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晤士河畔堆積著燦燦的野菊花,幾只鳧水的野鴨用尾巴剪開平靜的水面,漾起細碎美麗的光。</br> “啪——”</br> 窗戶打開的響聲驚醒了琳瑯。</br> 她雙手抓住他胸前的衣服,使勁推了推。</br> 男人動作一頓,柔軟冰涼的嘴唇仍舊貼著,鮮紅的眼珠微微往下移,捕捉到她顫動的黑色睫毛。</br> “怎么了?”他說。</br> 雙唇緊密貼著,他這一聲的水氣兒便濕漉漉氤氳著唇齒間,模糊到幾乎聽不清。</br> “有人?!?lt;/br> 她小聲提醒。</br> “所以呢?”</br> 他輕輕咬了一下女人飽滿紅潤的下嘴唇。</br> “被、被看到了。”</br> 比起平日的利落,她有些局促,視線游離著。</br> 這個細節讓他品嘗的甜度直線上升。</br> 吸血鬼的獠牙蹭著她的臉頰,卻沒有刺破皮膚。</br> 琳瑯聽見悉悉索索的聲音,抬頭一看,男人單手解著上身的西裝紐扣,慢條斯理的,還特別的賞心悅目。</br> “你干什么?”</br> 琳瑯防備瞪著他。</br> 男人血紅的眼眸深處浮現幾分戲謔,他這一下解得更慢了,好像是專門故意給她看的。</br> 當最后一粒紐扣掙脫了束縛,琳瑯一聲驚呼,被男人攏進了黑暗的世界。西裝外套從頭頂上擲過,罩住了兩人,只余下了細微的縫隙能夠透進外頭的光線來。</br> 琳瑯清晰聽見了他起伏的呼吸,略微沉重的。</br> 她稍感不適別過了頭,又被男人的手固定回去。</br> 他的指腹摩挲在玫瑰園的外圍,并不著急著進去,反而說,“你想不想知道那天晚上,你昏迷之后,我做了什么壞事?”</br> 琳瑯眉頭微挑,“你都說是壞事了,你覺得我會想知道么?”</br> 梵卓低下頭來,鼻尖一涼,互相抵住了。</br> “你會想知道的?!?lt;/br> 他另一只手拂過女人耳邊的精美墜子,斜斜插進了黑發中。</br> “……寶貝兒,我的卡卡?!?lt;/br> 漆黑空間里,冰藍色的瞳孔流露出細微的笑意。</br> “快,叫爹地。爹地就親親你?!?lt;/br> “你……唔……”</br> 話語被盡數吞咽進另一個冰涼的唇里。</br> 對方這回的吻法是斯文的,也極為遵守體貼的準則,簡直把騎士的風度發揮得淋漓盡致。</br> 除了沒有征求她的意見。</br> 女人先是掙扎了幾下,不過都被無情鎮壓了,她漸漸失去了反抗的力氣,柔軟伏在侵略者的胸膛上,抓住他衣領的手慢慢挪到了腰間。</br> 她還不自覺拽緊了,熨燙平整的襯衫扯得一團糟。</br> 梵卓縱容了這種不完美。</br> 第二天,當清晨明亮的薄光灑落在河畔,帝國的議會迎來一場猝不及防的風暴。</br> 自由黨的風云領袖跟保守黨的女談判官下了同一輛馬車。</br> 還低聲耳語,交往過密。</br> 雷蒙老伯爵揉了揉眼皮,還以為自己睡糊涂了。</br> 這兩人雖然緋聞傳得漫天都是,莉莉絲也經常不怕死去撩撥人,但男方始終擺出一副巋然不動的淡然模樣,讓他們覺得臆想一下都是對伯爵大人高貴品格的褻瀆。</br> “莉莉絲,你們這是怎么回事?”</br> 路易斯老伯爵趕緊找來當事人詢問,旁邊的老伙計迅速支棱起了耳朵,生怕自己錯過了最重要的情節。</br> 老人嚴肅地說,“是不是他恐嚇你了?你別怕,你盡管說出來?!?lt;/br> 琳瑯扶住了老伯爵的手臂慢慢往前走,聞言很詫異,“您為什么會覺得是他恐嚇了我,而不是您最出色的助手威脅了他呢?要知道有多少美麗的女士以獲得梵卓伯爵的青睞而努力奮斗,莉莉絲給您長臉了還不好么?”</br> 說的是輕描淡寫,絲毫不考慮別人的接受程度。</br> 路易斯一口老血哽在了喉嚨里。</br> 而老雷蒙在老伙伴看不到的情況下,沖著這位女勇士豎起了大拇指。</br> 成員們敏銳察覺,今日的議會坐席發生了細微的變化,被稱為議會黎明的伯爵大人越過了往常的席位,從容淡定在女議員身邊落座。他的舉動引起了議員們的竊竊私語,無數的猜測聚焦在這對容貌出色的男女身上。</br> “剛才在跟路易斯先生說什么?你好像把他給氣到了?”</br> 男人隨手翻看著膝上的文件,漫不經心打探情報。</br> 久久沒聽到回答。</br> 他撩開了眼皮去看人,對方一只手支在腿上,正斜著腦袋瞧著他,她一側的頭發別入耳朵里,露出了色澤艷麗的鴿血紅寶石耳環,淚珠的形狀則是柔和了這份驚心動魄的美麗。</br> “怎么,你很想知道呀?”</br> 美麗的小混蛋輕飄飄揚著唇角,似笑非笑逗弄他。</br> 他手指輕敲在雪白的扉頁上。</br> “我想知道你會告訴我?”