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母一臉蒙圈。</br> 要是換個人來,她肯定二話不說,直接動手收拾了。</br> 小閨女被唐銳拐走了大半年,不止是成績一落千丈,最后連書也不念了,家也不回了,在別人嘴里混成了一個小太妹,當媽媽的既是心痛又是自責,要不是她跟孩子他爸對小閨女的要求太高,只會逼著她一個勁兒學習,經常無視女兒的意愿,這場叛逆也不會爆發得這么突然。</br> 好在女兒回頭了。</br> 在父母心里,女兒縱然有錯,但更錯的絕對是引誘她的畜生!</br> 教壞女兒的唐銳已經被曹母打入十八層地獄了,他帶來的陰影導致曹母每次看到那些在路上飆車又大喊大叫的不良少年就想踹上一腳,好在她還記得自己身為光榮人民教師的職責,生生把沖動忍住了,省得給孩子做了壞榜樣。</br> 曹母心里狠狠罵了幾回唐銳那王八羔子,怒氣消了一些,又瞅了瞅在她面前乖巧站著的小金童。</br> 清晨的陽光并不強烈,小金童發梢上鍍了一層淺淺柔和的光,五官秀美,輪廓精致得像是天賜的禮物,他撲閃著一雙淡褐色的清澈眼眸,毫不畏怯迎上了岳母大人的打量。</br> 嗯,雖然小了點,但潛力還不錯。</br> 做她女兒的童養夫好像也不賴。</br> 曹母下意識被他帶偏了正常的思考,她心里還想,要是這個漂亮小男孩說的是真的,那么他無論是從外貌還是智商方面,都是頂好的資源,別說,還真適合后代的基因傳承……</br> 岳母大人這思維一發散,陳涼波足足站了三分鐘,哪怕陽光并不猛烈,白嫩的小臉也被曬得紅彤彤的,只是他頗有耐性,一聲催促也沒有。</br> 解救他的是岳父大人,曹父正打算去跟幾位同事交流期末的出卷范圍,曹母在小學當教導主任,而曹父則是附近高中的一個歷史老師,清清瘦瘦,鼻梁架著一副眼鏡,腋下夾了一本老舊的歷史書。</br> 他走出門外,就看見自家老婆與一個小孩大眼瞪小眼,情景格外古怪。他扶了扶眼鏡,輕咳一聲正想說話,那個小孩就轉過頭來,沖著他鞠了個躬,恭恭敬敬的,特別得體,“岳父早上好。”</br> 那架勢就跟“老師早上好”差不多,曹父職業毛病犯了,下意識就說,“你也好,家庭作業做完了嗎?”</br> 這招家庭作業的殺手锏簡直能割掉小孩子們的大半血量,不過對于年級第一的小學霸來說,那根本就不叫事。</br> 小男生很淡定接收了未來岳父大人的檢閱,“岳父放心,今天我起得很早,卷子都做完了,又復習了幾遍大綱,對期末考有信心。”</br> 曹父頓時露出了欣慰的笑容。</br> 這樣懂事愛學習的孩子真討人喜歡。</br> “岳父,我想見見老婆,也就是你女兒,我可以進去看看嗎?”懂事愛學習的孩子刷了一把好感,趁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br> 曹父在他真誠的請求下情不自禁點點頭,等人拉著行李箱咕隆走遠了,他才摸了摸腦袋,總覺得怪怪的。</br> 這回輪到曹母跟他大眼瞪小眼了。</br> 陳涼波輕車熟路進了曹家,自在得就跟自己家似的。他環視一下客廳,沒人,也不廢話,提著行李箱哧吭哧吭上了二樓。</br> 琳瑯正窩在一個柔軟的墊子上看書,聽見門口有響動,抬頭瞥了過去。</br> “你怎么找到我家來了?”</br> 得虧那張天使臉蛋,琳瑯對他記憶深刻。</br> 漂亮小鬼絲毫不露怯,大大方方地說,“我跟舅舅講了,要去給你當童養夫,誰知道你半路就跑了。”他也沒有因為這事生氣,口吻一如既往的平穩,“所以我讓舅舅看著辦,要是找不到人,我就跟爺爺說,他不僅耽擱他自己當殘菊,還要禍害我的人生大事。”</br> 琳瑯:“……”</br> 聽出來了,你舅舅肯定是屬于食物鏈底端的可憐男人。</br> 她的目光落在對方的行李箱上。</br> 小家伙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先一步開口,“在我十八歲之前,我打算跟你一起住,當然,鑒于我才十四歲,身體發育與各項機能還不成熟,所以我們現在不能一起睡。