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說話就是默認了!”</br> 小愛神氣得團團轉,一把撲到最近的大柱子上,八爪魚般死命扒著。</br> “……厄洛斯,你要干什么?”</br>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錘死阿波羅!!!”</br> 重要是這個嗎?</br> 重要是這個小愛神壓根沒有倫理觀念!</br> 琳瑯想到了她記憶中某個爬床的太子繼子,神色冷淡下來。</br> “厄洛斯,母神可以明確告訴你,就算要選情人,母神也絕對不會選你。”</br> 小愛神臉色稍微發白,他聽得出這其中的語氣力度,也知道琳瑯不是說笑。小家伙咬著粉嫩的下唇,努力不讓眼淚飆出來,“為什么?是厄洛斯哪里不好嗎?我也會長大的呀,我也會像那些、那些大大又笨笨的神一樣,不對,是像成年神袛那樣,用鮮花、果實、樂器討好您的啊!”</br> 他委屈得不得了,“烏拉諾斯神可以娶他的母神,宙斯也讓姐姐赫拉做天后了!我為什么不能呀?您就是對我有意見!有看法!反正、反正,我不接受您的意見和看法!”他氣哼哼的,見琳瑯沒理他,又慌了,自己癡纏上來,軟軟摟住琳瑯的腰,“您盡管說嘛,厄洛斯會改的呀!大不了、大不了……”</br> 小愛神鼻尖發紅,做出了自己誕生以來最艱難的抉擇,“大不了我不欺負他們了!這樣總可以的吧!”</br> 在玩耍和母神之間,小天使果斷選擇了后者。</br> 琳瑯注視著他澄澈的眼波,忽然意識到,也許這顆年幼的心靈并沒有萌發男女之情,可某些羈絆卻加深了他的別樣念頭。</br> “厄洛斯——”</br> 小愛神緊緊揪住她裙擺不放,一般母神神態冷靜說的話,都不是他愛聽的話!</br> “看來我是太放任你了。”母神玫瑰花般的容顏在日光下閃爍著微芒,“從今以后,沒有母神的詔令,你不得踏入我宮殿一步,回你的屬地好好待著!”</br> “——母神!”</br> 小家伙急得嘴唇蒼白,哆嗦了好幾下才發出顫顫的音調,“您不能這樣對我!”</br> “為什么不能?厄洛斯,你現在也只是母神的屬神與追隨者,還沒有資格命令母神如何對你。現在,轉過身,離開宮殿,回你的屬地!”她重復了一遍命令。</br> 小愛神扒著她的腿,“我不!我就不!”</br> 琳瑯瞟了一眼當壁花的秩序女神,她立馬邁動雙腿,扯了一下小愛神的袖子,“厄洛斯,你先回去,好好冷靜下……”</br> “我又沒做錯,憑什么要冷靜!”</br> 面對其他人,小愛神可是毫不客氣就回懟了,一點面子也不給。</br> “這是厄洛斯跟母神的事,有你什么事兒呀!而且我又不犯律法,不歸你管的!還有,你擋著我母神的神光了,走開啦!”</br> 小愛神嘴兒嘚啵嘚啵的,上來就是一套素質三連。</br> 秩序女神:“……”</br> 這個小惡魔名頭真是名副其實!</br> 琳瑯不縱容他,一雙碧色的眼眸流動著輝光,竟有些冷,“你走不走?”</br> 小愛神呆了一下,母神還從未用過這樣的語氣跟她說話。</br> 他不禁瑟縮了下脖頸。</br> 可小家伙向來橫慣了,又被琳瑯這樣教訓一通,小臉兒掛不住,嘟囔著說,“厄洛斯就不走!反正神鏡宮也是眾神屬地,對所有的神都開放,我、我也有資格進來的!對,就是這樣!”</br> 他挺了挺小胸脯,只可惜底氣到底有些不足。</br> “好。你不走,我走。”</br> 琳瑯抖了抖披帛,拂開了小愛神的雙臂,行云流水般消失在了宮殿門外。</br> 小家伙在原地怔了許久,像是終于回過神,急急忙忙撲過去。