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br> “開門!”</br> 女人凄厲尖叫,刺得人頭皮發麻。</br> 張媽一干人從廚房里跑出來,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一向優雅矜貴的太太怎么好端端發起瘋了?</br> 陸寶靈聽見陸母的悲憤叫聲,抬腳邁向樓梯。幾乎就在同時,她的腦海里閃過了陸父那張淡漠威嚴的面孔,仿佛一瞬間回到了她最害怕的時刻。</br> 那個男人與生俱來的強大氣勢如同遮天蔽日的陰影,讓她生不起任何的對抗心思。</br> 陸寶靈的腳步遲緩起來。</br> “小賤人,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不要臉——”</br> “咔。”</br> 門開了。</br> 陸母正欲破口大罵,然而當她看清了開門的人,沖天怨氣硬生生噎在了喉嚨。</br> 男人的身軀頎長精健,猶如巍峨磅礴的山岳,單是平淡的一眼,陸母就心驚肉跳,后悔起自己剛才的冒失舉動。</br> 陸母又驚又怕,突然想起自己才是名正言順的陸太太。</br> 不知死活的小妖精敢扒上她的老公,她憤怒一下怎么了?</br> 陸母勉強保持鎮定,在男人幽深的目光下掃視了一圈書房,里面并沒有人,她心知是被男人藏起來了。陸母暗自惱恨,這小妖精的手段了得,竟然能勾得常年性冷淡的男人為她破例。</br> 這么一想,陸母面對男人的緊張感頓時煙消云散了。</br> 原來他對女色也不是無動于衷的。</br> 陸母自以為拿捏住了男人的把柄,心里更加不慌了,她擺出一副當家主母的樣子,大氣地說,“你讓她出來,我們好好談談。年紀輕輕的,做什么不好非要做小三?”</br> 她并不知道是哪個小妖精勾住了丈夫的魂,但她看得很清楚,那截裙擺下是白皙光滑的小腿,對方一定是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br> 陸母青春不再,對貌美窈窕的女性最是妒恨,她越想越是憤怒,恨不得當場剝了對方的美麗皮囊。</br> 看沒了這層人皮,她還能誘惑得了誰!</br> “小三?”</br> 陸父意味不明揚著尾音。</br> 他轉身走回桌臺,重新落座。</br> 低頭之際,眸中掠過暗光。</br> 他藏起了一抹初春的雪,在狹窄的桌椅之間。</br> 陸母趁機指桑罵槐,“現在的女孩子啊,心機太重,又浮躁,經不起一點的誘惑,看到別人老公富貴多金,就死皮賴臉蹭上來,”</br> 陸父話藏機鋒,“過去難道不是這樣?”</br> 罵得痛快淋漓的陸母一時僵住了。</br> 知道她偷換精子、逼婚陸氏掌門人的知情者并不多。陸母的娘家,也就是商家,他們已經達到了拉攏陸家的目的,自然守口如瓶,不會隨便把這種事泄露給旁人。畢竟,無論陸母打著怎樣真愛至上的名頭,始終是一種不光彩的上位手段。</br> 商家人只希望陸董事長早日得“健忘癥”,隨著時間一長,淡忘他們早年的算計。</br> 這樣一來,他們就能憑借著夫妻情分、后代血緣的種種羈絆,與陸家結成真正的“秦晉之好”!</br> 然而,陸母比自己的娘家人想得更清楚。她嫁進陸家以后,也曾用盡心思討好他,只是這個男人軟硬不吃,冷心冷肺,說不定什么時候就翻了臉。她不敢把全部希望寄托在薄情丈夫的身上,而是下了大血本討好陸老爺子,在他生病期間端屎又端尿,老人家感動得一塌糊涂,說什么今生今世只認她這個兒媳婦。陸母一度為此十分得意。</br> 現在陸老爺子一有什么發燒頭痛,立馬打電話讓陸母去老宅伺候。</br> 陸母養尊處優多年,難以忍受老人的惡臭污穢,好幾次都想裝病不去。后來一想,反正老爺子也沒多少年好活的,她這時候不刷點印象分,以后怎么分到更多的家產呢?</br> 陸老爺子是陸母最大的靠山,只要老爺子還在一日,她穩坐釣魚臺,陸太太的寶座是不可能讓給小妖精的!</br> 陸母提起的心稍稍放下。