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男老師愁眉苦臉往廁所走。</br> “唉，頭疼啊,我們班有女生懷孕了,現在還不知道哪個混蛋搞大的。”</br> “這群小兔崽子,越到高考就越浮躁，一個個排著隊表白,這不是耽誤人家嗎！”</br> “別說了，我班上有個女生，原本達到本科線，現在兩次月考都跌出前百名了。”</br> “你說這小屁孩是怎么想的，戀愛還比前途重要嗎？”</br> “龔老師，這話你可就以偏概全了啊,愛情這東西吧,是個人都容易盲目，又不只是小孩子。就好比前年有個年輕的老師,好像是姓肖，跟他班上的女學生好上了。”</br> 提起這件轟動全校的事,男老師瞬間就跟打開話匣子一樣,爭先恐后地發表意見。</br> “肖老師真的不配當老師,為人師表,居然引誘學生！”</br> “哎,老洪，你別這么偏激嘛,我倒是聽說是那個女生主動的,趁著補習的機會,故意把肖老師灌醉！”</br> “是啊，這事真的很古怪，肖老師一向對泡吧紋身的女孩子沒有好感，有一次我還看到他訓斥了那個女生，誰想到……”</br> 有人小聲地說，“會不會是那個女生懷恨在心，想要毀了肖老師的清譽跟前途呢？”</br> “不是吧，這小孩子才十六七歲，哪有那么惡毒啊？”</br> “這個真說不好，學校三令五申禁止師生戀，不也有人頂風作案的？”</br> 他們剛說完，一道身影就從眼前飛快閃過。</br> 男老師們目瞪口呆，他們動作一致抬起頭，看了看掛在廁所外面的牌子。</br> 男教師專用。</br> 沒錯啊，這是男廁所啊，怎么有一個女孩子從里面跑出來了？</br> 關鍵是，這人他們還熟得很，一個月請假十六次的牛人，他們想忘也忘不了。</br> “陳、陳老師？”</br> 隨后走出來的年輕男人讓男老師們集體傻眼，又聯想到剛才的一幕，不禁浮想聯翩。</br> 有人不怕死，壯著膽子問了，“陳老師，你剛才在里面有沒有看見一個女學生？”</br> 陳老師的坦率出乎眾人意料，他點了點頭，說，“看見了，我還被真人直接堵在了廁所里頭，給表白了。”</br> 男老師面面相覷。</br> ……臥槽這女生好猛啊。</br> 然而想了想，他們竟不覺得有什么奇怪的。</br> 高三的陸寶靈在男生中的人氣一向很高，雖然她學習不咋地，架不住多數男生就愛刁蠻小辣椒這一口，趕著上去當備胎。老師們每回見到陸寶靈，她身邊男生的面孔都不帶重樣的，久而久之，大家已經具備了免疫力。</br> 本來吧，戀愛這種事，作為過來人，老師們也不好一棍子打死，但面對師生戀如此敏感的話題，有些激進的老師就受不了了。</br> “陳老師，你要慎重啊！”先前反對學生戀愛的龔老師語重心長地開口，“學生心智不成熟，不懂事，情有可原，可老師不能裝聾作啞啊。”</br> 眾人認為他這話有點貶低陳老師了。</br> 陳深家學淵源深厚，本人又克己守禮，頗有君子剛正之風，比起那個男女關系混亂的女生，他們更寧愿相信陳深老師的為人。</br> “龔老師不用擔心，我對師生戀沒有半點興趣。”三堂哥食指扶了扶鏡片，氣息溫文爾雅，“我相信那位同學也只是一時腦子傻了，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就急不可耐地表白。”</br> 眾人一聽，這話內有乾坤啊，便連忙詢問是怎么回事。</br> “唔，也沒什么，她的新嫂子，姓曲，正是我的堂妹。而且她沒調查清楚，我跟我媽姓陳。”三堂哥直指矛盾核心。m.</br> 至于他被曲家領養這種事，就沒有必要到處跟別人說了。</br> 曲姓在這片地區十分少見，如果是相同姓氏，很容易就讓人想到一家人。也是因為這樣，陸寶靈根本沒把陳深跟曲琳瑯聯系在一起。</br> 尤其這對堂兄妹長得一點兒也不像。</br> 陸小姐做事任性慣了，怎么會做調查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她甚至懶得寫情書，當場就給陳深來了個別開生面的“告白”。