</br> 秩序女神盡忠職守,攔住了他,“厄洛斯殿下,神暫時不想見你,你還是別跟過去,惹她生氣了。”</br> “我、我怎么可能惹母神生氣!”小愛神急紅了眼,“我明明只想逗母神開心的!”</br> “可事實是,神的確生氣了。”秩序女神一板一眼地說,“您做了令神不悅的事。”</br> “那、那我解除他們的戀愛關系不就好了嘛,這又不是什么難事。”小愛神依然不明白母神為何發那么大的脾氣,委屈巴巴的,“再說了,我才是母神的唯一子嗣,母神至于為區區幾個人類責怪我嗎?”</br> ……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br> 秩序女神臉色恍惚,差點被說服了。</br> 她趕緊晃了晃腦袋,嚴肅地說,“神做事自然有她的理由,厄洛斯殿下,與其在這里糾纏神,還不如想想補救的方法。興許神看到了你的努力,氣就消了呢。”</br> 小愛神勉為其難接受了女神的好意。</br> 他匆匆去了人間的城邦,借著鉛箭,將混亂的戀愛關系清除了。這次小愛神老老實實的,給公主找了一個十分英俊、身手了得的王子,經過一番可歌可泣的爭斗后,有情人終成眷屬。</br> 公主還特意帶著王子到阿佛洛狄忒的神殿親自感謝,許諾日日虔誠供奉。</br> 小愛神滿意極了,收起弓箭又回到了母神的玫瑰宮殿,這回他的差事辦得這么漂亮,母神總該氣消了吧?</br> 他好生氣好生氣好生氣呀,母神都好幾個月沒有抱寶寶了!</br> 盡管心中不滿,小愛神也不敢沖琳瑯發火,像個乖寶寶站到了宮殿大門前,握起小拳頭,小心敲了兩下,“母神,您在嗎?厄洛斯想跟您匯報下任務!”</br> “厄洛斯,你做的很好,以后辦事也上心點。”</br> 宮殿深處傳來母神的話語,也許是隔得遠,尾音飄渺,竟有些不真切。</br> 小愛神扒住大門的雕花,將耳朵使勁貼在上面。</br> “母神!您開門啊!您出來看看我呀!厄洛斯好想您啊!”</br> 一連串的話被厄洛斯說得又急又快,甚至還帶了一絲哭腔,聽得里面的秩序女神都有些不忍。</br> 可是女主人既然吩咐過了,她就得嚴格執行她的命令!</br> “厄洛斯,無事便回吧。”</br> 她留下一句,再無聲息。</br> “啪啪啪——”</br> 小愛神不甘心,將大門拍得噼啪響。</br> 不到一會,他白嫩的小掌心都被雕花戳紅了,可宮殿大門依然是緊閉的狀態。</br> 腰間的弓箭化成一道璀璨的光,金蛇盤旋到小愛神的肩頭,“神,住手吧,愛神既然下了決定,就不會隨意更改。”</br> “——我不信!”</br> 銀發男童喉嚨擠出沙啞聲音。</br> “母神絕不會丟下我不管的!她很疼厄洛斯的!”</br> 金蛇沉默了下,試探性地說,“要不我們去找阿瑞斯戰神求情?”</br> 阿瑞斯曾是阿佛洛狄忒的情人,也是厄洛斯的生父。</br> 小愛神眉頭打結,露出了嫌棄的表情,“母神那么討厭他,我才不要見到那個糟老頭子。”</br> 除了打仗就是尋歡作樂,擁有的情人十個手指頭都數不過來!</br> 母神這么美這么好,他還惦記其他女人,實在是太不要臉了!</br> 不過箭箭這句話提醒了小愛神。</br> 只見小家伙眼前一亮,嗖的一下竄了出去。</br> 肩上的金蛇被狂風閃電刮得東倒西歪。好不容易爬了起來,視線一轉,一神一蛇已經狂奔過數千城池,沖到了奧林波斯的中央諸神城。</br> 金蛇:“……”</br> 它太陽的,要不要這么拼啊?</br> 要說它這位小主人也真是拿得起放得下,選擇性忘記了自己劣跡斑斑的“戰績”,一把鼻涕一把淚抱神王宙斯的大腿,“求您!求您救救孩子吧!厄洛斯快活不下去了!嗚嗚嗚,嗚嗚嗚嗚——”</br> 哭得很有節奏感。