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br> 念頭一晃而過,姜晚也沒在意,她靠住椅背,閉上了眼睛。</br> 這趟車總車程兩個半小時,預(yù)計會在下午六點(diǎn)半到達(dá)南城。</br> 孟杭飛機(jī)落地時間會略早一些,但也要接近下午六點(diǎn)鐘。</br> 列車開始緩慢行駛,滿座的車廂很難安靜,乘務(wù)員推車叫賣、兒童哭鬧聲以及方言夾雜著普通話的說話聲此起彼伏。</br> 手機(jī)就在這時就又晌了幾聲。</br> 姜晚睜開眼。</br> 這次是公司群消息,姜晚設(shè)置了消息屏蔽,有人@她,才會有提醒。</br> 不知肖穎是見她沒回應(yīng),還是純粹想把事情搞大,她又把照片發(fā)進(jìn)了群里。</br> 孟杭追她的事,公司幾乎是人盡皆知。</br> 這張照片像是一個炸.彈,瞬間炸出了同事們一連串的花式問號表情包。</br> @她的還是肖穎。</br> 【肖穎:這個女生是南大的大一新生,我們上次去搞講座認(rèn)識的,嘴巴挺甜,我就加了微信,不過也沒怎么聊過,今天一看到這照片簡直嚇一跳,我記得孟杭當(dāng)時沒加她啊,怎么忽然就……】</br> 【肖穎:@姜晚你和孟杭比較熟,你知不知道這到底什么情況啊?】</br> 【肖穎:哎,你們覺不覺得這女生眉眼和姜晚有點(diǎn)像啊?】</br> 姜晚看到最新那條,指尖頓了頓。</br> 【應(yīng)芷:哪里像了,不像啊,晚姐好看多了】</br> 【肖穎:你也不用故意說假話,姜晚沒那么小氣的】</br> 應(yīng)芷是公司新招的小實(shí)習(xí)生,大四還沒畢業(yè),挺努力,也挺愛往她身邊湊的一個小姑娘。</br> 情況不明,又是私事,姜晚原本想隨便肖穎自己上躥下跳,但也沒道理讓一個沒畢業(yè)的小孩幫她出頭。</br> 【姜晚:不知道@肖穎】</br> 【姜晚:聽說你今年還想報一筆,用不用我?guī)湍阕龇莨ヂ裕俊?lt;/br> 肖穎優(yōu)勢和興趣都在口譯,不知道她較的什么勁,一筆屢敗屢戰(zhàn),屢戰(zhàn)屢敗,今年如果還報名,大概已經(jīng)是第五還第六次考了。</br> 姜晚第二條消息一發(fā)出去,肖穎隔了約半分鐘才回話。</br> 【肖穎:我就報著玩,不麻煩你了】</br> 【應(yīng)芷:@姜晚,姐!我要啊!!!】</br> 【應(yīng)芷:雖然我二筆只是勉強(qiáng)低分通過,但我也想試一試】</br> 【應(yīng)芷:不過不是說你大一還大二就考過了英語一筆的嘛,現(xiàn)在還能記得嗎】</br> 【姜晚:沒那么夸張,大四過的】</br> 【姜晚:等有空我給你整理】</br> 【方珞:你別聽她的,她大四才過是因?yàn)樗笏牟艌竺?lt;/br> 【方珞:大學(xué)四年她CATTI英語考了個通關(guān),德語也考了大半,還全都是一次過的】</br> 【方珞:不是人,真的】</br> 方珞和應(yīng)芷跟她關(guān)系都不差,也不知是不是故意這么一唱一合的,反正之前還喋喋不休的肖穎是徹底安靜了下來。</br> 姜晚正要退出微信,手機(jī)這時又響了下,這次是方珞私戳了條消息過來。</br> 【方珞:孟杭怎么回事?你不特意回去見他的嗎?】</br> 姜晚輕輕嘆了口氣。</br> 【姜晚:我也不知道,他還在飛機(jī)上】</br> 【姜晚:我頭疼,睡會兒啊】</br> 【方珞:行,確定了告訴我】</br> 【方珞:他要真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老娘第一個不放過他】</br> 姜晚鎖了手機(jī)屏幕,再次閉上眼。</br> 她和孟杭在一起,多半是出于感動,在一起的時間,加上見不了面的春節(jié)假期,滿打滿算也就半個多月。</br> 要說多難受也不至于,但她也確確實(shí)實(shí)是認(rèn)真計劃過將來的。</br> 旁邊位置的小姑娘從前排父母手上要來了炸雞翅,更小的弟弟哭了兩聲,又被父母用糖轉(zhuǎn)移了注意力。