</br> 如果一開始就知道新老師姓曲的話，陸寶靈怎么也不會產生旖旎的心思，有著戀愛腦的小姑娘，吃醋是不講道理的，她們可以從恨情敵這個人到恨她的祖宗十八代，但凡跟曲字沾邊的都能令陸寶靈莫名厭惡。</br> 陳深能入得了她的眼，除了長相跟個人魅力，他名字帶“深”字也是一個重要原因，讓小姑娘相信，冥冥之中她跟哥哥有著斬不斷的緣分。</br> 誰想到陳深竟然是新嫂子的三哥。</br> 于是陸寶靈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成功踢到第一塊鐵板。</br> 三哥對陸寶靈沒有一分好感，而老師的身份讓他不得不克制自己過于明顯的惡感，只淡淡地說，“這位陸同學比較心高氣傲，瞧不上我的妹妹，不過，一個連畢業都困難的高中生，我實在想不出來她有什么底氣配得上我曲家才貌雙全的姑娘。”</br> “曲，姓曲……”一個男老師苦苦思索，忽然眼睛一亮，“陳老師，你的堂妹該不會是那位姓曲的小提琴手吧？我之前跟校長到國外進修，還去了費城的大學聽了一場音樂會呢，你不知道，當時算得上是轟動全場啊，我還在想怎么會有這么美的女孩兒呢。”</br> 哥哥同樣流露出了遺憾的神色，“我跟導師在做模型，沒能及時趕過去。”</br> 他答非所問，從側面證明了兩人的堂兄妹關系以及身份。</br> 男老師就跟打了雞血似的，一副小迷弟的模樣，“有機會你帶你妹出來吃個飯呀，讓我瞻仰下偶像！”</br> 其余人也紛紛起哄。</br> 三哥溫和一笑，“那我回去跟她說說，你們別抱太大期望，畢竟就算是我這個堂哥，成功面圣的機率也是少得可憐呀。”</br> 眾人被陳老師的幽默逗得樂不可支，心底對他更親近了。</br> 人都會有偏愛的成分，隨著男老師們對三哥的一致認可，陸寶靈就成了他們眼中“勾引未遂”的壞學生。</br> ——高三一猛女廁所強堵男老師告白！</br> 勁爆眼球的消息迅速流竄到高三的十七個班級，陸寶靈火得快糊了。</br> 不少高一高二的學生一下課就跑到高三的教學樓進行圍觀。</br> 對于學生來說，日復一日的重復學習實在是太枯燥了，難得學校出現了猛料，他們自然要過去湊湊熱鬧的。</br> 而對于被圍觀的陸寶靈來說，這滋味就不太好受了。小女生喜歡的是眾星拱月，而不是被人當成猴子一樣東看西看，活像她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情。</br> 陸寶靈的脾氣屬于一點就爆的類型，一旦有人對她指指點點，她立刻就罵回去。還別說，在她領教了嫂子琳瑯的功力之后，自己現賣現用，罵哭了不少女孩子。</br> 然而陸寶靈沒爽幾天，更大的麻煩來了。</br> 這世上不止是她一個人有哥哥的，那群女孩子也有，一聽自家寶貝的妹妹在學校里被一個作風不正的女生罵了，這口惡氣怎么忍得了？</br> 斯文點的哥哥，主張能不動手就動口，跟班主任談談心，我妹妹一沒偷二沒搶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看不慣那些胡作非為的女生怎么了？做都做了，還不能讓人說兩句？想當婊/子還想立牌坊？你他媽可真牛逼壞了！</br> 脾氣火爆的哥哥，直接找上陸寶靈，跟她撂狠話，哥哥也是道上混的，我妹妹金貴得很，你敢動她一根頭發絲，信不信我剁你十根手指賠禮道歉！</br> 陸寶靈是典型的窩里橫，在家耍得八面威風，突然遭遇了這么多的惡意威脅，再囂張心里也是虛的。</br> 面對這種情況，她第一個想到的求助對象就是哥哥。</br> 然而每次她回家，總能看到琳瑯似笑非笑的面孔。</br>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陸寶靈覺得自己越是憔悴，她的嫂子就越是美得不像話，就像是吸了男人精氣的女鬼，那雙狐貍似的招子媚得出奇，輕而易舉就吸引了她哥的注意力。