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飛機起飛還有十五分鐘。</br> 沈先生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將短信編輯發送后,準備關機。</br> 機身震動起來。</br> 他劃開了屏幕。</br> ‘我頭疼得起不來,你把東西直接拿進去吧。’</br> 沈先生滯了一下</br> 他現在人已經在飛機上了,還怎么還給她拿東西進去?</br> 男人盯著“頭疼”兩個詞看了很久,心就像被細密的鉤子別了下,忍不住發去一條信息:‘怎么頭疼了?厲害么?’</br> 對方回了一個“嗯”字。</br> 就因為這小小的心疼,離開的決心頓時動搖了起來,沈先生迅速強迫自己清醒。</br> ‘那你先躺會,休息下就沒事了。’</br> ‘你過來記得買點草莓,冰箱的吃完了。’</br> 自然熟稔的語氣讓沈先生找不到任何拒絕的理由。</br> 都是被他慣出來的。</br> 沈先生不由得苦笑,某些時候她就像沒開竅的小女孩,予取予求,還有些任性。他指尖摩挲著對方的頭像,是她碩士畢業典禮時,他作為老師,坐在第一排座位時拍的。</br> 唯一一次光明正大的,讓她做自己相機里的女主角。</br> ‘……好。你等我。’</br> 沈先生還是妥協了。</br> 他說服自己,反正還有幾天才到月尾,到時候他再走,就可以“坦坦蕩蕩”了,而不是一個縮頭縮尾的“逃兵”。</br> 沈先生迅速下了飛機,重新回到機場大廳。他一邊走一邊撥打著附近農莊的電話,看看有沒有新鮮采摘的草莓。忽然間,他黑色皮箱往后一蕩,好像被什么勾住了。</br> 他詫異回頭,視線映入一副艷美曼麗的容貌,寬沿草帽壓著綢緞般的黑發,耳邊系著一對異族風情的紅色流蘇,很襯嫣紅的唇色。</br> “怎么,沈老師也覺得我今天美呆了是嗎?”她抿著嘴角笑了。</br> 沈先生沒說話,他的眼神隨后落到皮箱上。</br> 她的手指拽著黑色皮質扣帶的一端,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尾指正好碰觸著他的手背。</br> “……放開。”</br> 清清冷冷的,不帶一絲情緒。</br> “老師不喜歡這樣嗎?”</br> 她眨著眼,流露出了幾分小女友的俏皮情態。</br> 沈先生說,“叫沈哥。”</br> 他雙腿往后壓著,不著痕跡拉開了兩人的距離。</br> “那好吧。”</br> 她狀似苦惱點了頭。</br> “沈哥哥。”</br> “……”</br> 沈先生微微頭疼,只得說,“你要怎樣?”</br> 他昨晚是把人弄得狠了,所以來報仇的?</br> “不想怎樣。”女人歪了歪臉,“在短短六個小時三百六十分鐘內,我想通了。既然你把我的男朋友給搞黃了,怎么著也得賠我一個現任吧?”</br> “我都說了不是我……”沈先生的聲音突兀消失了半截。</br> 他愣住了。</br> “你說什么?”</br> 賠她一個男朋友嗎?</br> “聽不懂嗎?”</br> 她傾斜了半邊身體,下巴抵著他的肩膀,姿態足夠曖昧得惹人遐想,“老師要是不介意,就開一門關于戀愛與結婚的科目吧,學生一定會好好學習,修滿學分順利畢業的。”</br> 耳邊的熱氣似有若無縈繞著,沈先生繃緊了身體。</br> “別開,玩笑。”</br> 他神色平靜,而微微顫動的手心泄露了此時的情緒。