</br> 宙斯以及諸神均是目瞪口呆,一時還沒反應過來。</br> 這是小惡魔的新型惡作劇嗎?</br> 小家伙的銀發亂蓬蓬的,發頂上翹起了一撮呆毛,比起平常機靈古怪的樣子更多了幾分懵懂可愛。他長長的睫毛沾著明亮的淚珠,扒著宙斯的衣擺,可憐兮兮揩了一下鼻涕,眾神看得又心疼又好笑。</br> 尤其是母愛泛濫的女性神袛,哪里抵擋得了小家伙的賣慘功力,一把將他摟進懷里,嘴里安撫道,“別怕,有我們在,阿佛洛狄忒不敢欺負你的。”</br> 小愛神的眼神瞬間陰暗。</br> 敢直呼我母神之名,很好,我給你記小本本了。</br> 由宙斯抱著小愛神,一群神袛浩浩蕩蕩離開了中央城,朝著愛神的玫瑰宮進發。路過的神靈十分好奇,便問了前因后果,又看看哭得凄慘的小愛神,哎喲,小小年紀被母神趕出家門,真是老可憐老可憐了。m.</br> 于是,在小愛神的逆天神顏與演技光環下,眾神好了傷疤忘了疼,心軟原諒了小家伙對他們做過的事情,父愛母愛齊齊爆發,自發加入了“讓寶貝回家”的神靈隊伍。沒錯,他們要為可憐的小愛神撐個場子!</br> “神!不好了不好了!神王領著上千位神,氣勢洶洶朝我們這里來了!”</br> 秩序女神慌慌張張趕來稟報。</br> “嘭——”</br> 正在悠閑養生的琳瑯從搖椅上摔下來。</br> 她老老實實待在宮殿里,也沒招誰惹誰啊?</br> 上回宙斯領著上千諸神出行的情景,還是為了鎮壓叛亂。</br> “嘭嘭嘭——”</br> 宮殿的大門被重力敲響了。</br> “神,現在怎么辦?”秩序女神問。</br> “能怎么辦?涼拌唄。”</br> “啊?”</br> “開門,接客。”</br> 琳瑯拍了拍裙擺上的花瓣。</br> 有一句話說的好,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她就算做了虧心事,也能哄得鬼給她數錢,怕什么?</br> 然而,一開門,那鬼嗖的一下鉆她懷里了。</br> 琳瑯低頭一瞧。</br> “……”</br> 唷,還是一只精致可愛的小鬼頭呢。</br> “下去。”</br> “不,厄洛斯不要!”</br> 他的小短腿費勁扒住琳瑯的腰,死活也不松開。</br> 琳瑯只好將目光投注到她的客人身上。</br> 她心中了然,皮笑肉不笑道,“怎么,找這么多大腿回來,是打算給你母神施壓嗎?我的小愛神真是好聰明呀。”</br> 小愛神如同一只剛出生的鴕鳥幼崽,干脆躲琳瑯懷里了,只給眾人留一個小小的后腦勺。</br> 然后他們聽見這個小子狼心狗肺忘恩負義過河拆橋地說,“不!是他們自己要來的,跟厄洛斯一點兒關系也沒有!”他也就是掉了幾滴眼淚,啥都沒說呢!</br> 要怪,就怪神的腦補功力太強了!</br> 他又沒有叫他們腦補!</br> 諸神:“……”</br> 可以的,用完就扔。</br> 非常符合小惡魔厄洛斯一貫的作案風格。</br> 他們當初怎么就信了這小子的邪!</br> 在琳瑯的涼涼眼風下,宙斯試圖樹立自己的“慈父人設”,“是這樣的,厄洛斯他突然跑到了中央城,進門就哭,我們還以為你欺負厄洛斯……”</br> “是這樣的嗎,厄洛斯?嗯?”琳瑯的尾音危險上揚。</br> 小愛神怯怯地說,“厄洛斯沒說母神欺負我呀,只是多日不見,我想您了,一時忍不住,就哭了起來。他們要想這么多,厄洛斯也沒辦法控制他們的思想呀。厄洛斯只是個柔弱的低階神而已。”</br> 諸神:“……”</br> 放屁,明明就是你小子故意誤導我們。</br> 托小惡魔的福,諸神的面子在阿佛洛狄忒面前丟了個干干凈凈,宙斯也不好繼續訓斥她了。