</br> 每當陸寶靈想跟陸慕深傾訴自己的煩惱，那邊很湊巧弄出了一點動靜，害她的話說到半路就得收回。</br> 幾次之后，陸寶靈的倔強性子被琳瑯激得更厲害，她就不信自己還搞不定這點小事了！</br> 琳瑯沒想到自己落井下石的機會來得這么快。</br> 這天她正在擺弄著樂譜，忽然聽見對面的聲音。</br> “什么？酒吧打架？……不可能，我妹妹不會做出這種事的！”</br> 琳瑯的指尖撫過黑色音符，等陸慕深面色不虞掛了電話，她緩聲道，“這是怎么了？”</br> 這個月來陸寶靈忙得焦頭爛額，又不敢對琳瑯出手，夫妻倆的關系有了很大的緩和。為了顯出自己“賢妻”的名頭，琳瑯特意精心裝扮，去了幾趟公司，“慰問”辛苦的丈夫。陸慕深部門的人感嘆不已，總裁絕對是人生贏家！年少有為，又娶了一個家世、美貌、才華樣樣俱全的老婆。</br> 更別說兩人還是初戀夫妻，實在是羨煞旁人。</br> “靈靈……”陸慕深稍稍猶豫，“可能在學校出了點事，需要家屬去處理一下。”</br> 琳瑯道，“媽還在犯頭疼呢，應該出不了門，你要去學校嗎？”</br> 陸母也真是執著，為了表現對媳婦的不滿，硬生生把自己給折騰病了。</br> 陸慕深看了看膝上的資料，頭疼揉著太陽穴。陸父雷厲風行，在之前的飯局中一舉拿下了京山電視臺，并將項目轉到他的手上。陸慕深很清楚，這是父親對繼承人的考驗，所以他必須將事情辦得漂漂亮亮的。在這節骨眼上，任何分心都會導致他的功虧一簣。</br> “如果你信得過我，讓我去吧。”琳瑯抿緊胭脂色的薄唇，“我看寶靈最近這段時間魂不守舍的，應該是戀愛了吧？然后，就會做出一些比較沖動的事。”</br> 陸慕深張嘴就想說不行，可抬頭一看，妻子正坦坦蕩蕩望著他，眼里沒有一絲憤怨，“你放心，我雖不喜歡你妹妹，可也不至于為難一個小女孩。你也看見了，我基本是嘴上說說她而已，怎么敢碰你妹妹一根手指頭？你跟你媽會找我拼命的。”</br> 丈夫聽得怪別扭的，“我不是這個意思……”</br> 琳瑯察覺到他耳根子軟了，笑了笑，“我知道你跟寶靈感情好，不過小女孩兒到了叛逆期，哥哥要是管著她，估計會越鬧越激烈的。我一個外人去處理這種事情，旁觀者清，說不定效果會更好。”</br> “琳琳！”</br> 陸慕深慌亂站起來，去握她的手，“你是我老婆，不是外人。”</br> 琳瑯低語，“你能這么想，是最好的。”</br> 妻子的一舉一動流露出了脆弱，陸慕深啞然無聲，有些話更說不出口了。</br> 他最終同意讓琳瑯來處理妹妹的事。</br> 琳瑯開了自己的紅色跑車出去。</br> 深入敵軍后方之前，她按下藍牙，打了一通電話，提前刺探軍情。</br> “滴答——”</br> 一片模糊的水聲。</br> “三哥。”</br> “……琳瑯？”</br> 滴水聲倏忽停止，里面的男聲逐漸清晰起來，比起人前的規矩端正，平添一絲慵懶。</br> 琳瑯感覺到撲面的水汽，熏得耳尖微軟。</br> “你不在學校？”</br> 對方嗯了一聲，一邊擦著頭發一邊跟她說，“這兩天可能是偷懶偷得太明顯了，被校長抓了壯丁，跑去省內出了點數學題，今早才剛剛放出小黑屋呢……怎么了，你有事？”</br> “沒事就不能跟三哥相親相愛了嗎？”她故作委屈。</br> “行，咱們相親相愛！過幾天出來吃個飯怎么樣？我有幾個同事是你的小粉絲，死活要見你一面。當然，如果你不喜歡，三哥就給推了，別有心理負擔，三哥還不至于用你這個小丫頭片子換人緣。”</br> 琳瑯自然說可以，作為妹妹，她有義務為哥哥們撐起門面。</br> 三哥被逗笑了。</br> “對了三哥，寶靈是在你那邊念書吧？慕深剛剛接到班主任的電話，說她在酒吧跟人打架了。”</br> 三哥心細如發，微微凝眉，“你要去給她收拾爛攤子嗎？琳瑯，聽三哥的話，別去蹚渾水，你是她嫂子，又不是她媽，讓她自己去作吧。”</br> 按照陸寶靈這種折騰勁兒，遲早會把自己作死的。</br> 還用得臟了他家妹妹的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