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的結果是,琳瑯沒死成。</br> 立下雄心壯志的魔君大人反被折騰得半條小命都去了。</br> 他躺在床榻上,青絲隨意披散,頰邊的兩團紅暈更加誘人了。</br> “咳咳咳——”</br> 司徒非捂著胸口咳嗽,活像被千年的狐貍精吸干了所有的精氣,一副不久于世的凄慘模樣。</br> 雖然事實也是如此。</br> 但魔君大人死活不承認他是被女人給弄倒的!</br> 頭可斷,血可流,男人的威嚴不能垮!</br> 琳瑯在木雕花紋的梳妝鏡前整理自己的妝容,象牙梳執在手里,比風流的扇子要多上幾分嫻雅的秀氣。今日依舊是紅得灼目的石榴裙,梳著妖嬈多情的靈蛇髻,顰笑之間婉轉嬌媚。</br> 司徒非看對方悠閑自在要外出約會的樣子,自己的身體卻殘破得不像樣,抬起手都得耗費巨大的力氣。</br> 他冷哼一聲,“打扮得這么妖艷是要給誰看?除了本君,還有誰敢收你?”</br> 琳瑯抿嘴輕笑,故意氣人。</br> “喲,說得真是霸氣,不過,誰收誰還不一定呢?!?lt;/br> 她意味深長掃過了他的身體某處。</br> “你這是什么意思?”</br> 魔君大人深覺屬于男人的尊嚴被挑釁了,一手撐在床榻邊,衣襟斜斜滑落至腰間,他發白的嘴唇都在哆嗦著,眼神兇狠如鷹,“過來,今天本君就不信還收拾不了你一個小小狐妖了?!?lt;/br> “過來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妾身擔心夫君的尊體欠安,萬一到時候真一命嗚呼了,那可怎么辦呢?”琳瑯扶了扶鬢間發釵。</br> “你放心,沒把你弄死之前,本君一定會活得長命百歲的!”</br> 他發了狠要讓琳瑯見識一下他的厲害。</br> 琳瑯含笑著過去了。</br> 有人要作死,她一個善良人,怎么好攔著呢?</br> 為此,魔君大人又病蔫蔫躺尸了好幾天。</br> 而女人依舊精神奕奕的,一點都沒有受到影響。</br> 作為新晉魔后,琳瑯得以在一眾長老的陪同下參觀魔族的特色建筑。</br> 倘若有人問起魔君的最新情況,女主人淡定回了八個字:</br> 操勞過度,休養生息。</br> 于是,魔君大人雄風不振的消息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的傳遍了整個魔族。</br> 一時間他的殿內堆滿了各種治療男性問題的“寶貝”。</br> 司徒非“休養生息”后的第一件事就想掐死琳瑯,這個女人居然在敗壞他的聲譽!什么叫雄風不振,他只是沒把最厲害的壓箱底絕招拿出來好嗎?稍微給了一點顏色,她就敢騎到他頭上作威作福,還真以為自己不敢動手殺她嗎?</br> 留她一命,無非是想更好的折磨她而已!</br> 她倒好,沒有絲毫俘虜的自覺也就算了,竟敢如此囂張來折辱他,真是——</br> 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br> 豈有此理!</br> “你干嘛這樣看著我?”</br> 歪坐在椅子上的琳瑯擺弄著一個泥土小人。這小人兒造型頗為奇異,色彩也極其艷麗,是祭司大人親自送過來的,神秘兮兮地說可以保留陽氣,一定要好好放在床頭供養。</br> 嘖嘖,看來祭司大人也是為自家主人的“雄風不振”操碎了一顆大叔心。</br> “在想怎么搞死你?!彼就椒浅吨念^發,毫不避諱。兩人本來就是不死不休的敵人,縱然有了更深層次的交流,但并不妨礙他對琳瑯的殺心。</br> 唯有這個人死了,他的一切憤怒與怨恨才能得到平息。</br> 琳瑯是他的心魔。