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市有史以來最為盛大的世紀(jì)婚禮啟動在九月十九這天,婚宴定在有七十八層樓的國際酒店。這國際酒店原本就是沈家的產(chǎn)業(yè)，沈父闊氣，直接轉(zhuǎn)到了兒媳婦的名下。</br> 上午八點(diǎn),距離婚宴開場還有兩個小時,而國際酒店早早聚集了一大批政界、商界的名流權(quán)貴,衣香鬢影,觥籌交錯。不僅如此，除了忙碌到昏頭的門童,隨時可見一隊(duì)隊(duì)面目嚴(yán)肅、配備槍支的巡邏警察，讓原本喜慶的氣氛增添幾分莊嚴(yán)肅穆。</br> 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酒店外面圍著的人群,不少是衣著精致的網(wǎng)紅,把國際酒店當(dāng)成了最佳的拍攝背景,擺弄各種炫美姿勢，有的還故意抓拍自己跟某位名流的同框照片，好蹭一蹭這場世紀(jì)婚禮的熱度。</br> 不過更熱鬧的應(yīng)該要數(shù)上午九點(diǎn)的席家大宅，新郎帶著一眾逆天長腿的伴郎團(tuán)來迎親了。</br> “來了來了,那群搶潤潤姐姐的禽獸來了，姐姐們快把門關(guān)上！”</br> 九歲的小表弟爬著樓梯,屁顛屁顛跑上來報(bào)信,收獲了伴娘姐姐們一大把愛的贊美。潤潤是個小胖墩,臉盤圓圓得跟中秋月餅似的,但人小志不小,說長大以后要當(dāng)封宴那樣的大明星。</br> 伴娘團(tuán)有新娘的大學(xué)同學(xué),還有陸家、沈家的姐妹們,個個膚白貌美大長腿。一聽這消息，紛紛涌到了落地窗前，只見大宅的前樓停了數(shù)十輛豪車，由沈先生打頭帶領(lǐng)的伴郎團(tuán)西裝革履，一身黑色燕尾服襯紅玫瑰，面容俊美，身軀挺拔，濃烈的荷爾蒙氣息迎面撲來。</br> 在場的女性控制不住尖叫起來，場面一度混亂。</br> 他們似是發(fā)現(xiàn)了樓上的視線，齊齊看了過來。</br> 伴娘們皆是穿著淡紫色的薄紗衣裙，男人們不費(fèi)任何力氣就找到了她們之中的新娘。沈家信奉古訓(xùn)，對時興的西式婚紗并不感冒，特意集齊了百位繡娘，連夜趕工了數(shù)套民國風(fēng)韻的新娘旗袍，琳瑯身上這套是春雪系列的，也是最為華美、最為巧奪天工的，毫無疑問被選為婚禮正裝。</br> 平日垂落在腰間的秀發(fā)被巧手盤綰起來，綴著潔白珍珠與繁復(fù)花飾，茉莉花般顏色的奢華旗袍顯出了盈盈如柳的腰身，皎然得如同下了一場無瑕深雪，讓人甘愿折在她橫生春波的眼眸里，像是年少時候窗邊的魂?duì)繅艨M終于成真，不愿移開半分目光。</br> 然而新娘的視線自始自終都系掛在她家先生的身上，見他看過來，不由得牽唇一笑，用手指在窗邊寫了一個“舟”字，橫豎撇鈉都透著融化人心的溫柔小意。</br> 這場景實(shí)在是過分美麗，嘈雜的人聲漸漸歇了下來。</br> 封宴暗了暗眼神，捏緊了手中的紅玫瑰細(xì)枝梗。其余三位伴郎分別是尤鳴，林羨魚，以及沈先生的弟弟，后者是一個非常活潑的運(yùn)動系健美男孩，正在攻讀國外的博士學(xué)位，一聽家里那棵鐵樹開花了，趕緊請假坐飛機(jī)回來，一邊自告奮勇當(dāng)哥哥的伴郎，一邊則是想要光明正大圍觀他的嫂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降服他哥這位清心寡欲的天上神仙。