</br> 她雖然被人曲意逢迎慣了,自身也有幾分眼色,丈夫突然提到了過去的事,顯然是對她的插手感到不滿了。現在的有錢男人哪個不偷腥?家里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實屬正常。陸母分析局面,迅速擺正姿態,溫柔小意道,“我也不是反對你養小情人,只是,你不該把她帶到家里來。靈靈還小,不能讓她學了這股歪風邪氣。”</br> 陸母看似大度,不經意間羅織重重罪名,打壓小妖精的氣焰。</br> 只可惜小妖精根本沒聽進去。</br> 琳瑯斜坐著,雙腿交疊微曲,裙擺開叉,宛如鮫人魚尾,誘敵深入神秘危險的禁地。此時,她不緊不慢地抬手,腕間的翡翠鐲子滑落,襯得雙眸泛著艷艷碧波。纖纖素手先是挽了耳邊的發,緩緩地摘下了珍珠耳環,一并放在了黑色瓷磚的地板上。</br> 陸父目光一凝。</br> 她要干什么?</br> 很快他知道了對方的意圖。</br> 解了耳環之后,她又慢吞吞拆了盤發的發簪,剎那,云霧微墮,漆黑如緞的長發絲絲縷縷披落肩頭,猶如水波蕩開,跌至腰間。她坦坦蕩蕩迎上了陸父的視線,帶著一股兒復仇的狠勁,將柔順的長發弄成了凌亂的狀態。</br> 她想要兩敗俱傷。</br> 陸父長指微曲,輕叩桌面,暗含幾分警告。</br> 陸母以為這是對她提議的“許可”,登時亮了亮眼睛,故作大方,“不如這樣,我給她安排一棟別墅,那里正是半山腰,平時很少人會經過那邊,不用擔心身份泄露。”</br> 男人眉峰不動,波瀾不起,“你想得倒是周到。”</br> 也不知是同意,還是不同意。</br> 總裁爸爸的余光下瞟,不安分的小妖精將指尖挪到了腳踝,脫了高跟鞋,倩巧婉秀,別繞一番媚態。</br> 雪白的腳尖正好踩住他的皮鞋。</br> ……真是無法無天。</br> 暗潮涌流間,男人淡笑著,解開袖扣,露出了健實的手腕與駭人的青筋,威脅不言而喻——再給老子耍花招試試?看佛祖不收拾你這個皮猴!</br> 這舉動似乎嚇壞了他的小女巫,纖細的背脊示弱般抵著辦公桌的木板。</br> 久久沒有言語。</br> 陸父以為她終于學乖了,要消停了。</br> 他準備收回目光,不再管她。</br> 突然間,她像是下定了決心,雙手上抬,摸到了一簇琵琶扣,春筍般的指尖與紅色花結相映,活色生香。</br> 她解開了第一顆琵琶扣。</br> 冰雪初融,春色乍泄。</br> 陸父讀出了她的囂張——你以為老娘不敢?</br> “……”</br> 行,她是真敢摸老虎屁股。</br> 陸母依然沉浸在正宮的威風里,并沒有注意到兩人的來回較量。</br> 就在這時,琳瑯的“凄慘賣相”準備完畢,打算就地突圍。</br> 一條長腿輕松封住了她的去路。</br> 琳瑯:“……”</br> 惡劣又小氣的老男人。</br> 總裁爸爸見她小孩子般撇了撇嘴,頓感好氣又好笑。</br> 陸母認為對小三的待遇已經開得足夠優厚了,該適當談一談條件了,于是她話鋒一轉,“但是,無規矩不成方圓,她既然想入陸家,也要遵守陸家的規矩,做好姨娘的本分——”</br> “姨娘?”男人別有深意地承認,“不知道商女士,又是憑著什么身份,教訓我陸語冰的未來太太呢?”</br> 陸母呆了一分鐘才反應過來。</br> 未來太太?</br> 未來太太!!!</br> 她煞白著一張保養得宜的臉,幾乎抑制不住自己的崩潰,“你、你這是什么意思?”</br> “不用多想,商女士想的那個意思。”</br> 琳瑯剛想從另一邊伸出手,男人的腿就像長了眼睛,刷的一下杵在她面前。</br> 總裁爸爸一心二用牛逼得很。</br> 陸母站在原地,臉色陰晴不定,最終擠出一張僵硬的笑臉,用親昵的話語緩和氣氛,“語冰,你是開玩笑的,對嗎?我們夫妻多年,老人家也說了,百年修得同船渡……”</br> 室內響起淡淡的回絕。</br> “別叫我語冰,聽著惡心。許是商女士記錯了,陸某一貫暈船,向來只坐飛機。”</br> 貴婦人捏了捏手,不能慌,還不到最后。