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瑯偏過臉,瞧了一眼掛在她后背的鑰匙,沉甸甸的份量墜得細繩變形。</br> 美人的風情流露在不經意的舉手投足中,她難得盤起蓬松的波浪卷兒,僅在兩頰綴著彎彎一綹,當她側過臉,半邊的頸線由此挺直,通透如玉的肌膚下蜿蜒一道道淡青色的血管。</br> 美麗的事物總是易碎。</br> 陳愿轉開了眼。</br> “嘩啦啦——”</br> 清脆的響聲鉆入耳朵。</br> 鑰匙圈在琳瑯的尾指里,她好玩似搖晃了兩圈。</br> 交際花臉上熱切的笑容也變成了虛偽與客套。她又不是傻子,兩人的**手段一個比一個高超,如今正是棋逢敵手呢。</br> “比起收留——”金二小姐嘴角泛起捉弄的笑意,“我更想趁著主人不在,撬了保險箱,再把房子跟車子轉手賣出去。有了這筆錢,再養兩個溫柔體貼的小白臉兒,坐享齊人之福,豈不更好?”</br> 琳瑯的狠話一撂出來,男主就給她表演了皮笑肉不笑的高級表情,“怎么,我的魚塘不夠淹死你這條小妖魚,還要勤勤懇懇揮舞鋤頭,挖通方圓十里的魚塘?金二小姐的心胸真是寬廣。”</br> “話怎么能這樣說呢?”她委屈地眨眼,“只要鋤頭揮得好,挖多少魚塘全憑個人的本事。”</br> 陳愿滿腦子想的是琳瑯一張嘴叭叭的魚塘,感覺裝滿了大海,晃一晃全是水。</br> 他覺得不太行。</br> “還來。”</br> 陳愿懶得跟她兜圈子了,他倒要看看,她還能喪心病狂一腳踩多少只船。</br> “還什么?”</br> 琳瑯裝傻。</br> 而她的陳愿哥哥不吃這一套,攤開手掌,他語句清晰,重復一句,“鑰匙還來。”</br> 小妖精聽懂了,唇畔蕩開笑容,把經過的侍者迷得七葷八素。</br> 陳愿的視線中,她笑得燦如春花,拇指與食指交疊,沖他比了個可愛的心,然后裝模作樣放在他的手心里,囑咐道,“喏,給你,我心里的鑰匙,歡迎隨時做客,對了,它很脆弱,記得輕拿輕放,全世界僅此一把,別丟了,好哥哥。”</br> 喉結微動。</br> 琳瑯把握時間,**完畢,毫不猶豫掉頭就走。走到半路,仿佛想起了什么,她突然回頭,臉頰的小彎卷兒輕輕彈落。</br> 沖他放了一個婊里婊氣的Wink。</br> 陳愿:“……”遲早收拾她。</br> 琳瑯回到了金父的旁邊。</br> 金父一邊跟別人交談,一邊注意二女兒與陳愿的情況,見她回來,隨口問道,“跟他聊了什么?”</br> 琳瑯笑了笑,“仇人相見,能聊什么?”</br> 金父不得不承認,如今的陳愿脫胎換骨,是二女兒往日最喜歡的理想情人,而二女兒沒有被他沖昏頭腦,態度堅定,立場分明,實在讓他很滿意。</br> 金父緩和口吻,對琳瑯說,“你魏叔家里的高材生去年博士畢業,今年準備回國任教,戴大為了留住人才,授予他終身教授的職稱。”</br> 二十六歲的終身教授,年輕有為,前途光明,履歷完美的東床快婿,金父怎么可能放過?</br> 況且,這位高材生不但是金琳瑯的學長,同時也是她念念不忘的初戀情人。</br> 初戀情人魏學長與男主陳愿是戴大的兩尊風云人物,一個是物理系驕子,一個是金融系鬼才,因為過于出色,兩人經常被放在一起比較。</br> 當時金父十分看好二女兒與魏學長的婚事,然而魏學長沒等到訂婚,堅定選擇了出國深造,金琳瑯難以忍受異地戀的聚少離多,率先提出分手。