</br> “嫂嫂真是太好看了，還笑得這么甜！”沈家弟弟由衷感嘆，“要不是你是我哥，弟弟我都想直接把人搶走了，然后偷偷藏起來不讓別人看見。”</br> 沒說完就被沈先生敲了腦袋，他用手上厚厚一疊的紅包給砸的。</br> 砸得人眼冒金星，力度一點(diǎn)都不含糊。</br> 沈家弟弟趕緊求饒，“哥，我的親哥，大喜日子不宜見血，別打了啊，會出人命的吶！”由于沒少被沈先生收拾，弟弟挨打的時候非常靈活溜到了別人的身后，慫恿道，“尤哥，你幫我求求情！我哥他只認(rèn)嫂嫂，不認(rèn)弟弟了。”</br> 在伴郎團(tuán)里，沈家跟尤家還是有幾分情分的，因此沈弟弟很自然就找上了尤鳴當(dāng)擋箭牌，他回國時間短暫，又忙著熟悉伴郎的事務(wù)，并不知道這幾個俊俏伴郎跟自家嫂嫂的愛恨情仇。</br> “吉時快到了，先接人吧。”尤鳴溫和笑了，他頭發(fā)往上梳著，露出疏朗俊逸的眉目。身邊的林羨魚瞥了他一眼，沒說話，他單手插入褲兜，指腹輕微摩挲著面料，仿佛在思索著什么。</br> 很快席家父母領(lǐng)著不少兄弟姐妹出來了，都是交好的親戚長輩。</br> 七大姑八大姨一擁而上，把前樓的階梯處圍得水泄不通，故意刁難新郎。沈先生面容帶笑，很耐心化解了她們拋過來的難題，一再保證他會對新娘好。</br> 好不容易過五關(guān)斬六將，眾人一路到了新娘的閨房前。</br> 沈家弟弟不知從哪里翻找出一個黃色大喇叭，對準(zhǔn)房門的喜字，氣勢十足大吼道，“里面的人聽著，你們已經(jīng)被我方大軍層層包圍了，一只蒼蠅都飛不進(jìn)去，哈哈哈，插翅難飛了吧？限你們一分鐘的考慮時間，放下屠刀，哦不，是放下攻擊工具，立即投降，把門打開！否則就別怪我們粗暴拆門啦！”</br> 里面的伴娘也不甘示弱回吼，“外面的大豬蹄子聽著，你們最重要的人質(zhì)還在我們姐妹手上，識相的話就趕緊把紅包奉上！”</br> 雙方棋逢對手，打了好幾個回合，一直僵持不下。</br> 沈先生被自家聒噪弟弟吵得腦仁直疼，忍不住掏出帕子，干脆利落捂住了他的嘴，沈家弟弟震驚瞪著眼看他，還有這種操作？這是親哥嗎？</br> 林羨魚嘴角勾著笑，將口袋里的紅包一并塞進(jìn)門縫里。尤鳴跟封宴皺眉看他，竟被搶先一步了。他們照著林羨魚的姿勢，單膝跪在地上，把自己的紅包投了進(jìn)去，個個厚實(shí)的很，出手十分闊綽。</br> 里面?zhèn)鱽砘靵y的聲音，有笑聲也有腳步聲。</br> 沈家弟弟終于被他哥解放了嘴巴，眼神埋怨瞅他，還是很貼心盡到弟弟的職責(zé)，怎么說也要幫助他哥早點(diǎn)抱得美人歸，沒了喇叭，他繼續(xù)中氣十足吼道，“里面的人聽著，你們已經(jīng)收到了賄賂費(fèi)，做人要講信用，趕緊把門開開！否則別怪小爺動粗啦！”</br> “咔嚓——”</br> 門倒是開了，露出一張巧笑倩兮的臉，是陸家的大姐姐。</br> 眾人環(huán)視臥室，尤其是最中央的那張鋪著喜幛的大床，只坐了三個伴娘，新娘不見蹤影，見人看過來，她們笑意吟吟，沒有半分慌張。</br> “人呢？”</br> 沈先生大步走進(jìn)床邊。</br> “這個我們就不知道了，我們只是負(fù)責(zé)收錢開門而已。”