她有老爺子撐腰,又有兒女傍身,跟陸家的一眾親戚也是十分熟絡,早就不是當初那個一無所有的落魄小麻雀了。陸語冰為了他的小心肝,現在反悔想把她驅逐出陸家?根本就是做夢!</br> 陸母恢復了優雅模樣,“語冰,何必鬧得這么難看呢?你是堂堂陸董事長,萬一被狗仔爆出,你背著老婆,在外面養了一個水嫩的小情人。呵呵,后果不用我說了吧,公司的形象一定受損。而且,你要跟我離婚,是要分我一半財產的。為了一個小女孩,你確定要這樣做嗎?”</br> 說到最后,她的呼吸略微急促。</br> 誰不知道陸語冰是國際富豪榜上的名人?他名下的資產多不勝數,如同天文數字!</br> 就算要離婚,她也要爭取自己的權益!</br> 陸語冰詫異看了女人一眼,似乎沒有想到她這么快就暴露自己的本性,不裝“賢妻良母”了。</br> 看來今天她被小皮猴氣得夠嗆。</br> 算了,這無關緊要。</br> “抱歉,陸某的確十分健忘,這么多年,忘了提醒商女士一件事。”陸語冰從容不迫,“我這個人呢,比較記仇,誰算計我,我能讓他倒霉一輩子。商女士,你不會以為暗算我之后,肚子里揣了一個球就能讓我原諒你、愛上你吧?”m.</br> 陸母咬牙,“我們結婚了,你就必須對我負責。”</br> 哪怕是沒有婚禮,沒有戒指,她還有結婚證!她就是國家認定的合法妻子!</br> 男人意味不明挑眉。</br> 陸母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br> “誰說……我們結婚了?”</br> 女人一時發蒙,某種可怕的猜測涌上心頭,她失聲尖叫,“不、不可能的!”</br> 她發瘋似跑了出去,結婚證,她要找到那本結婚證!</br> “還不出來?”</br> 陸父敲擊著桌面,“戲沒看夠?”</br> 他挪開了雙腿,讓琳瑯得以順利鉆出桌子。她長時間維持一個姿勢,不由得產生暈眩之感,往旁邊晃了一下。陸父掌風輕掃,她猝不及防倒入他的懷中,側著腿坐著。</br> 男人的雙臂從背后環繞,將她囚禁于膝上。</br> 她驚慌地逃開他落下頸邊的呼吸,又聽得他深沉穩重的聲音,“現在知道怕了?之前膽子倒不小,寬衣解帶……嗯?說說,哪個混球教你的?”</br> 他手掌拂過,不動聲色,翻折到大腿的裙擺被他重新蕩回去,遮住姣好的春色。</br> 男人的手指倏忽掠過她的下巴。</br> 她渾身發顫。</br> 瑪瑙般殷紅的耳尖晃入了陸父的眼底,他頓了頓,移開視線。</br> 修長手指將一簇簇的琵琶結再度扣上。</br> 他沒有再戲弄她。</br> 這朵娉婷的花,原本長在枝繁葉茂的枝上,春花秋月,夏風冬景,皆與他無關。</br> 本與他無關的。</br> 然而寒風乍起,就是那么不小心的,又狡猾的,吹落至他的懷中,在衣襟上印染出一粒朱砂。</br> “我記得我說過,拿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的家伙,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總裁爸爸聲色清冷,“你以為誘惑了我,就能報復你的仇人嗎?”</br> 她漲紅了臉,一言不發,掙扎著要起身。</br> 他一根手指頭輕松摁住了人。</br> “亂動什么?知道什么……嗯,好好聽長輩說話的禮貌嗎?”</br> 她猛地回頭,眼底猩紅,一字一頓地說,“陸董事長,你確定,要當我長輩?”</br> 男人淡定自若。</br> “嗯,這個身份不太貼切,那換一個好了。”</br> 琳瑯考慮親手錘死他的可能性。</br> “不叫長輩,那便叫先生,如何?”</br> 總裁爸爸面不改色。</br> 我的陸太太,由于你遲到違停二十年,導致我至今頭發出家,□□冷淡、不近人情、毒舌成癮,種種罪狀,人神共憤,不可饒恕。</br> 陸先生現在就追究你的責任,給你開一輩子的罰單。</br> 嗯,別哭鼻子就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