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愿瞇眼看了看天空。</br> 朗朗晴空,萬里無云。</br> 朗朗乾坤,有人發病。</br> “天還沒黑,金女士怎么做起白日夢來了?陳某認識幾個口碑不錯的心理醫生,需不需要給金女士安排一下?”</br> 呵,說的一口好情話。</br> 想必是在不少的男人的身上試驗過了吧?只是不知道,無趣呆板的他會是金女士第幾號試驗品?</br> 琳瑯嘆了一聲,“陳少爺,跟女孩子這樣說話,您的俊臉是要挨揍的?!彼兄腥说男乜谕罂?,金大小姐被關在鐵欄桿之外,臉色青白交加,她試圖張嘴說話,看家的大狼狗頓時不樂意了,沖著人狂吠不已。</br> 琳瑯忍不住悶笑。</br> 金似玉嚇得倒退好幾步,又不甘心就此空手離開,便躲在一處看。</br> 陳愿把琳瑯的頭挪過來。</br> 睫毛上灼熱的日光逐步消失,琳瑯被陳愿抱著進了客廳。她隨意瞥了一圈,所有的家具黑灰白俱全,克制到了極致的性冷淡風。</br> “啪——”</br> 她連人帶包摔進深灰色的柔軟沙發里,身體彈了數下。</br> “好疼呀。”</br> 金二小姐嬌滴滴地說。</br> 陳愿懶得正眼看她,后背對著人去廚房倒水,遠遠丟來一句冷酷無情的發言,“把鞋子脫了,別弄臟我的地板。”</br> 但是金二小姐豈會如他所愿?</br> 于是陳愿喝完涼水回來,千金小姐斜靠著沙發軟墊,單手支腮,另一只手則是沖他指了指腳上的高跟鞋,一副等著奴隸伺候的標準模樣。</br> 陳愿:“……”</br> 真想把這家伙塞進洗衣機里滾兩圈,倒一桶熏到齁的洗衣粉,看她的氣焰還敢不敢囂張。</br> “找我什么事?”陳愿靠在電視木柜旁邊的墻壁上,雙手環胸,開門見山。</br> “陳少爺明知故問?!绷宅槒牟鑾咨铣槌鲆粡埣埥恚嬷?,嗚嗚地哽咽,“自從陳少爺那日大發雄威,我金家一夜樓塌,往日與我交好的,紛紛避之不及。幸得外公垂憐,接我到邵家避避風雨,可誰又知,寄人籬下是何等的辛酸苦楚——”</br> 紙巾被一只大掌突然抽起,陳愿居高臨下盯著人,嘴角微掀,意味深長。</br> “不要停,繼續哭,等金二小姐哭出人魚般珍貴的淚珠,我再考慮要不要高抬貴腳?!?lt;/br> 哎呀,小把戲又被拆穿了。</br> 好冷酷好無情好無理取鬧的男主就不能配合一下么?</br> 琳瑯優雅擦拭眼尾并不存在的淚水,義正言辭地說,“陳少爺的要求恐怕有點難度,我想醞釀下情緒。對了,我表演過度用力,稍微餓了,有吃的嗎?”她表演也是需要點體力的。</br> 男主繼續皮笑肉不笑。</br> “金二小姐如果想野餐,出門直走,我想我家的旺財們會感激你的割肉喂犬?!?lt;/br> “我照做了,你能把百分之五十的股份還我么?”琳瑯十分得寸進尺,用明艷張揚的臉龐擺出楚楚可憐的表情,“陳少爺一言九鼎,給我的百分之五,應該可以一同兌現吧?”</br> 陳愿不為之所動,譏笑道,“成了精的狐貍,什么時候也當了獅子?胃口這么大,金女士不怕被嗆死嗎?”</br> “既然你都識破了——”</br> 琳瑯扔掉手提包,踢飛高跟鞋,歪歪斜斜站在了沙發上。</br> 陳愿的大部分注意力被琳瑯干干凈凈的腳趾搶占了,這個渾身上下婊里婊氣恨不得精致到每一根頭發絲的家伙,居然沒做美甲?</br> ……用心險惡。他心想。</br> “啪?!?lt;/br> 陳愿腰間一沉。</br> 她跳起來掛在他的身上,長腿如兩條尾巴,盤著人不放。</br> “干什么?”陳愿垂眸,她今天戴了一雙毛絨絨的雪球耳環,配合著淡桃花色的眼妝,無端多了一份清純的無辜感。</br> ……用心果然險惡。</br> 陳愿挪開了眼。</br> “面朝大海,春暖泡你啊,哥哥。”琳瑯彎著唇角,用先前的話回敬對手。她呀,是最會順桿子往上爬了,只要男主給她一個支點,她就能撬動他的整個世界。</br> 顯而易見的,男主對她有著說不明道不清的依戀,只是個人藏得太深,沒有發現。一根細細而不起眼的導火線,便能把口是心非的夠男人炸得粉身碎骨,尸骨無存。</br> 陳愿托住了她,將人舉得極高。</br> 明明是舉高高的親密狀態,他的臉僵得跟死尸似的,沒有絲毫的溫情。</br> “哥哥在此,你泡吧?!?lt;/br> 他冷嗤。</br> 金二小姐能玩出什么花樣,他拭目以待。</br> 琳瑯捧起他的臉,額邊的發絲調皮跳進他的領子,她眉目含情,蜻蜓點水般吻了吻左臉。</br> 陳愿面無表情。</br> 琳瑯想了想,轉過去吻了右臉,故意啵了好大一聲。</br> 陳愿面癱得更徹底。</br> 然后琳瑯手腕利落,甩了他一巴掌。</br> 男主的面癱治好了,鏡片下的眼睛危險瞇起,“別告訴我,你剛才是在打蚊子。