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天還沒黑,你怎么就跪安了?”</br> 琳瑯沖俊臉著地的奶狗子好心好意伸出了自己援助的雙手。</br> “好孩子,禮太重了,妾身受不起,快起來?!?lt;/br> 小五:“……”</br> 放屁,明明就是你嚇壞小爺。</br> 那句死鬼又嗲又媚,哪個單純的小孩子聽了不害怕?</br> 老五李千機警惕不已,面前這雙女子的手保養得如上好的羊脂玉,虎口與指節覆上一層薄薄的繭子,絕對是個功力深厚的內家高手。</br> 現在的內家高手都這么閑,不干正事,專門耍著小孩子玩嗎?</br> “你究竟是誰?與我有什么關系?”他是記不得自己是誰了,但又不是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傻子,才不會被一個陌生的女人牽著鼻子走。況且,他的直覺告訴他,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這是人間至理,他絕對不能被她騙了!</br> 琳瑯收回雙手,又拿起膝上的團扇,輕輕搖晃,扇子上的彩蝶仿佛要隨著她的動作飛入榴花叢中。</br> 李千機心頭咕噥一陣,這年頭騙子的水平也太高了吧,這眉眼,這身段,這氣質,都能鑲入畫里流芳百世了。</br> 然后,他聽見可能流芳百世的騙子氣定神閑地說,“你猜,猜對今晚不許吃晚飯。”</br> “……”</br> 糟了,是心肌梗塞的感覺。</br> 姐姐你這么壞,是要遺臭萬年的。</br> “猜錯呢?”李千機捂著隱隱發疼的胸膛,他感覺自己失個憶,人間對他都不友好了。</br> 琳瑯低頭一笑,宛如粲然春花。</br> 李千機不自在摸了摸脖頸,結果頭頂幽幽飄來一句,粉碎他所有的旖旎,“我看上了天上樓的楚公子,誰知……嫖資不夠,飽受相思之苦?!?lt;/br> 天上樓?這名字好耳熟,一聽就不是什么正經地方!矜持的男孩子可不能學壞!</br> 旋即琳瑯笑瞇瞇看他。</br> 看他干什么?怎么著,還想把他賣了給她湊嫖資嗎?何等歹毒的婦人心啊,簡直令人發指!不是,她一個女人,怎么隨隨便便把嫖資掛在嘴邊,還把自己的無恥形容得那么清新脫俗!</br> 少年趕緊抱住自己的小身子,義正言辭地說,“你死了這條心,小爺天真純潔,賣藝不賣身!”</br> 她頗為可惜嘆了口氣,“那天上樓可是個銷金窟,笑一笑,都有冤大頭為公子們一擲千金。你真的不去?不如我八你二好了?!?lt;/br> 掉進銅錢眼里的李千機覺醒財奴愛好,登時跳腳,“什么?這你也說得出來?我六你四,不能再少了?!?lt;/br> 他一副肉痛不已的小表情。</br> “好啊,我九你一,友情價,不能再多了?!?lt;/br> 琳瑯用團扇抵住下巴,奉送一個合作愉快的笑容。</br> 李千機差點就給她繞里面去了。</br> 他也不站起來,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琳瑯的腿,趁機耍賴,“我才剛醒,什么都不知道啊,你說賣我就賣我,這不公平,你長得這么美,總得讓我做個明白鬼吧?”</br> 琳瑯挑眉。</br> 不愧是闌門上下最愛拈雞惹狗至今還沒被打死的小霸王,腦筋兒轉得賊快,一看事情不對,立馬裝糊涂。</br> 李千機一邊耍嘴皮子,一邊偷看四周環境。</br> 他琢磨著,自己可能是個十分有錢的大戶人家。</br> 嗯,很符合他的性格與身份,他很喜歡。</br> 琳瑯擺出溫柔仁慈的面孔,“那好,我就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個,你是為了你親爹掉進茅坑然后失憶的倒霉兒子。第二個,你是為了全家人一口飯要進宮當太監的善良弟弟,雖然昨晚揮刀自宮前嚇暈了過去,但是沒關系,今晚姐姐親自上陣,保證利落干凈,讓你安詳地去。”