</br> 一波神靈氣勢洶洶地來,又灰溜溜地回去。</br> 宮殿又恢復了往日的寂靜,琳瑯冷著臉看扒在她腰上的毛絨小玩意兒,“還不打算下來嗎?需要母神給你一個愛的抱抱嗎?”</br> 小家伙不敢過多挑戰母神的耐心,猶豫了下,輕手輕腳跳了下去,認錯般垂著腦袋。</br> “母神竟不知你如此有本事,借著這一哭一鬧,驚動了整個奧林波斯。下一次母神再責罰你,你是不是要整個神界來拷問母神?”</br> “母神,厄洛斯只是……”</br> “我這宮殿小,容不下你的野心了。”</br> 小愛神猛地抬頭,一張小臉褪去了血絲,雪白得可怕。</br> “母神,您、您這是什么意思?”</br> 琳瑯轉身走回宮殿深處。</br> “歐諾彌亞,帶厄洛斯回屬地,百年之內不得出來。”</br> 小愛神闖禍慣了,被琳瑯關禁閉也是家常便飯,對他來說十分的無關痛癢。可往日懲罰的地點均是在母神的宮殿里,小愛神覺得自己要是努力點,偷偷跑幾趟,興許還能隔幾天見到母神,那時間就不難熬了。</br> 而現在,母神狠心驅逐他,讓他回領地反省,豈不是說百年都沒辦法見到母神了?</br> “母神,我錯了!您再原諒我這一回——”</br> 小愛神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立馬想要彌補過失,可是女主人根本不愿意聽他的“狡辯之詞”。</br> 秩序女神輕聲地說,“厄洛斯殿下,請回吧,您這次實在是胡鬧過頭了。”</br> 小愛神張了張嘴巴,下意識要反駁她,可想了想母神那張冷若冰霜的臉龐,最終垂頭喪氣地低了腦袋。</br> 他拒絕了秩序女神的護送,悶悶不樂回到了自己的屬地。</br> “咦,這不是咱們的聰明小愛神嗎?怎么了,又被母神趕出來了嗎?只是這一回,你又要誰來救你呢?”</br> 路過的阿波羅抱著胸,臉上掛著十分愉悅的欠揍表情。</br> 小家伙理也不理他,一聲不吭,埋著頭走著自己的路。</br> 阿波羅暗自嘀咕,這小子情緒不對啊,居然破天荒沒有懟他,令他怪不習慣的!</br> 難道是被阿佛洛狄忒罰得狠了?</br> 畢竟這小惡魔沒心沒肺的,只會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平常笑得見牙不見眼,臉上更是不見半點愁顏。如果他萎靡不振了,那么十有**的原因,一定是跟他闖禍了,還被阿佛洛狄忒賞了一頓重的。</br> 出于年長男性長輩的責任心,阿波羅率先拋開了自己被耍的悲慘回憶,拍了拍他的肩膀,“喂,小子,至于嗎,等你母神氣消了,自然就會接你回去的。”</br> “……不會的。”</br> 阿波羅驚悚了,這小獸般細弱的嗚咽聲是他聽錯了嗎?</br> 他趕緊拉住小家伙,蹲下身,果然,小愛神的眼睛又紅又腫,就跟條大眼泡泡魚似的。</br> 嘖,這孩子得傷心到什么地步啊?</br> “母神生氣了,不要厄洛斯了——”</br> 他癟著嘴,淚珠子成串成串往下掉,把泥土里還未發芽的種子都喚醒了,四周頓時長滿了一片鮮花。</br> 阿波羅重重打了個噴嚏,揉了下鼻子。</br> 見小家伙還在哭,阿波羅只覺得啼笑皆非。</br> 事實證明,萬事萬物都有克星的。</br> 再囂張的小魔頭,不也有自己動不得的軟肋么?</br> 青年神袛一下子就心軟了,摸了摸小魔頭的腦袋,哄著他說,“好啦,你是個男孩子,怎么能說哭就哭呢?你母神可是會笑話你的。唔,這樣吧,既然你母神不在,你暫時跟我玩,好不好?”</br> “不好,厄洛斯想跟母神玩。”小愛神抽了抽鼻子,固執堅持。</br> 太陽神阿波羅:“……”</br> 他想曬死這小子。