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br> 雖然約好的飯局又臨時改了個更倉促的時間,但是次日陳遇家人還是都趕了過來。</br> 他二姨夫妻,也就是樂遙爸媽,是最先到的。</br> 彼時剛過下午四點半,姜晚三人都正坐在客廳陪白笙說話,陸乾和蔣銘還是在另一邊下棋。</br> 樂旭東一進(jìn)來,就看著姜晚跟陳遇笑道:“我說那天姜晚就只是輕微崴了下腳,阿遇怎么就緊張成那樣呢。”</br> 姜晚耳朵微熱,大大方方跟他們打招呼:“叔叔,阿姨。”</br> 樂旭東和陸沅在他們對面坐下。</br> 落座后,陸沅也笑:“說起來,我當(dāng)年還想過要認(rèn)阿晚當(dāng)干女兒來著。”</br> 樂遙回來后還沒見過爸媽,也過去對面,坐到了陸沅邊上,抱住她手臂:“還好沒認(rèn),不然現(xiàn)在有人要跟您急了。”</br> 陳遇余光瞥見旁邊女生耳朵緋紅一片,開口叫了陸沅一聲:“二姨。”</br> 陸沅眉梢輕挑:“就打趣了這么一句,你就護(hù)上了啊?”</br> 不過說完這句,她也確實沒再繼續(xù)打趣,隨口和他們聊起了近況,對姜晚態(tài)度也一如往常,只是眼底的笑意也一直沒散。</br> 五點出頭,陸柏松帶著陸程驍兄弟也到了。</br> 姜晚早幾年跟樂遙在學(xué)校見過陸柏松一面,唯一沒見過的就是陳遇的表弟陸程延。</br> 少年清俊斯文,看著和兩個哥哥氣質(zhì)迥異,見了姜晚先是溫和一笑,然后乖巧叫了聲“姐姐”。</br> 姜晚各跟他們打了招呼。</br> 他們一大家子都是大忙人,陸柏松跟樂旭東夫妻也有陣子沒見了,難得見上面,很快熱絡(luò)地聊了起來。</br> 姜晚趁機(jī)輕著聲跟旁邊男生道:“你弟弟還挺斯文的,性格長相都跟你和驍神完全不像。”</br> 陳遇沒什么表情地道:“一肚子心眼。”</br> 姜晚眨眨眼。</br> 男生卻沒再多說,只旁若無人地握住她的手:“他剛剛叫你姐姐了。”</br> 姜晚失笑:“他不叫我姐姐叫什么。”</br> 陳遇湊到她耳邊,低聲道:“表嫂。”</br> 姜晚:“……?”</br> 直到開飯,陳遇大姨陸清才趕到。</br> 陸沅性格比較像白笙,陸清性格更像陸乾,寡言少語,一頓飯下來,也沒說幾句話。</br> 可能是因為他大部分親人她都提前見過,這頓飯吃得比姜晚預(yù)想中要輕松許多。</br> 陳遇這次要集訓(xùn)一個多月,還有些東西需要回去收拾,青泉山又離機(jī)場較遠(yuǎn),所以姜晚跟他是打算今晚住回天越去的。</br> 飯后,姜晚留他陪幾個長輩說話,自己先回他們住的別墅收拾這兩天的行李,樂遙陪著她一起過去。</br> 到了房間,樂遙笑著指指她手上的袋子:“你不看看里面是什么嗎。”</br> 姜晚低頭看了眼。</br> 這是剛剛陸清給她的。</br> 嚴(yán)肅了一整晚的女人難得露出了個笑,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只說了句“跟阿遇好好的”,然后又匆匆忙忙下了山。</br> 包裝袋里是一個方方正正的小盒子,盒子里是條鉆石手鏈。</br> 姜晚雖然不大主動關(guān)注這些東西,但經(jīng)常幫著樂遙挑選,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br> “會不會太貴重了點?”</br> “這哪就貴重了。”樂遙接過來,直接上手幫她戴上,“而且我大姨已經(jīng)很收斂了。”</br> 姜晚疑惑地看向她。</br> 樂遙:“你知道我大姨給我買了一堆衣服的,阿遇有沒有跟你說過,他衣柜里起碼有一半衣服也是我大姨給他買的?”</br> 姜晚點點頭。</br> “都是我大姨親自挑的,她解壓方式就是給我們挑一堆衣服飾品什么的。”樂遙把手鏈扣好,又抬頭看著她笑,“你以后應(yīng)該也是同等待遇了,我媽本來也想給你買東西來著,我怕你有壓力,就攔了下,所以她今天就只給了你個紅包。”</br> *</br> 收拾好東西,姜晚就跟陳遇回了天越。</br> 家里不像青泉山有長輩在,又要分開這么久,兩人晚上鬧得有點瘋,第二天陳遇走的時候,她只勉強(qiáng)起來送他出了門。