困守在囚籠里的兇獸雖然拔掉了爪牙,但狩獵本能是與生俱來,一點點風吹草動都能讓它陷入癲狂。</br> “沒開玩笑啊。”</br> 琳瑯雙手伸出,只捧了他的下巴一小部分,迫使對方轉過頭,與她四目相對。</br> “我喜歡昨晚的吻。”</br> 席家大小姐的眼睛生得漂亮,丹鳳眼細細的尾梢透著繾綣的風情。</br> 沈先生目不轉睛盯著她看,似乎想要考證這話語里的真假成分。但很快,他引以為傲的冷靜大腦當機了,對方捧著他的臉,踮起腳去親他的臉頰。</br> “嘭——”</br> 黑色皮箱重重砸在了地板上。</br> 路過的小姑娘好奇看過去,見到一對擁吻的俊男美女,不由得羞怯收回了視線。</br> 他一手緊著女人的腰,另一只手則是托著她的脖頸,唇齒在蜜意中輾轉著,一路沉淪墜落,直至粉身碎骨。</br> 琳瑯抵住了男人的胸膛,腦袋往后仰著。</br> 喘息聲被男人克制壓進喉嚨,他微微聳動喉結,試圖平復滔天**。</br> “甜么?”</br> 沈先生瞧著她被吮紅的嘴唇,上頭的唇膏已經全都吃進他的肚子里了。</br> “甜。”</br> 他略微嘶啞開口,目光灼灼鎖定著他的世界中心,沒有一絲的退怯。他壓抑了多年的情意再無保留的,全都傾注到琳瑯的身上,生怕錯過她的細微表情。</br> “有多甜?”</br> 琳瑯沒有害羞,反而好奇追問。</br> “……”</br> 沈先生語塞了一下。</br> 他原本就不是會說情話的類型。但對方都這樣問了,他不回答好像不太好。</br> 于是,只教過數學跟英語的沈老師想了又想,搜腸刮肚了一番,眉頭越皺越緊。</br> 琳瑯看他這種手足無措的樣子,覺得挺好玩的,也不催他,雙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仔細欣賞著沈老師的容顏。男人的五官單獨來看不算特別驚艷,組合起來卻特別味道,輪廓疏朗,嘴唇的厚薄也是剛剛好。</br> 她蠢蠢欲動,又咬了咬對方的唇瓣。</br> 沈先生無奈地說,“你先別鬧,讓我想想。”</br> 他還在苦苦思索著“女朋友的吻到底有甜”命題作文該如何破題。</br> “那就不想了,現在想我。”</br> 沈先生頓時不說話了。</br> 題還沒解出來,他栽得更徹底了。</br> 戀愛的盲目使他喪失了應有的理智與沉穩,他不去想琳瑯為什么會出現在機場,也不去想她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也許是對他昨天晚上的報復,也許只是想找一個替身療傷。如果他能讓她好受點,那就足夠了。</br> 也許是默契,兩人并沒有將戀人的關系公之于眾。沈先生依然當著琳瑯的助理,替她拉贊助,替她簽合同,比以往還要忙了,常常工作到半夜,但他心甘情愿為女朋友鞍前馬后。</br> 琳瑯最近打算籌拍一個民國劇本,剛放出風聲來,不少人躍躍欲試。先前鳳皇大火,不出一個月,幾乎到了家喻戶曉的地步,她導演身份的含金量也隨之水漲船高。趁此機會,琳瑯成立了一家影視傳媒公司,吸納潛力新人。</br> 不出意料的,她第一個簽下的演員是林羨魚。</br> 這個才十八歲的大男孩穿著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色襯衣,衣角嵌進褲帶里。上方的領口敞開半線,精致的鎖骨若隱若現。鳳皇捧紅了眾多角色,其中林羨魚的粉絲增長是最為恐怖的,輕松漲破千萬大關。