</br> 紙袋子窸窸窣窣的響動聲,和炸雞翅冷了之后帶點(diǎn)膩味的香氣一并傳來。</br> 然后就是一陣咔嚓咔嚓吃東西的聲響。</br> 計劃可能要被全盤打亂的煩悶感讓這些嘈雜聲擾得不斷擴(kuò)大。</br> 姜晚再次睜開眼。</br> 旁邊的小姑娘看著也就大概八九歲,頭發(fā)歪歪散散的,此刻正一邊啃著炸雞翅,一邊歪著頭一臉正經(jīng)地看手機(jī)。</br> 列車駛?cè)胨淼馈?lt;/br> 小姑娘手腕偏了偏,于是姜晚不小心看清了屏幕頂端的那一行大字。</br> ——每天一個鬼故事。</br> 姜晚:“……”</br> 大約是察覺到她的視線,小姑娘偏過頭,眼睛眨巴了一下,笑出一對甜甜的小酒窩。</br> “你要一起看嗎?”</br> 姜晚默了下,好奇問她:“你不害怕嗎?”</br> “這有什么好怕的。”</br> 小姑娘說著就將手機(jī)遞了過來,屏幕上是那個經(jīng)典的末班公交車鬼故事。</br> 底下還配了張恐怖圖片。</br> 小姑娘一邊啃著雞翅,一邊睜著一雙清澈的大眼睛觀察她反應(yīng)。</br> 姜晚平日雖不大看這些,但這個鬼故事又短又經(jīng)典,她聽過好幾次,基本算是耳熟能詳。</br> 小姑娘見她反應(yīng)平平,有點(diǎn)失望地撇撇嘴,將雞翅骨頭往紙垃圾袋里一扔。</br> “這個一點(diǎn)都不恐怖,我換個給你看。”</br> 姜晚:“……?”</br> 然后姜晚就看了一路的鬼故事。</br> 直到列車停靠Z市西站。</br> 小姑娘在父母的催促聲中,意猶未盡磨磨蹭蹭地收起手機(jī),站起來后,又忍不住眼巴巴問她:“姐姐你會玩王者榮耀嗎?”</br> 姜晚也不知現(xiàn)在的小孩思維怎么這么跳脫,搖搖頭:“不會。”</br> 小姑娘一臉失望。</br> Z市西站下車的人不少,后面的人催了兩聲,中年女人歉然朝姜晚笑笑,一把抱起小姑娘,順著人流下了車。</br> 這是終點(diǎn)前的最后一站,車廂空了一半。</br> 姜晚隔著窗戶,看見小姑娘朝她揮了揮手。</br> 孟杭的電話就是在這時候打進(jìn)來的。</br> 看見屏幕上那兩個字,姜晚笑容淡了下來,她指尖頓了頓,接通了電話。</br> “阿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仔細(xì)看照片,我是坐在旁邊,趴在床上睡的,我當(dāng)時睡著了,我不知道她怎么拍了這么張照片。”</br> 印象中,孟杭一向溫文爾雅,很少有這樣語氣急慌的時候。</br> 列車重新啟動。</br> 姜晚看著窗外正在倒退的Z市西站:“那你為什么會和她在酒店?”</br> 電話那邊停頓了數(shù)秒:“等你回來,我見面仔細(xì)跟你解釋好不好?”</br> 姜晚沉默了下。</br> 她還算了解孟杭,早在大學(xué),在還不知道他心意的時候,他們就做過不少次搭檔。</br> 孟杭性格看似溫和,實(shí)則聰明謹(jǐn)慎。</br> 不管這張照片背后的情況如何,即便真是對方設(shè)計偷拍……</br> 那也是孟杭先給了對方設(shè)計他的機(jī)會。</br> “師兄。”姜晚聲音很輕,“我爺爺是為什么生病的,我也沒瞞你,你知道我的底線是什么。”</br> “阿晚——”</br> 列車勻速前進(jìn),慢慢駛離市區(qū)。</br> 姜晚垂下眼,沒給他繼續(xù)說話的機(jī)會:“分手吧。”</br> *</br> 冬日晝短。</br> 六點(diǎn)二十八分,列車抵達(dá)南城南站時,天已經(jīng)黑了。</br> 南城天氣一向糟糕,冬天又濕又冷,氣溫比G市起碼低了有十幾度。</br> 姜晚還沒下車就裹上厚厚的羽絨外套,等出了高鐵,還是感覺有冷風(fēng)直往衣領(lǐng)里鉆。</br> 她頂著寒風(fēng)在廣場等了十來分鐘,上出租車的時候手指已經(jīng)凍得發(fā)僵。</br> “師傅,去嘉遠(yuǎn)中心。”姜晚下意識報了個地址,頓了頓,又改了口,“算了,還是去天越公館吧。”</br> “天越啊,那可有點(diǎn)遠(yuǎn)。”司機(jī)隨口嘀咕了一句,然后發(fā)動了車子。