</br> “除非你替我跟母神求情,我就跟你玩兒。”小愛神理所應當提出了條件,仿佛成為他的玩伴是很光榮的一件事。</br> 太陽神阿波羅:“……”</br> 他該說謝謝您的施舍嗎?</br> 阿波羅也不知道是自己哪根筋搭錯了,還真同意了厄洛斯的請求。</br> 于是小家伙擦了擦眼淚,露出一張天使般的干凈小臉蛋,高高興興跟他走了。</br> 阿波羅的天鵝宮殿建在一座玉山上,成群的雪白天鵝在霞光中飛舞,恍若飄起了一陣鵝毛大雪,將宮殿襯托得更加純凈無暇。</br> 小愛神擼了幾把天鵝毛,由于走神的緣故,差點沒把人家擼禿了。</br> 光禿禿的天鵝看著腳下的美麗羽毛,留下了悔恨萬分的淚水。</br> 它真傻,真的。</br> 它就不該看這個小孩長得可愛就湊上去的!!!</br> 阿波羅接收到了天鵝絕望的眼神,沒好氣地將小愛神拎到宮殿里面,“你趕路這么久也累了,隨便找個房間睡一下!還有,不許亂動我東西。”</br> 小愛神擺出他特有的嫌棄加傲慢的表情,“你休想騙我,這么早哄我睡覺,不就是想跟旁邊宮殿那個女神約會做羞羞的事嗎?”</br> “咳——”</br> 阿波羅咳得驚天動地。</br> 要不怎么說小愛神觀察力驚人呢?</br> 他就是剛才經過的時候跟那位女神淡淡打了聲招呼,這也能看得出他們的情人關系?</br> 面對小愛神清澈眼眸中的不屑之意,太陽神阿波羅垂死掙扎,試圖挽回自己威嚴的長者形象,“厄洛斯,約會沒你想象得那么,那么,咳,反正,約會也有很多事情可做的,比如看月亮啊看星星啊。”</br> 小愛神很直白,“但你們做這些事,不就是為了更好地勾引女神做羞羞的事?”</br> 阿波羅:“……”</br> 他錯了,他不該撿一個刺頭回家的。</br> 然而小愛神還是很“通情達理”,說完之后立即擺了擺手,“你快點去吧,別拉上我。母神說厄洛斯是個好孩子,不能跟你們這些膚淺的雄性混在一起的,你們沒有忠誠的愛情。”</br> 阿波羅是飄著離開的,他頭一次懷疑,難道自己真的這么膚淺?可他的固定伴侶也才五六個,在其他的神靈中已經是很稀少了。</br> 他渾渾噩噩地想,難道阿佛洛狄忒拒絕他的求愛,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br> 小愛神可不知道自己隨口的一句話給太陽神造成了深重的打擊,他是個閑不住的小家伙,在宮殿大廳繞了幾圈,覺得沒趣兒,便跑上了二樓,將房間一個個打開來看。</br> 令他奇怪的是,二樓的拐角房間立了一只黑色的天鵝,如同守衛。</br> 小愛神好奇跑了過去。</br> “厄洛斯殿下。”天鵝開口說話了,是一個十分魅惑的女聲,小愛神聽得還有些耳熟。</br> “小黑黑,這房間里面是什么啊?”小愛神問。</br> “厄洛斯殿下,我不叫小黑黑,我叫賽娜。房間里是神鐘愛的畫作。”黑天鵝揚著修長的脖頸,“目前暫時不對外開放。”</br> “哦,這樣啊……”</br> 小愛神拖長了尾音,眼珠子一轉,“小黑黑,我要住頂樓最好的房間,可是我睡不慣這里的床。你去一趟我的屬地,把我的羽毛床搬過來!”</br> “這……”黑天鵝有些遲疑。</br> 小愛神沉下臉,“你難道擔心我會趁你不在的時候進房間嗎?阿波羅既然敢帶我回來,就說明他充分相信我的品格!你的主人都同意我四處走動了,你還當我是個小偷嗎?你將你主人的信任置于何處?”</br> 黑天鵝急了,“我并未懷疑主人!您等等,我現在就去!”</br> 說著撲棱一聲,展開翅膀飛出窗外。</br> 小愛神鎮定自若打開了門。</br> 黑天鵝說的沒錯,里頭是一間寬闊華美的畫室,小愛神站在門口都能聞到一股濃郁的顏料味道,又像是一陣芬芳的果香。