他前幾天摘獲了最佳新人獎,是大眾最為看好的啟明星,男主演的風頭被他搶得一干二凈。</br> 琳瑯心想,封宴這是養出了一頭狼來了,也不知道他被一個小情人兒踩著上位感覺如何。</br> “合作愉快。”</br> 她伸出手。</br> 對方攥住了,緊緊的不放開。</br> 琳瑯眉頭微皺,笑容淡了,“你這是什么意思呢?”</br> “我看見了。”他沒頭沒腦冒出一句話。</br> “在西寧路公爵莊園的街角后頭。”</br> “他抱了你,還親了你左邊的嘴角。”</br> 目睹得清清楚楚。</br> “所以呢?”</br> 當事人并不慌亂,她從容將他的手指一根根撥開,重新坐回了舒適的椅子上。琳瑯隨意拎起那支簽了合約的鋼筆,靈活把玩著,姿態漫不經心,“你是來興師問罪的?”</br> 萬人迷系統恨得牙癢癢的,它的宿主皆是顛倒眾生的絕色禍水,可也沒有她這樣的囂張,仗著偏愛為所欲為。“宿主,她就是吃定你了,所以才這樣的!你看,她前頭剛甩了尤家的,迫不及待就找了姓沈的下家,見一個愛一個,沒有一點矜持與羞恥心,簡直就是個渣!”</br> 這女人一渣起來,都能把全世界的男人給綠了。</br> 令它更可氣的是,宿主到現在還看不清琳瑯的真面目,執迷不悟的程度讓它只想吐血。</br> 隔著桌臺,琳瑯的腕骨被捉住了。</br> “怎么,惱羞成怒,準備動手了?”</br> 女人嗤笑一聲。</br> 對方因為她的態度黯然了眉眼,卻還是固執的,小聲哀求她,“你別跟他好。”圓潤水亮的杏眼可憐兮兮瞅她,猶如街頭被雨淋濕渾身濕漉漉的細牙小犬兒,偶爾發出痛苦的嗚咽。</br> 楚楚可憐到了極致。</br> 琳瑯沒說話,對方以為她是默認的,傾過身來,掀開衣衫的一角,抓著她的手碰觸著敏感的結實窄腰,青澀的身體滾燙得不像話,強烈到窒息的男性荷爾蒙朝著她大舉進犯。</br> “我比他年輕,比他好看,體力也比他好一百倍。我會乖乖的,不鬧脾氣,只聽你一個人的話。”他咬著兩瓣薄薄的唇,小心翼翼窺著她反應,“你跟我好……好不好?”</br> “不好。”她一口否決。</br> 少年臉色霎時蒼白。</br> “不過,我現在還缺一個寵物呢。”</br> 她指尖在他的胸口游走著。</br> 林羨魚聽見系統刺耳的冷笑聲,“宿主,聽到了吧,她在羞辱你!你要還是個人,就甩她一巴掌!憑什么啊,讓她這樣踐踏自己!”系統還沒有憋屈成這樣,氣到七竅生煙,偏偏又不能對她怎樣,畢竟攻略目標只有到了滿值,它才能進行支配的程序。</br> 而琳瑯,不巧,死死卡在了99好感值,遲遲不給出最后的一分。</br> 系統抓狂不已,甚至懷疑她是故意的。</br> “好。”</br> 沒有任何意外,宿主答應了。</br> 系統肝疼不已。</br> “林羨魚。”她眼神莫名,看著少年單手笨拙解著扣子,說,“你就不能出息一點,有點男人的骨氣,你看看你現在像什么樣子,搖尾乞憐,不覺得犯賤嗎?”</br> 對方聲音更輕了。</br> “對不起,我也不想這么賤的。可是我就喜歡過你,見不到你我難受,寧愿你嫌我煩,嫌我沒骨氣,也不想你忘了我。”他擰下最后一顆扣子,漂亮細膩的線條肌膚仿佛泛著銀光。</br> “要我好嗎?”</br> 少年眸子里充滿著渴望與期待。</br> 借著襯衣的褪落,手腕掠過桌角,不動聲色黏上一枚針孔攝像頭。</br> 真是的,他也不想這么賤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