我會跟岳母申請,單獨要一間房。”</br> 他不像是跟人商量的,直接就決定好了走向,像極了獨/裁的君王。</br> 琳瑯聳了聳肩,勉強忍住自己的笑意,“我是沒問題,你問過我爸媽了?”</br> 漂亮小鬼很矜持,“你放心,他們會同意的。”</br> 結果就是天還沒黑,為他操碎了玻璃心的舅舅滿臉憔悴上門來,跟曹父曹母進行了緊急的三方會談。</br> 臨行前,舅舅重重握住了琳瑯的爪子,一副看到了超級英雄的激動樣子。</br> 感謝你為世界做出的偉大貢獻!</br> 這個死孩子終于有人收拾了。</br> “嗷!”舅舅突然干嚎。</br> 旁邊的漂亮小鬼面無表情收回了腳,他老婆的手是能隨便握的嗎?這朵不懂人情世故的老菊花,難怪一直單身。</br> 陳涼波留了下來,住在琳瑯的對門。</br> 琳瑯的災難生活就此降臨。</br> 每天清晨六點,不厭其煩準時敲門,完全不給琳瑯睡懶覺的機會。然后到了晚上,一到十點,立馬給她關燈,沒收手機,一點情面也不講。</br> 琳瑯不叫他小鬼了,改口叫小毒物,沾一沾都能死翹翹的那種。</br> 吃完早飯,陳涼波小老公就背著小書包出門上學了,實驗中學也不遠,不過要坐半小時的公交,由于強烈的“人格魅力”,他很快就成了這一片新的風云人物。</br> 等這小毒物上學,琳瑯心想總算能消停一些了。</br> 然而,小毒物就是小毒物,不知怎么賄賂上曹母了,定時定點叫她吃午飯睡午覺,連喝水上廁所都規劃到了,跟一手養娃娃也差不多。</br> 曹母被這小鬼荼毒太深,天天岳母叫著,有時不自覺代入她的岳母人設,吐槽琳瑯的“陽奉陰違”,把她的話當成耳旁風,看書著迷了連午覺也不睡了。</br> 小女婿一聽,這還得了,立馬撥電話過去數落琳瑯不懂按時作息的重要性,還搬扯出了一堆晦澀難懂的醫學依據,當然開頭照舊“舅舅說”。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精華:不聽小老公的話,老婆你會吃大虧的。</br> 琳瑯干脆把他拉進黑名單。</br> 然后第二天那個號碼又好好打進來了。</br> “……”</br> 這小子居然還是個小黑客。</br> 琳瑯腦仁抽抽地疼,頭一次感覺到被小鬼支配的恐懼。</br> 童養夫“盡職盡責”,督促的效果也是顯著的,琳瑯的身體被養好了很多,甚至還豐腴了一些,臉頰也有了肉,整個人水靈靈的,容光煥發。</br> 她的改變還不算最明顯,小鬼坐鎮曹家這段時間,曹母胖了二十斤,她爸更夸張,從一個文雅儒士硬生生被他折騰成了健身狂魔,曹父最近迷戀上了拳擊。</br> 果然是小毒物。</br> 等到了一月份,學生考完了期末試,各自放學回家過年,琳瑯不知道為什么打了好幾個噴嚏。</br> 倒是曹家父母很高興,曹母拉著人去廚房轉悠,研發一下新食譜什么的,而曹父有時會插上話,讓小女婿跟他一起去鍛煉,開發身體的無限潛能。</br> 小毒物游刃有余應對著兩位大人,重點仍舊落在了琳瑯的身上,他坐在沙發上,也不避諱,看了看她的胸部跟屁股,樣子有點兒小憂郁,簡直就像是遇見了一道超級難解的世界難題,眉頭皺得死緊。</br> 喂出來的肉太正經了,都不長胸跟屁股。</br> 琳瑯還沒開口,他就利索縮回了房間,掏出一個小本子,熟練做記錄,并翻閱了大量的資料,鄭重為她規劃寒假飲食。</br> 紅棗花生燉豬手。</br> 銀耳木瓜湯。</br> 酒釀圓子雞蛋羹。</br> 黑豆核桃煲雞腳……</br> 這個新年曹家添了一位新成員,雖然他的身份有些詭異,但曹父曹母接受得很快,鄰居街坊問起時,兩人還打趣說是他們給小閨女預留的童養夫。眾人也只當是他們的玩笑,樂呵樂呵幾下。</br> 等寒假結束,喝了一個多月補湯的琳瑯快要吐了,迫不及待逃離了曹家某人的魔爪,她還辦了住宿的申請,玩了一手先斬后奏。</br> 小毒物也沒吱聲,目光依然澄澈平靜不起風浪。</br> 琳瑯心想這總能擺脫了,心情頗好的她也沒有再為難人,反而抬手撫了撫他柔軟的頭發,一副大姐姐的架勢,“咱們周末見。”