</br> 琳瑯搖晃著兩邊的耳環,那模樣好似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笑嘻嘻地保證,“當然,我對小情人是知無不言的?!?lt;/br> 對方觸摸文件的指尖一頓。</br> 小情人,一個在人類十分普遍、對他來說卻是十分陌生的字眼。</br> 很奇怪,又很新鮮。</br> 更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兩人的親密關系幾乎是水到渠成的,有點類似于小說中的一吻定情,牽手與擁抱成了一件理所應當的事。</br> 可是血族的血,向來是冷的,捂不熱。</br> ——他很清醒意識到了這點。</br> “想什么?”</br> 女人的手指在他面前掠過了一下。</br> 男人唇色薄淡,微微笑了,“沒當過小情人,在想怎么討你歡心?!?lt;/br> 聽見這句話的老雷蒙伯爵抖了抖肩膀,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br> 琳瑯又伸出了手來。</br> 他疑惑揚眉,做詢問的意思。</br> “你笨呀,討我歡心呀?!彼ミ^男人的手掌,相互貼著手心,然后十指分開,魚兒般滑進了他的指縫中,緊緊交扣。</br> 兩個相互對立的陣營敵人眾目睽睽之下秀了一波恩愛。</br> 成員們表示心有點痛。</br> 更令他們心碎的還在后頭。</br> 事情的起因是那位冷淡成性的伯爵大人說了一句你這樣不好,影響惡劣。</br> 偷聽的成員們頻頻點頭。</br> 不愧是他們的靈魂領袖,哪怕是陷入了愛河也是理智的,不為私情所牽絆,這種精神值得他們學習與敬仰。</br> 緊接著,伯爵大人淡定地將十指相扣的手一起放進了西裝褲的口袋里,開會的時候一直沒有放開,還用了他不擅長的左手來提筆寫字。</br> 議員:“……”</br> 說好的理智呢?</br> 等會議一開完,琳瑯再度成了紅顏禍水的代名詞。</br> 回去恩菲爾德的路上,兩人同坐一輛馬車,琳瑯在男人的懷里找了一個舒適的位置。對方起先是很不適應的,但是拗不過那一雙楚楚可憐的眼睛。</br> 本以為確認關系后的戀人應是黏糊糊的,這個定律放在伯爵大人身上并不管用,他一邊摟著琳瑯,一邊則是想著世界展館的事。長腿邊疊了數十份文件,有的是文字,有的是手稿,男人一頁頁認真翻看著。</br> 琳瑯扯他的領子、袖子、頭發,他瞥了一眼后便不再理會了。</br> 后來戀人這副憊懶的樣子終于引起了伯爵大人的不滿,他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坐直了。</br> 琳瑯就故意跟他唱反調,他一糾正,她就歪斜得更厲害,東倒西歪的,就是不順著他的意思走。</br> 怎么也捋不直她的腰線,男人干脆放棄了,跟一個不成熟的小女孩較勁太費力氣了。他于是重新將人摟入懷里,繼續去看他的文件。</br> “親愛的政客先生,我覺得你好像忘記了一件事?!绷宅樞Σ[瞇地說,“家里還有好幾個小家伙等著我答復呢,你要怎樣對他們公布我們的關系呢?”</br> 昨天兩人并沒有回到城堡,琳瑯不知道那個紅氣球最終被誰搶到了。</br> 不過這種事對伯爵大人來說都不算什么事兒,他淡淡回了一句,“沒關系,反正他們也打不過我。”</br> 琳瑯眼波流轉,雙手環繞住他的脖子,給了一個獎勵性的吻。</br> 對方眸色加深,突然從成堆的文件中抽出了手,指了指他臉的左邊。</br> 琳瑯表示疑問。</br> “這里也要?!彼槐菊浀卣f,“要講究對稱美。”</br> 琳瑯第一次見到這么清新脫俗的索吻說法,忍不住笑了,隨即她半爬起來,膝蓋跪在他的腿上,在男人的額頭、鼻子、下巴、耳朵都留下了自己的“紅色杰作”。</br> “怎么樣,莉莉絲小姐這個對稱美表達的還可以吧?”</br> 男人擁住琳瑯的腰,仰起了下巴,緩緩道,“你這不叫對稱美,叫惡作劇。”</br> 琳瑯又是笑。</br> 突然馬車一個顛簸,她摔進了梵卓的懷里。</br> 男人很自然用手捂住了她的腦袋。</br> 帷幕搖曳著,細微的金光灑落進來。</br> 琳瑯稍稍用手遮住了眼睛,男人眼疾手快想要拉下幕布,卻被阻止了。</br> 她趴在窗邊,注視著黃昏的風景。</br> “如果有一天,我老了,希望住在一間大大的水晶屋子里,窗戶上長滿了我喜歡的洛麗瑪絲玫瑰,推開一看,下面就是流動的泰晤士河。我喜歡的人,就坐在壁爐旁邊打著瞌睡,他會溫暖將我抱進懷里,然后說,老婆子,今天的你,一樣很美麗。”</br> 琳瑯回過頭來,輪廓斑駁了迷離的光。</br> 斂藏著幽微卻深沉的情愫。</br> 他頓了頓,第一次移開了目光。</br> 冰冷的左胸口,發生了一場暴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