</br> 心魔不除,他此生難以寸進。</br> 他以為得到這個人之后,曾經受過的痛苦起碼可以撫平兩三分。</br> 后來司徒非發覺自己錯的離譜。</br> 他比想象中更要迷戀這個狠心的女人,不但是她的身體,還有她的人。</br> 他知道她陰險狡猾,然而他愛。</br> 他知道她滿嘴謊言,然而他信。</br> 但現在的他,早已經不是百年前那個被她玩弄于股掌間的小傻子了。</br> 司徒非起身走出宮殿。</br> “我今晚不回來了,你好好歇著吧?!?lt;/br> 他這樣丟下一句話,紅靴像是一團濃烈的焰火,飛快掠過了寂靜的暮色。</br> “對了,別來找我,不然老子活活咬死你?!?lt;/br> 男人突然回頭,露出了猙獰的表情。</br> “你知道我從來不說假話的?!?lt;/br> 琳瑯一點也沒有被嚇到,伸手支著下巴,頗有閑情朝眾女問,“你們魔君都是用這種別致委婉的方式來表達對妻子的愛慕嗎?”</br> 侍女們:“……”</br> 這個,君上說的是恐嚇吧?</br> 她們不是很懂這對妖魔夫妻之間的思想交流。</br> 一個是血腥暴戾的魔,一個是蠱惑眾生的妖。</br> 單是想象,他們已經腦補了不下數十場的精彩大戲。</br> 但奇怪的是,兩人居然相安無事。</br> 到了晚上,司徒非果然沒回來,琳瑯遣人去問了。</br> “夫人,君上去了群芳園?!币粋€嬌美的小婢怯生生回道,眼里閃爍著某些不知名的光彩。</br> 群芳園是每一任魔君圈養天下美色的地方,人族的靈秀,妖族的魅惑,魔族的艷麗,如同進了一個春日盎然的百花園,柳綠花紅,鶯啼燕語,叫人沉醉了不知歸路。</br> 司徒非把四面八方的美人兒都送進去了,用金石珠玉、錦衣華服養著。美人兒被嬌養得越來越美,可是因為沒有男人的踏足,也越來越幽怨,尋常只能攬鏡自照,孤芳自賞。</br> 如今“清心寡欲”的魔君大人突然踏訪群芳園,把一群以為只能老死的美人給驚喜到了,紛紛圍繞上來,如蝴蝶穿花似的。</br> 他早年想要睡遍天下美人的愿望,現在終于實現了。</br> 司徒非挑了一個面容清媚、身姿如柳的人族少女侍寢,其他人只能跺了跺腳,半是留戀半是不甘心去了,還用團扇遮掩著眼眸,欲語還休,情意無限。</br> 司徒非哈哈一笑,“都別急,你們呀,一個個,想逃都逃不掉?!?lt;/br> 直白露骨的話把女孩子們羞到了,她們紛紛動了一顆芳心,掩面而走。</br> 那人族少女算不得是多美,勝在一身的氣質,像是飽讀詩書的富貴小姐,只是手腳并不安分,男人才剛進來,門都還沒關,她就迫不及待扒人衣服了。</br> 司徒非一愣,還沒見過這么熱情的小妞。</br> 他稍稍有一些不習慣,這種不習慣源自于他與琳瑯的相處。</br> 其實仔細想想,琳瑯的主動次數少得可憐,大部分都是他給自己加戲,硬是把持不住撲了上去。</br> 司徒非回憶起來,又不禁惱恨自己的不爭氣。說來說去,不就是一個女人嗎?女人長得都一樣,有臉有鼻有胸有腿的,拉了燈誰也認不出誰,可他媽的自己表現得就像是沒見過豬跑的嫩頭青!</br> 他深深吸一口氣,安慰自己是第一次。</br> 等他經歷多了,這也就不算什么了。</br> 司徒非今天來到群芳園,目的也很明確,為了擺脫自己的迷戀。</br> 在一棵樹上吊死不是他的作風。</br> 群芳園的存在很久了,上任魔君還有一些貌美的姬妾留在這里,新來的美人也不少。司徒非一直沒有來到這里,只因為之前滿腦子都想著如何弄死他的仇人,勢要站在權力頂端,讓她俯視著自己。</br> 現在他已經做到了“醒掌天下權”,也該好好體會一番“醉臥美人膝”的滋味了。</br> 當然,琳瑯的那種不算,他枕的不是美人膝,而是蛇蝎皮!