他探著腦袋,小心走了進去。最奪目的是一面水晶墻壁,上面掛滿一張張畫卷,有全身的,也有半身的。</br> 但無一例外,這些精美畫作有一個共同的特點——美人不著絲縷。</br> 小愛神早已見怪不怪了,他出去玩耍時,總能見到某些限制級的畫面——神靈并不以情愛為恥,只要感覺來了,什么地方都能成為他們的快樂天堂。</br> 也就只有母神擔心他會不習慣,常常要遮他的眼。</br> 厄洛斯環繞了一圈,發現了角落里擺著一個畫架。</br> 讓他多看兩眼的原因是,這個畫架又小又舊,與華麗的畫卷格格不入,可男主人卻愛惜鋪了一層精致的紅絨。</br> 一定有古怪!</br> 說不定這可以成為他威脅阿波羅的把柄,讓他盡快求情母神!</br> 小愛神的雙頰涌上紅暈,想得興奮極了。</br> 旺盛的好奇心促使小家伙挪動腳步,唰的一下掀開了遮掩的紅絨。</br> 陽光下浮動著細小的塵埃,羊皮卷上倚著一名金發女神,百合花般的潔白**在黑夜中怒放著生命,她像是累極了,雙眼闔著,慵懶地露出一點翠綠瞳色,頰邊有著暈紅,如同天邊的云彩。金發女神柔弱伏在一頭雪白小鹿旁邊,溪水浸過腳踝,一群鮮紅的小魚正咬著她的微翹腳趾頭。</br> 比起其他畫作的火辣辣熱情,這副白鹿伴女神明顯是克制了許多,除了大半雪白的皮膚,重點部位有意做了遮蓋,或是鹿角,或是鮮花,看上去神圣無比。</br> 也正是這樣的處理,半遮半掩的**更是達到了頂峰。</br> 小愛神怔了怔。</br> 他好像聽見了自己血液加快流動的聲音,咕咚咕咚的,很煩人。</br> 然而,比起這股微妙的異常,憤怒則引爆了他全部情緒。</br> ——阿波羅竟然偷畫他的神圣母神!!!</br> ——不可饒恕!不可原諒!!!</br> 阿波羅走到半路,有一種莫名的不安。他決定聽從自己的直覺,折返回去,正好撞上了銜著羽毛床的黑天鵝,“賽娜,你怎么出去了?!”</br> “是厄洛斯殿下命我……”</br> 阿波羅心道,糟糕!</br> 他催動神力,飛上了二樓。</br> 結果——</br> “轟!!!”</br> 整座宮殿由內到外,頃刻之間分崩離析。</br> 天鵝們唳叫著,驚慌逃散。</br> 漫天的灰塵中,一道影子漸漸清晰。</br> “……厄洛斯?”</br> 阿波羅抹去臉上的血跡,驚疑不定,“你、你怎么——”</br> 怎么瞬間就長大了?</br> 濃霧中走出的,是一個腰身纖細的陌生美少年,皮膚驚人的白皙,他的銀發墜到腳踝,在日光下灼灼生輝。</br> “阿波羅,你為何偷畫我母神?”銀發美少年面無表情,“你經過她同意了嗎?”</br> 面對質問,俊美神袛不自在轉移了視線。</br> “……沒有。”</br> “既然沒有,你憑什么畫她?!”美少年咄咄逼人。</br> 阿波羅煩躁抓了抓金發,“這是我跟阿佛洛狄忒的事,小孩子就不要插手了。改天,改天我會向她賠罪的。”</br> “賠?你拿什么賠!你侮辱了我的母神,你賠不起!!!”</br> 美少年雙眼泛起猩紅駭人的光。</br> 等事情傳到中央城,諸神才得知阿波羅與小愛神之間發生了一場驚天惡戰,小愛神更是憑借著自己的金箭之利,令阿波羅瘋狂愛上了河神女兒,將毫無戀愛想法的女方嚇得變成了一棵月桂樹。阿波羅痛失所愛,與小愛神厄洛斯當場決裂。</br> 而這場事故的起因,除了當事人,沒人清楚其中的緣故。</br> “嘩啦啦——”</br> 平靜的湖面掀起波瀾,一顆腦袋緩緩浮了上來。</br> 對方有著精致的臉龐,當濕潤的睫毛一睜開,便是無數錯落的星光。</br> 他飲了幾口冰冷的湖水,劃著雙臂,慢慢飄到了岸邊。