沈家二姐瞥了她家鬧得最兇的傻弟弟一眼，對方有些心虛摸了摸腦袋，尷尬又不失禮貌嘿嘿笑開了。</br> “好姐姐，你這么美，肯定知道新娘藏哪里去了，對不對？”林羨魚邁著一雙修長筆直的腿走過來，他單手解開了黑天鵝絨西裝外套的紐扣，從內(nèi)襯里又取出一封紅包，微笑遞到了沈家二姐的面前。</br> 沈家二姐見這年輕人微彎著腰，睫毛細(xì)長，宛若兩把精美的小墨扇，襯得那眼珠子如琉璃珠子般澄澈剔透，流光溢彩，偏偏眼尾綴了一枚紅痣，唇角似笑非笑銜著美色，又好似一場蠱惑世人的夢境，瞬間蠶食著人類薄弱的意志力。</br> 沈家二姐也交了個年輕的男朋友，長得不差，但比起林羨魚這類天生的精致妖孽還是差的遠(yuǎn)，她在男色面前很快敗下陣來，說新娘就藏在宅子里的某一處角落。</br> “姐姐真是好人。”林羨魚沖她挑眉笑了。</br> 把持不住的沈家二姐差點(diǎn)就要把新娘藏身的準(zhǔn)確地點(diǎn)交代出來了，還好被邊上的姐妹捂住了嘴，她才算清醒了點(diǎn)，沒被林羨魚帶著跑偏。</br> 沈先生帶著人找了半天，把沈家上上下下地毯式搜索了一遍，依然不見人。眼看著離婚宴開始的時間不多了，他微微皺了眉，看了眼笑嘻嘻又沒心沒肺的伴娘們，到底忍住了煩躁，溫和有禮請教她們線索所在。</br> 最后得到的答案是在一處酒柜里，那酒柜設(shè)計(jì)得很巧妙，是旋轉(zhuǎn)式的，里頭剛好能放得下兩個人，容納纖細(xì)的新娘更是綽綽有余。</br> 由于上了年紀(jì)，席父很少喝酒了，酒柜也相當(dāng)于廢棄，被當(dāng)做藏書的地方，他一時半會還想不起來酒柜的暗室，更別說只來家里做客幾次的沈先生了。</br> 有了著落，沈先生眉頭微松，到了那處棕紅色的酒柜前，聲色比平常的溫柔又添了千絲萬縷的情愫，以一種不會造成驚擾的語氣輕緩柔和地說，“琳瑯，舟舟老公來接你了。”</br> 從今以后，他終于可以光明正大的，醒來吻她，半夜抱她，連夢中的名字都被允許萬般溫柔喚出。不過，有一點(diǎn)他會感到抱歉。他本是吝嗇的人，少年一腔熱情與夢想都給了她，往后孩子出生，他想他的第一最愛仍是她們的媽媽，這是注定的，沒有商量余地的。</br> 沈先生深吸一口氣，摸索著暗門，推開了。</br> 里頭藏匿的不是新娘子，而是九歲的小表弟，一時間見著那么多人，他也不怕生，反而快活咧開了嘴角，扮了個鬼臉，“被騙啦被騙啦沈叔叔娶不著媳婦啦！”</br> 沈先生有些不舒服，從進(jìn)到席家之后，有些氣氛就開始慢慢變了。他總覺得心臟莫名地悶，但他是個成熟的長輩，自然不會把氣撒在不懂事的小輩身上，蹲下了身體問他，“潤潤乖，你表姐呢？認(rèn)真回答，沈叔叔給你吃糖好不好？”</br> 潤潤歪了歪腦袋，乖巧撿了顆糖，鼓著腮幫子含糊著說，“姐姐……唔……被面具哥哥帶走啦！面具哥哥很高很高的，穿著黑衣服呢！對了，他還給潤潤花花！”</br> 小表弟從褲兜后頭掏出一枝被自己小屁屁壓扁的玫瑰花，依舊紅得嬌艷欲滴，仿若鮮血。</br> 沈先生的臉色倏然一變。</br> 他猛地回頭。</br> 除了依舊搞不清楚狀況的沈家弟弟，其余三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伴郎鬼魅般消失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