</br> 司徒非的衣帶被一雙纖纖細手給解開了,他猛然抱起了人族少女,大步往鋪設好的床榻走去,室內的擺設十分用心,從鏤空的窗子邊隱約飄來蓮香的味道。</br> 他邪氣挑著眉,打量著身下粉面含羞的少女。</br> 她的眉沒有那么細,很好。</br> 她的唇沒有那么艷,還厚實,說明有福氣。</br> 最令他滿意的是,少女的身軀柔軟溫熱,不像她,摟在懷里跟冰石頭一樣,他自己的體溫原本就低了,那個沒良心的還將一雙冰冷的小腳往他肚皮上擱,導致他半夜被活生生凍醒了,還差點沒被踹下床。</br> 他娶回來的不是老婆,是一尊要供著的小祖宗!</br> 司徒非想不明白,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只是被抓來的俘虜?</br> 既然知道,就不能把性子收斂幾分?</br> 她這么囂張,是吃準了自己要殺舍不得的心思嗎?</br> 他正出神想著,有人忽然抓住了他的衣領,司徒非下意識捏住了對方的手腕,想將人甩出去。</br> “哎呀,好疼!”少女委屈癟了嘴,有點兒不高興,“君上,你在想什么呀?”</br> “沒什么,只是一個不知好歹的家伙。”</br> 司徒非扯了扯嘴,又說,“不管她,繼續吧?!?lt;/br> 他大掌按住人,開始解她的衣服了。在三族之中,人族的衣服最是精致繁復,但脫起來也費勁兒,里一層外一層,司徒非正在研究怎么弄才好。</br> 對待其他的女孩兒,他向來是很嚴肅莊重的。</br> 撕衣服的事是禽獸所為,他是不干的。</br> 少女感動于他的耐心,水眸含情看著男人那俊美的面孔,心里又想著他對別人是不是也會這樣的溫柔,酸水頓時冒出來,忍不住問了,“君上對別人也會這樣嗎?”</br> “什么?”</br> “脫衣服?!彼÷暤卣f。</br> 小姑娘還挺有趣的,居然問出這樣沒羞沒躁的問題。</br> 司徒非失笑,“當然,衣服不是用來脫的,難不成撕嗎?”</br> 他是文明人,要講究。</br> 人族少女頭一回見著這個陰測測的魔君竟然笑了,還挺好看的。</br> 她忍了羞怯,蜷縮腳指頭,慢慢抬起脖子,想要趁著男人“認真工作”時給他一個驚喜之吻。</br> 沒想到,她才剛湊近,對方立即警覺撇開了臉,也沒了笑意,皺著眉問,“你靠這么近做什么?”</br> 想偷襲?</br> 有異心?</br> “我、我……”她干脆豁出去了,“我想親你!”</br> 司徒非本能閃過抵觸的念頭,但轉瞬之間想起此行的目的,緩和了面色。</br> “可以?!?lt;/br> 吻而已,沒什么大不了。</br> 他以后也會吻更多的女人。</br> 少女開心揚起了眉眼,一手搭在男人寬厚的肩膀上,略微勾著脖子,將自己的香吻獻上。</br> 她的臉越湊越近,因為緊張,少女閉上了眼。</br> 司徒非盯著她的嘴唇,稍稍嘟了起來,紅紅的。</br> 唔,這個有點像他今天早上吃的血腸。</br> 那個任性的女人不知道發什么瘋,非要烤著吃,結果自己又不會弄,烤了一截半生不熟的,咬了一口就立馬吐了,還昧著良心說非常好吃,捏著他的下巴,硬是給塞嘴里了。</br> 呵呵,好吃你麻痹,有本事就不要吐?。?lt;/br> 敗家仔,那種血腸很貴的啊知不知道?!</br> 吐到他身上不給擦就算了,還來禍害他的味蕾!</br> 她當他什么?</br> 廢品回收站嗎?</br> 想到此處,司徒非一點被吻的喜悅都沒有。</br> 腦海里全是琳瑯得逞后的奸詐笑意。</br> 不行,越想越生氣,老子要回去找那敗家娘們算賬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