</br> 魏學長有心想要維持這段戀情,但他知道女朋友的性子,死纏爛打只會讓他的印象更差,于是便沒有過多挽留。</br> 金父拍了拍琳瑯的手,“我跟你魏叔打聽過了,高材生還單身著呢。這樣,等高材生一回來,咱們來個接風洗塵,兩家去吃個飯,你好好看看中不中。中的話,爸就豁出這張老臉,給你們小年輕保媒拉纖,趁早處處看。”</br> 這段時間在金大小姐的襯托下,金二小姐的表現讓金父極其順心,不再像過去一樣,用命令式的口吻指揮她做事,父女之間有了商量的余地。</br> 琳瑯笑嘻嘻點頭,“兒臣一切聽父皇安排。”</br> 前有岑少,后有魏學長,未來可能發掘數不清的魚塘。</br> 總之,她要把情敵們給男主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省得他整天只會動壞腦筋。</br> 等到原石室開放,父女倆相攜進去。</br> 金二小姐并非賭石行家,所以她識趣地沒有插手金父的挑選。她余光一瞥,男主信步從容,仿佛進入了自己的后花園,相反的是,沒有透視眼的金父謹慎多了,他上手摩挲,一一判斷翡翠原石的場口與質地。</br> 在其他人愁眉苦臉的時候,金父胸有成竹出了原石室。</br> “伯父,辛苦了。”</br> 陳愿斜靠著座椅,眉眼散漫,雙腿交疊,一副應付自如的欠揍樣子。</br> 他是第一個出來的?</br> 金父腦海里掠過荒唐的想法,隨即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測。他不禁冷笑,小兔崽子,賭石以價取勝,快不快又有什么用?以為這點心理戰術就能嚇唬他嗎?</br> 眾人陸續走出原石室,紛紛交頭接耳,然而內心的想法藏得嚴嚴實實的。</br> “女士們,先生們,第七屆國際賭石拍賣會,正式開始!”</br> 稍坐一陣后,身著旗袍的妙曼女郎登上了主持臺,她笑容和煦無害,語氣卻有著十足的蠱惑力,很快調動起現場的氣氛。拍賣會列有十六件原石拍品,三件開了天窗,屬于半賭品,降低了挑選的風險,而金父與陳愿默契掠過了這種原石。</br> 等拍賣會進程過半,金父競了兩件,只差最后一件。</br> “第九號原石,底價一萬,每次加價不得少于一萬。”</br> 琳瑯接收到金父的眼色,慢悠悠舉起了牌子。</br> 暫時沒有人出價。</br> 人們心知肚明,該場較量屬于珠寶大亨與賭石新秀,事關上億股份之爭,大家都愿意賣給金父個面子,因此一路開綠燈,凡是金父競價的拍品,集體就跟約好了似的,裝聾作啞,任憑主持人喊得聲嘶力竭依然當聽不到。</br> “兩萬第一次,兩萬第二次,兩——”</br> 會場舉起了第二個顯眼的牌子。</br> “好,第三十六號的陳先生出價三萬!”</br> 琳瑯毫不手軟回敬,順帶拋了個媚眼。</br> 有人在中途不小心轉過頭,截胡了金二小姐的媚眼,整個后腦勺差點沒被陳先生的眼刀扎穿。</br> 兩人的座位隔得并不遠,中間坐了五六個人,饒是如此,陳先生的目光鋒銳,頗具穿透力,與金二小姐遙遙相望,仿佛噗的一聲能洞穿她的心肝脾肺。此時眾人感覺自己處在槍林彈雨之中,一個不小心就得全軍覆沒。</br> “二十九號的金小姐出價十八萬,十八萬第一次……三十六號的陳先生魄力十足,二十萬!