</br> 天越公館和南站一北一南,距離確實(shí)不近。</br> 她租的房子在嘉遠(yuǎn)中心,離南站近上許多,只是那邊同樣是公司所在地,為圖方便,除了她之外,公司好些同事都住在那邊。</br> ……其中就包括孟杭。</br> 接連幾天的高強(qiáng)度工作,加上旅途疲累,姜晚今晚實(shí)在沒心情去應(yīng)付和別人曖昧不清的前男友,或者任何一個可能會撞見的同事。</br> 天越公館離南城大學(xué)很近。</br> 姜晚家住在那邊,她爺爺年前已經(jīng)出院,搬回了家里,姜晚不太放心他,卻又不方便住回去。</br> 天越的住戶大多非富即貴,房子即便空置,也極少有拿來出租的。</br> 恰好她閨蜜樂遙在天越有棟房子空著,說可以隨她住。</br> 但這房子嚴(yán)格意義上并不算是樂遙一個人的,姜晚一開始還有些猶豫,最后拗不過樂遙,也確實(shí)擔(dān)心爺爺,只好跟樂遙各退一步,算她按市價租下別墅。</br> 雖然暫時還沒搬過來,但前些日子樂遙回國帶她過去看了房子,也錄了指紋,別墅里家具日用都樣樣齊全,也有人定期打掃,直接過去住一晚還是不成問題。</br> 明天也方便回去看爺爺。</br> 路上姜晚給樂遙撥了個微信通話,沒人接,她就發(fā)了條消息過去,跟她說了下提前過去住一晚的事情,但一直也沒收到回復(fù)。</br> 到達(dá)天越,已經(jīng)是四十分鐘后。</br> 出租車不讓進(jìn),姜晚在天越門口下了車,先在外面的生鮮店買了點(diǎn)東西,出來的時候,外面已經(jīng)飄起了小雨。</br> 姜晚從包里拿出傘撐開,慢慢步行進(jìn)去。</br> 地?zé)粞芈蜂侁悾S光暈?zāi)D:樟燎胺降穆贰?lt;/br> 冬日天冷,又下著雨,別墅區(qū)人口密度低,一路除了姜晚自己,再無別的行人,除了行李箱滑過路面的響動之外,也再無別的聲響。</br> 所以身后突然出現(xiàn)的急促腳步聲就顯得格外突兀。</br> 天越安保一向很好,閑雜人等輕易進(jìn)不來。</br> 姜晚明知這一點(diǎn),腦中卻難以抑制地浮現(xiàn)起了下午看過的上百個恐怖故事,那個公眾號編輯不知是故意,還是不小心,往其中夾雜了幾個現(xiàn)實(shí)向的懸疑犯罪故事。</br> 前方岔路右拐,再往前走數(shù)十米就是樂遙的小獨(dú)棟,姜晚不由加快了腳步。</br> 可身后的腳步聲非但沒有遠(yuǎn)去,反而越來越近,仔細(xì)聽的話,似乎還不止一個人。</br> 等快走到別墅門口時,后面的腳步聲已然幾乎近在咫尺,姜晚低著頭,往前快走了兩步,停在別墅的雕花鐵門前。</br> 那兩道腳步聲如影隨行一般,也跟著停了下來。</br> 姜晚心頭猛得一跳。</br> 下一秒,卻聽見身后忽然有道清越的男聲響了起來。</br> “阿遇,你到底來沒來過這兒啊,你不會記錯門牌號,跑別人家門口了吧?”</br> 聲音和稱呼都略耳熟,姜晚回過頭。</br> 約在她身后一米多遠(yuǎn)的位置站了兩個男生,前面那一個身形高大挺拔,黑衛(wèi)衣外面套了件黑色長羽絨服,大半個人匿在陰影中,左下方地?zé)舻呐S光線自下而上照過來,勉強(qiáng)能看清半張側(cè)臉,輪廓分明又凌厲。</br> 還真是候車室那小朋友。</br> 電光石火間,姜晚終于想起候車室那一閃而逝的熟悉感從何而來。</br> 她看過他早幾年的照片,前兩年也陪著樂遙看過一次他的比賽直播,因?yàn)榇蠖嗍沁h(yuǎn)景,她又因?yàn)橛惺聸]能看多久,所以下午乍一見本人,都沒能認(rèn)出來。</br> 原來不是玉,也不是譽(yù)。</br> 姜晚抬眸看著面前的男生:“你是樂遙的表弟陳遇?”</br> 男生點(diǎn)了點(diǎn)頭,抬眸望過來。</br> 這是姜晚今天第三次和他說話,不知是不是錯覺,直到此刻,她感覺面前的男生才終于有興趣認(rèn)真看她一眼。</br> “你是我姐那個朋友?”夜色中,眉眼冷峻的男生直直看著她,“她說你過段時間才會搬過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