金女士,我可以很負責告訴你,我家里沒有那么大的蚊子——”</br> “蚊子”還沒落音,男人的喉嚨突然窒息。</br> 她輕輕吻他的唇。</br> 要命的是,如此時刻,這家伙竟然不閉眼,而是眼尾上揚,目露挑釁,仿佛是說,你一個裙下之臣,老娘見你可憐賞個吻,還不給老娘乖一點?</br> 這是求人的態度嗎?這端正嗎?這合適嗎?</br> 陳愿緊閉唇舌,猶如老僧入定,任由敵方使出紅顏禍水的美色絕招,他自巋然不動。心中默念,她強由她強,清風拂山崗,她橫由她橫,明月照大江,她……她個神經病!</br> 琳瑯再度被摔進沙發里。</br> 陳愿撫著沾血的唇。</br> 自他出獄之后,他第一次被一個女人傷到皮肉,還見了血。</br> 小妖精沖他一笑。</br> “據說這是最近流行的血吻,陳少爺感覺如何?”</br> “不如何。”</br> 陳愿單膝壓在沙發邊上,手指梳過琳瑯的波浪卷發,突然攥得一緊,“看來金女士的接吻業務退化了,我免費教教你。”</br> 男人的雙肩宛如厚重的山嶺,頃刻間倒塌而下,空氣爭先恐后地逃離,抽走了賴以生存的氧氣,也遮住了幸存者眼中的光。</br> 他瘋狂吻她。</br> 缺乏禮節的溫情,也缺乏熱戀的呵護,那是一種占有的、強制的、宣泄的、報復性的情緒。</br> 仇恨鋪成了罪惡的溫床,他親手斷絕了曙光,在孤島之上,如饑腸轆轆的獸類一般,撕咬著入侵者的手腳,用她恐懼的目光與痛苦的嗚咽裹腹。</br> 他恨她,真的恨之入骨。</br> 她怎么能若無其事的,來到這里,來到他的面前,笑容滿面地吻他?</br> 如果時光可以倒退,陳愿發誓,他會在見到她第一面之時,毫不猶豫舉起斧頭,與她同歸于盡!她啊,神女一般,高高在上,享受著他人的追捧與討好,她怎么會知道,這三年來他在監獄里是如何度過的?</br> 鐵窗之內,他暗無天日,鐵窗之外,她紅燈綠酒。</br> 他喉嚨灌滿玻璃,胸膛筑滿鐵絲,他的每一寸血,是冷的,寒的,凝固的。</br> 沒有人氣。</br> 他是什么?</br> 一具尸體,一具提線木偶,只為復仇而存在。</br> 在身體與靈魂的雙重煎熬下,復仇,是唯一支撐陳愿在監獄里活下去的動力,即使是被獄霸打得斷了幾根肋骨,他也能喘著氣從病床爬起來。</br> 他要給爸爸復仇,他要讓老混球從天堂跌到地獄,以命抵債!他要讓金琳瑯嘗嘗他受過的痛苦滋味,眾叛親離,不得好死!</br> 他這么地想著,三年如一日堅定地想著。</br> 然而此時此刻,窗外夏風和煦,庭院草木充沛,她薄薄的雪白衣角扎在小腰上,櫻桃紅的波點長裙,梅子色的飽滿嘴唇,他逃無可逃,即使偽裝成冷漠的表情,心跳卻做不了假,炎炎夏日,黑色睡衣里躲滿的卻是春天的甜蜜氣息。m.</br> 陳愿恨她,更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br> 他應該扼住她的喉骨,讓她滾到一邊,可事實是,他媽的自己竟然正在跟仇人索吻!</br> 這跟搖尾乞憐的小狗有什么不一樣?</br> 他怎么能這么賤?!</br> 陳愿厭惡著自己,厭惡得極度作嘔,胃部翻滾著排山倒海的惡心感,他整個人輕微痙攣起來,而嘴里嘗到的血腥加重了他的灼痛感。肢體如溺水一樣的沉重,絕望啃噬他的神經。</br> 僅存的理智告訴他,夠了,到此為止,陳愿,你他媽的是個人,不是賤人,你不能再臟下去了。</br> 陳愿緊咬著牙齒。</br> “怎么了?你冷得發抖?”</br> 她手指撫上他的額頭,喃喃自語,“不會是發燒吧?”</br> 年輕男人低頭鎖著她的視野,金絲眼鏡折著清凌凌的光,仿佛猩紅的眼睛也覆蓋了一層冰冷的、金屬的銀光。</br> “嘭——”</br> 琳瑯幾乎難以看清他的動作,只聽到清脆的裂開聲音。金絲眼鏡的鏡片被他生生捏碎,指縫蜿蜒鮮紅。</br> “金琳瑯,你真讓我惡心。”</br> 而他,更惡心,不是嗎?</br> 一句話的背面,是情緒泛濫,防守決堤。身在地獄的陳愿,滿身泥沼,距離上岸僅有一步之遙。</br> 而他回頭了。</br> 開始了永無止境的墜落。</br> 春天的夢境斑斕而腐爛,一切是美好而變質的,包括他。</br> 陳愿一直清醒著,殘酷清醒著,他聽到時鐘的滴答聲,聽到樓下手機瘋狂的震動以及重復了十九次的鈴聲,聽到庭院狼狗們餓得饑腸轆轆的吼叫。</br> 聽到她的呼吸。</br> 近在咫尺,在心口上。</br> 陳愿自嘲。</br> 你活得真他媽的像條狗。,,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m..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