二十萬,還有沒有更高的?等等,二十九號的金小姐追加十萬!三十萬!三十六號的陳先生看起來很中意第九號原石,一口氣出到五十萬!”</br> 金父沖著琳瑯搖頭。</br> 琳瑯見好就收。</br> “五十萬第一次,五十萬第二次,五十萬第三次,成交!恭喜,第九號原石屬于三十六號的陳先生!”</br> 陳愿旁邊坐著一位與他交好的富家子弟,探過頭,不怕死地說,“愿哥,你腦子被開水沖壞了嗎?”</br> 作為陳愿的頭號迷弟,許昌信奉一句話,社會我愿哥,人狠話不多。他也算是跟著陳愿走出來的第一批元老,摸著石頭過河,好不容易摸清了老大的雞賊賤路子,把人騙得傾家蕩產,不是,他是夸老大聰明,如果能忽悠騙過來的東西,何必花大價錢較勁呢?</br> 結果今天,他大開眼界了,十幾萬可以拿下的東西,他們的社會哥哥硬是花了五十萬拿下!簡直敗家到令人發指啊!</br> 許昌合理懷疑,愿哥被人掉包了。</br> 社會哥哥撩開眼皮,瞥他一眼。</br> 死亡射線。</br> 許昌趕緊舉起手,往嘴邊做了個拉鏈的動作,惹不起狠角色,他躲著還不行嗎?</br> 隨后陳愿又入手了兩件拍品,有著小妖精的煽風點火,他開價開得更狠,最后一件更是破到了百萬。圍觀的許昌聽得心在滴血,要不是十分清楚愿哥的取向,許昌都想變成磨人的小妖精,撲到愿哥的懷里嚶嚶嚶。</br> 下午五點,競拍結束,沒有人先走,紛紛屏息凝神,看向大屏幕。有專門的師傅在后臺切割,全程直播。雖然信得過拍賣會的信譽,但金父多了一個心眼,讓副手立馬去跟進,而許昌則是自動自覺領了差事,幫他家愿哥去盯梢。</br> 雙方股份的協議早已公證,只等著最后的結果。</br> 屏幕溢出惹眼的透亮。</br> 金父故意給陳愿下套的第九號原石,是極品玻璃種帝王翠。</br> “……不可能!不!”</br> 金父猛然站起來,半晌之后,又頹然坐了下去,一瞬間蒼老了十幾歲。單是這一件,陳愿足以碾壓他前三件冰種翡翠!他以為自己穩坐釣魚臺,卻不料對方早就坐擁半壁翠山。</br> 他輸了!</br> 輸給了一個乳臭未干初出茅廬的小子!半生籌謀,半生心血,皆為他人做嫁衣!可笑,何其可笑!</br> 金父跌跌撞撞走出了會場,琳瑯去扶他,被一把甩開在地,眼睛血紅瞪她,“老子哪怕是輸得兜里沒一塊銅錢,也用不著你小丫頭片子同情!”</br> 現場見證人同樣受到了巨大的沖擊,一時鴉雀無聲。</br> 他們清楚意識到,京城玉石界即將迎來二度洗牌的風暴,因為,一代叱咤風云的珠寶大亨,風水輪流轉之后,慘敗在陳愿之手。</br> ——金家這棵玉樹不到百年,就要被砍了!</br> 在眾人敬畏的目光中,陳愿邁開長腿,三步并作兩步,快步到了琳瑯的面前。</br> 她摔得猝不及防,膝蓋擦出血絲,怔怔望著會場門口。</br> 陳愿抿著唇線。</br> 一只手掌斜斜伸出來。</br> 而另一只手掌則是越過了陳愿,輕柔撫在琳瑯的發梢上,“對不起,學妹,我來遲了。”</br> 而琳瑯……當然是毫不猶豫撲到前情人的胸膛。,,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m..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