</br> 岸邊生著一叢美麗的玫瑰花,嬌艷欲滴,芳香撲鼻。美少年克制了許久的情緒,還是沒忍住,伸出潔白的手掌,折斷了玫瑰的根莖,然而它的刺也深深扎進了肉里。他凝視著,眼底漸漸漫上了一層光。</br> “哞——”</br> 牛的叫聲驚醒了他。</br> 美少年低下頭。</br> 嬌嫩的玫瑰花瓣被他生生揉成了汁液。</br> 掌心一片血紅,觸目驚心。</br> 成年之后,厄洛斯沒有回到屬地,他隨意選擇了一座城邦,偽裝成殘暴的獸類,讓國王將女兒進獻于他。經過一番波折,他將人領回了愛神的玫瑰宮殿。</br> 時隔百年,他再一次見到母神,她的容貌沒有絲毫的褪色,金發及地,披著柔軟的披帛,腰身裊娜朝他們走來。</br> 她似乎有些驚異小愛神的成年模樣,還想伸手摸他的臉頰。</br> “厄洛斯,你這是……”</br> 小愛神往后退了一步,避開了她,神態有些疏離,“母神,我長大了,也有妻子了,您不要隨意摸我了。”</br> 母神的手僵在半空,聽從了他的建議。</br> 她不再觸摸他半分。</br> 她還要為他們舉行婚禮。</br> 可是婚禮當天,新娘卻跟著另一個神袛跑了。</br> 琳瑯安慰他,以后他會遇見一個更好的女孩兒。</br> 小愛神只是輕點了頭,沒有再說什么。</br> ——我為您長大,也為您學會了低頭。</br> 幾百年后,奧林波斯出現了一位新的神袛,他愛慕阿佛洛狄忒,時常跑到她身邊獻殷勤。</br> 小愛神冷冷看著這一切,捉到了任務者的馬腳。</br> 系統見勢不妙,毫不猶豫舍棄了原來的宿主,狂抱神的大腿。</br> “叮!您好,新主人!我是您的19號系統!您目前的姓名為白非笑,累積18次任務,9次判定失敗,共有1877個積分,請問是否更改人物信息?”</br> 小愛神沉默了一下,“你這個無形物體有什么用?我已是神袛,不需要拖后腿的。”</br> 系統趕緊安利自己的好處,“您擁有了我,就可以穿梭于無數平行時空,盡情體驗肆意人生,哦不對,是神生!”</br> “平行……時空?那是什么?”</br> “打個比方說,您身處這個神話世界時空,其實不止是一個,也許您會有緣遇見平行時空的另一個自己與其他人呢。”系統不動聲色地說,“有些結局,在平行時空里可以被完全改寫,彌補所有的缺憾。”</br> “……成交。”</br> 系統松了一口氣。</br> “那事不宜遲,我們開始第一個任務吧。”</br> 小愛神嗯了聲,卻說,“再過一日我便走。”</br> 那日正是阿佛洛狄忒的萬年誕辰,諸神為她舉行了盛大的宴會,芬芳的鮮花、漿果、美酒堆滿了宮殿。</br> 小愛神沒有像往常那樣幫著母神勸酒,因此她沾了一些果酒,雙頰微醺,第一次醉在了少年清瘦的胸膛上。</br> 他從袖子里取出一束小小的、幼嫩的蒲公英,別到了母神的耳邊。</br> “母神,我要走了。若這天地真有其他時空,我希望您轉生成一個與我毫無關系之人。當然,厄洛斯從未戀愛過,也不知如何對待感情之事,也許會有猜疑、自私、貪婪、背叛,但請您不要懷疑,也請再給我多些時間,您不能指望剛剛會跑的嬰兒就學會信任、無私、溫柔、忠誠、完美。”</br> 小愛神偶爾會想,他未來愛上的女孩子會是什么模樣?</br> 是否有著一頭美麗金發?</br> 是否有著一雙會說話的碧色眼睛?</br> 是否會很愛很愛他?</br> 后來成了笑笑的神想,這些都不重要。</br> 他貪心地希望,她笑起來,有一分是母神的模樣就足夠了。</br> 他愿把所有都給她,包括他的命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