</br> 要不是怕小孩反彈得太厲害,她連周末都不想回了,想想好不容易休息兩天,還得被逼著早早起床跑步,刷牙要刷夠三分鐘,吃飯不準挑食,坐的時候不能蹺二郎腿,連游戲也只被恩準玩一個小時——這種生活是人過的嗎?</br> 事實證明,她真的是太天真了。</br> 琳瑯重回學校,掀起了不小的議論。頭一天上學,她被三個小太妹堵在角落里,話里話外都是要她離唐銳遠一些。這段時間唐銳特別消沉,喝酒也心不在焉的,偶爾醉得厲害,喊的還是她的名字,旁人以為他是余情未了。</br> 琳瑯微笑不語,等她們挑釁夠了,動手揍了一頓。</br> 小太妹們震驚于她那瀟灑不輸于隱士高人的氣勢,也顧不得一身傷痛,紛紛納頭叩拜,說從今以后你就是我們的老大了,老大我們罩你啊,一起欺行霸市做個快樂的小太妹。</br> 她們還轉到了琳瑯的班上,占據了琳瑯一左一右一前的半壁江山。</br> 有了三個煞氣外放的刺頭圍著,琳瑯少了很多的麻煩,起碼不想聽的話傳不進她的耳朵里,至于她們背后怎么議論,琳瑯不在乎。</br> 巧得很,她班級的隔壁就是女主談雨嘉的尖子班,琳瑯這個曾經的小太妹是老師頭疼的對象,雖然對方表現很乖巧,但一看她旁邊兇神惡煞的小太妹們,老師怎么也溫和不起來。</br> 談雨嘉則不一樣,她容貌漂亮,成績也是穩穩占據前五,更是熱心助人,老師緣跟同學緣都很好。</br> 琳瑯對女主有些玩味。</br> 談雨嘉這個女主在劇情中有些曖昧,與唐銳的交往暫且不說,起碼算是正常。</br> 耐人尋味的是她對曹琳瑯兒子的態度,她明知道那是男朋友前女友的兒子,教導他走向正途也就算了,當做是她的心腸好,可是她居然憑著人/妻的身份,勾得一個暴躁成性的年輕男孩為她動心。</br> 等她琢磨琢磨,下課了。</br> 坐在她前面的小太妹林芳芳手腳利落把一個保溫飯盒擱到她桌上了。</br> “這是你做的?”琳瑯訝異。</br> 小太妹搖搖頭,珍而重之地說,“這是小姐夫專門送過來的。”</br> “姐夫?誰的姐夫?”</br> 琳瑯瞧她樣子,還以為是一尊供奉的神明呢。</br> 左手邊的紅頭發小太妹趕緊搶答,“姐啊,你忘了,就是你的小老公啊,長得賊漂亮的那個。”她還想形容一下那種天使般的長相,可惜肚子油墨不多,搜肚刮腸了一番很是凄慘,找不到合適的成語,就一個勁兒夸人好看。</br> 等琳瑯打開這個夸張的保溫飯盒,上面是精美的菜色,而下層,不出她所料,一盅十全大補湯,今天是豬蹄。</br> 明天可能是雞爪。</br> 后天可能是各種動物家禽的內臟了。</br> 她沉默了。</br> 小太妹們以為她是感動到了,紛紛拍馬屁,“姐啊,小姐夫對你太好了,怕你吃不慣食堂,這不,親手送過來了。姐啊,還是你有眼光,小姐夫這么嫩就被你辣手摧花了,別人想搶也搶不了。”</br> 琳瑯幽幽地說,“既然他這么好,我送你們了,免費的,不收錢。”</br> 這三個慫貨立馬把頭搖成了撥浪鼓,動作比早上做的廣播體操還要整齊劃一。</br> 小姐夫是好,可是那是常人能有福消受的嗎?</br> 小太妹們想起了自己仨被一個精致得不像話的小男孩攔在角落里,個頭比她們矮,氣勢一點不輸下風,苦口婆心教育她們半天。對方言辭懇切又真誠,每一句話見血封喉,把她們的小心臟窩戳成個馬蜂窩,碎得都粘不起來了。</br> 打也打不過,說也不說贏。</br> 好吧,她們干脆裝孫子,閉嘴聽訓。</br> 聽著聽著,還挺有道理的?</br> 姐夫真不愧是實驗中學的終極武器,大道理講得頭頭是道的。</br> 那洗腦洗的,恐怕傳銷頭子聽了也要哭!</br> 托她小腦公的福,琳瑯上學期間多了一個保姆一個保鏢一個跑腿司機,提早過上了“闊太太”的生活。</br> 她連男主也不想動了,只想這充當小毒物眼線的仨人原地爆炸,趁早從她眼前化成一朵蘑菇云消失不見。</br> 這哪里是拐了一個美味可口的童養夫回家,跟招瘟神也差不多了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