</br> 人間的娘們也太狠了。</br> 他就不能是個不掉糞坑不自宮的正常人嗎?</br> 李千機有點兒不甘心,“這些你之前都說過了,就沒有一個平平無奇玉樹臨風家財萬貫揮金如土的普通選擇嗎?”</br> “有啊?!绷宅槅问种澳憔褪俏夷莻€平平無奇尖嘴猴腮家財萬貫沒命享受又得了花柳病的倒霉丈夫,這個選擇怎么樣?”</br> 五哥哥吐了一口血。</br> 他的心肌梗塞更嚴重了。</br> “我數到五,你最好要認真想好怎么稱呼我,這個答案,將決定你未來一生的命運?!?lt;/br> 琳瑯慢吞吞伸出三個手指。</br> 李千機有點強迫癥,把她剩下的手指也掰起來。</br> 然而——</br> “五?!绷宅樎湎聝筛种?,“三?!?lt;/br> 他已經不想糾正這個自說自話我行我素的女人了。</br> “一!”</br> “娘子在上,請受為夫一拜!!!”</br> 豁出去了。</br> 他不想掉糞坑,更不想揮刀自宮當太監!</br> 李千機額頭貼著地,好半晌,沒有聽見女人的聲音。</br> 難道,難道是他猜對了,不用被賣了?</br> 他悄悄抬起腦袋,還沒看清楚,一巴掌猝不及防甩來,清脆的聲響把他給整懵了。</br> 這又是咋了???</br> “你個禽獸不如的兒子?!绷宅樐笾嘏?,眼尾發紅,氣得發抖,“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養大,原想你出人頭地,結果你前一陣竟為了個小倌兒,跟別人打架斗毆,還被人用箭射傷了膝蓋。”</br> 李千機表情微妙,很想為自己說一句話,“我覺得我應該喜歡……”女孩子。</br> “我就說那個小倌兒是個沒良心的,見你不行了,包袱款款跟野男人跑了,你大受刺激,時不時當街裸奔,讓我李家淪為笑柄?!?lt;/br> 他很確定自己……行的。</br> 而且,裸奔這事,他絕對干不出來!</br> “我覺得你是不是……”</br> 琳瑯睨他,強硬無比,“我不要你覺得,我覺得就行。”</br> 行叭,你是高手,你說了算。</br> 琳瑯重新投入自己的表演情緒,擦拭著眼角并不存在的淚水,來了個殿堂級的痛心疾首。</br> “如今可好,在老娘的精心照料之下,你好不容易醒過來,又整出個離魂的幺蛾子,還,還敢對老娘我出手,你對得起你那個掉進茅坑里淹死的爹爹嗎?他死不瞑目啊。嗚,我太慚愧,我不活了,我跟你死鬼爹一起走!”</br> 隨后李千機見人從袖子里熟練扯出一段白綾,伸手一拋,懸在橫梁上。</br> 琳瑯就著凳子站了起來,熟練打了個死結,將脖子放了進去,留戀看了看屋子,心若死灰閉上了眼。</br> 李千機:“???”</br> 一哭二鬧三上吊?好毒的絕招!</br> 救命,他頭皮發麻啊,為什么姐姐你上吊的姿勢如此熟練?</br> “我錯了,你先下來?!彼s緊抱住對方的雙腿,生怕她尋了短見,雖然他極度懷疑這個瘋女人是在戲弄自己。</br> 對方含淚瞪了他一眼,如同春雨沾濕海棠,“你知道錯了嗎?你心里難道不是在罵我瘋女人嗎?這就是你認錯的態度?”</br> 你莫不是小爺肚子里的蛔蟲,還能聽見小爺說的是什么?</br> 李千機暗暗腹誹。</br> “你是不是又在罵我?”</br> “……一點點。”</br> 李千機心想,到底是一條人命,尤其自己還處在情況不妙的境地里,服軟總是沒錯的。</br> 于是他低下自己高貴的頭顱,兩根手指頭放進嘴里沾了沾口水,摸到眼皮下,對著琳瑯充分地熱淚盈眶。</br> “娘,孩兒知錯了,孩兒已經沒有了父親,不能沒有您啊。您想想,爹是掉進糞坑里去世的,您這么早就過去,豈不是要被爹熏暈了?”</br> 琳瑯頓時一噎。</br> 小兔崽子敢反咬她一口。</br> 她一邊踹人一邊哭,“自從你爹走后,娘日日夜夜,以淚洗臉,輾轉反側,寢食難安。”</br> 李千機護住自己的臉,瞬懂,“孩兒一定努力掙錢,給您湊足嫖資,爭取早日睡到楚公子?!?lt;/br> 琳瑯哭得更厲害了,“什么嫖資,你個小兔崽子學壞了啊,這種虎狼之詞都敢說,說得娘好像提起褲子就不認人。