要乖乖聽話——沒有我的允許,不能隨便亂跑,知不知道?”他忽然兇神惡煞插著腰,威脅道,“再有下次,可不是只有關禁閉這么簡單了,我會一直做到讓你整天整月整年都下不了床。”</br> 琳瑯弱弱應了一聲,“這樣的話,我會死掉的……”</br> “反正我不管。”他傲嬌哼了一聲,轉頭又念叨起來,“以后要早點睡覺,那些亂七八糟的愛情小說也不許看了,省得老是誘拐你往外邊跑。”徐少杰越想越氣。</br> 琳瑯很無辜看著他。</br> 男人滿腔的怒火在一瞬間熄了聲。</br> “總之,你要聽話,不要亂跑。”</br> 這世道這么亂,壞人這么多,要是沒了我,你可怎么辦?</br> 這一刻,徐少杰開始有些后悔將她保護得太過了。</br> 從高中到大學,整整七年的時間,他的世界一直圍著她轉,不動聲色替她解決了舍友的嫉妒、同學的算計、老師的不懷好意。</br> 她不知道,人心其實有時候險惡得令人發指。</br> 他只是想看著她無憂無慮的笑容。</br> 徐少杰讓琳瑯抓著繩子、踩著墻壁突出的東西慢慢降落下去。</br> 為了緩解對方的害怕情緒,他故意大聲說著話。</br> “姐,你好像又胖了幾斤,我拉得手好酸!”</br> 琳瑯忍不住對他翻了一個白眼。</br> “但是啊,這樣一來,我喜歡你的地方又多了一圈,不是很好嗎?”徐少杰朝著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猶如朝陽的笑臉,還有幾分洋洋得意。</br> 那模樣,就像是青春正好的時候,少年成功捉弄了自己喜歡的女孩,看著對方氣急敗壞跳著腳,自己則是笑得樂不可支。</br> 徐少杰趴在窗戶上,看著她逐漸變小的身影,忽然扯著嗓子大聲地說,“姐,回去以后,我們努力造人,你就給我生個大胖兒子吧,調皮點也沒關系,我會努力當一個不打人、不講粗話的好爸爸!”</br> 琳瑯抓著的繩子發生了晃動。</br> 另一張冰冷的面孔出現在窗邊。</br> 對方的胳膊用力勒住了徐少杰的脖子。</br> 徐少杰臉色發青,繼而眼球充血,他緊扯著繩子不放,直到琳瑯雙腳踏到了實地。</br> 她聽見上邊斷斷續續的聲音。</br> “不,剛才的話……你……忘……”</br> “別……等我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