你娘像是這種見了男人就走不動道的女人嗎?區區一個楚公子——”她立刻變臉,“呵,我要包了天上樓所有的頭牌公子,寧可多買,不能放過?!?lt;/br> 李千機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br> 琳瑯語重心長地說,“你別排斥,娘也是為了你日后的健康成長著想,你想想看,要是你的爹爹們精通琴棋書畫,讓他們一人教你一項本事,連夫子的束脩都省了呢。”</br> “況且,你當了他們的兒子,什么傳男不傳女的家族真功夫,不都明明白白安排上了嗎?兒子,這叫一箭雙雕,好好學著點?!?lt;/br> 李千機忍不住反駁她,“你確定這不是什么走火入魔的房中術嗎?”</br> “……”</br> 琳瑯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br> 李千機看準時機,手掌作刃,一劈琳瑯膝蓋。</br> 她腿窩一軟,整個人滑落下去。</br> “嘭——”</br> 李千機眉峰一挺,雙手去抓琳瑯的纖腰,他的長腿一抬,踹開礙事的象牙小凳,結果力氣輸出依然沒控制住,小凳四分五裂,粗暴砸壞了一扇窗戶。</br> 陽光驟然射落下來,玉屑如流砂般在空中紛紛揚揚地灑落。</br> 琳瑯摔到他懷中,石榴紅在眼前熱烈綻開。</br> 她的腰怎么那么細,他不會捏碎了吧。</br> 小五的耳根子又紅了。</br> 他吞吞吐吐,“其實,你是騙我的吧,你看上去至多也二十五六歲,我們,我們是……”他有些不好意思說出口。</br> 剛醒過來,又失了個憶,尚且沒有來得及欣賞自己突破天際的英俊面容,但他用內功感受了一番身體,骨骼年輕,血液新鮮,肯定不超過二十歲。</br> 二十歲,正好也是成家立業的年紀,努力一點,孩子都能打醬油了。</br> 懷中女人淺笑嫣然,她緩緩伸出手掌,撫上他的臉。</br> 這么快就搞他了?</br> 他心頭小雞啾啾亂撞,第一次,沒經驗,該如何是好。</br> 桃枝與柏葉的淡淡香氣彌漫鼻尖,血液流動速度驟然加快。直到溫酣的呼吸拂上耳廓,年輕的脊骨開始發癢發燙。</br>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覺得嘴里纏滿了蜘蛛絲。</br> 然后,心頭小雞亂叫的小五爺聽見了——</br> “你個沒良心的敗家仔,白瞎了那么長的一雙腿,什么正經事也不干,就是為了來敗壞老娘的家產?那只象牙小凳死得多慘啊,灰飛煙滅,你居然踢它,你還是個人嗎?那可是咱們李家唯一的傳家寶啊,溫潤細膩,色澤獨特,價值千金,把你賣了都不值這個數?!?lt;/br> 琳瑯的手帕啪啪打著他的臉,撲出香粉。</br> 他歪頭打了個噴嚏。</br> “你說你這么敗家,我什么時候才能睡到天上樓的楚公子?”</br> 哦,這樣啊。</br> 說來說去不還是為了那個小白臉兒。</br> 五哥哥冷漠松開手。</br> 他心里發狠地想,小爺今天就好好倒干凈你腦袋里的大海,讓你見了男人都害怕。</br> 啪的一聲,腰間珠玉相撞。</br> 琳瑯雙手摟住他的脖子,長腿一攏,很有先見之明盤上了他的勁瘦腰骨。</br> 他的脊骨瞬間軟成水了。</br> “下來,不許盤腰,光天化日之下,成何體統。”</br> 他要死了,女人太可怕了。</br> “……嗯?”</br> 上揚的尾音頗有一種威脅的語調。</br> 小五瞬間認慫。</br> “求你了,我的小祖宗,我的小姑奶奶。”</br> “還有呢?”</br> 他猶猶豫豫。</br> “……小甜肺兒?”,,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m..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