</br> 一送走他,姜晚就覺得整棟別墅好像一瞬間就冷清了下來。</br> 回到三樓臥室,姜晚躺上床時,手下意識往他常睡的那一邊搭過去,然后搭了個空。</br> 她心情忽然也變得空落落的。</br> 姜晚嘆了口氣,閉上眼。</br> 一閉上眼,昨晚在這張床上發(fā)生的情景就潮水般涌進(jìn)她腦海。</br> 姜晚倏地又想起,昨晚第一次的時候,他似乎是叫了她一聲“寶貝”。</br> 男生額間有細(xì)細(xì)的汗,那時剛吻完她,聲音低低沉沉落在她耳邊,叫完他自己好像都愣了一下。</br> 陳遇平時還是最喜歡叫她“姐姐”。</br> 這個稱呼她昨晚是第一次聽。</br> 因為他隨后的動作,她后來也再沒心思細(xì)想。</br> 此刻一回憶起來,都有些拿不準(zhǔn)是不是她記憶出現(xiàn)了什么偏差。</br> 可能是昨晚實在太累,姜晚這么閉眼睜眼重復(fù)了幾次,最后居然也還是睡著了。</br> 再醒來時,是因為聽見了電話鈴聲在響。</br> 姜晚迷迷糊糊把手機(jī)拿過來,也沒看清屏幕上的內(nèi)容,手指下意識往接通那邊劃了劃:“喂。”</br> 樂遙的聲音從電話里響起:“還在睡覺?我吵醒你了?”</br> 姜晚往枕頭上一趴,聲音悶悶的:“幾點了啊。”</br> “十二點了。”樂遙道,“我在你們樓下,我自己進(jìn)門了啊。”</br> 掛了電話,姜晚又在床上趴了會兒,才緩過那股困勁兒。</br> 很快,樂遙從外面走進(jìn)來。</br> 姜晚擁著被子坐起來:“你怎么也下山了啊?”</br> “怕阿遇走了,你一個人無聊。”樂遙在床邊坐下,“一路給你發(fā)了好幾條微信也沒見你回。”</br> 姜晚這才又看了眼微信。</br> 確實有好幾條她發(fā)來的消息。</br> “剛剛在睡覺,沒看見。”</br> 樂遙笑著道:“我猜也是,還睡嗎,不睡就起來,我們出去吃飯逛街?”</br> “行。”姜晚掀開空調(diào)被。</br> 她身上還穿著陳遇的T恤,起床彎腰穿鞋間,樂遙看見她領(lǐng)口下好幾處痕跡,因為膚色雪白,尤其顯眼。</br> 樂遙“嘖”了聲:“陳遇那臭小子也下得了手。”</br> 姜晚:“……?”</br> *</br> 昨晚實在鬧得太瘋,姜晚起來后還隱隱有點不舒服,就沒自己開車,直接上了樂遙的副駕。</br> 去商場吃飯的路上,她接到了陳遇發(fā)過來的微信。</br> 【男朋友:落地了】</br> 【姜晚:報完到好好休息】</br> 【男朋友:起了沒】</br> 【男朋友:幫你叫餐?】</br> 樂遙聽見她手機(jī)響個不停,余光一瞥,就看見旁邊女生眉梢眼角都帶著明顯的柔和笑意。</br> “阿遇的消息?”</br> 姜晚“嗯”了聲,繼續(xù)低頭回他。</br> 【姜晚:不用】</br> 【姜晚:你姐過來找我了,我跟她出去吃】</br> 【男朋友:……】</br> 看到這串省略號,姜晚就估計他應(yīng)該是還記著那天她說樂遙更重要。</br> 隨即,她倏然又想起他當(dāng)時在床上逼問她的情景。</br> 姜晚耳朵倏然一熱。</br> 前面剛好紅燈,樂遙停下車,一偏頭就看見她耳朵通紅。</br> 她眉梢一挑:“你們倆聊什么呢,耳朵紅成這樣。”</br> “沒聊什么啊。”姜晚摸摸耳朵,“今天天氣熱。”</br> 樂遙:“我空調(diào)開得這么低,你覺得我信嗎?”</br> 姜晚:“……”</br> 姜晚壓下那點胡思亂想,把手機(jī)往她面前一遞:“不信你自己看。”</br> 樂遙在屏幕上瞥了眼。</br> “還真沒聊什么啊。”樂遙頓了頓,“等等,你一提我,他就回了一串省略號是什么意思啊。”</br> 樂遙一臉不高興:“我房子還沒正式轉(zhuǎn)給他呢。”</br> 姜晚眼睛帶著笑,把手機(jī)收回來:“那別轉(zhuǎn)給他了。”</br> 紅燈走完,樂遙重新開動車子,聞言一點頭:“行,那就不轉(zhuǎn)了。”</br> 手機(jī)又響了聲。</br> 大約是見她一直沒回,陳遇又發(fā)了條消息過來。</br> 【男朋友:?】</br> 【姜晚:剛在和你姐聊天】</br> 【男朋友:……】</br> 姜晚失笑。</br> 【姜晚:晚上有空嗎,給你打電話?】</br> 【男朋友:有】</br> 【男朋友:視頻?】</br> 樂遙的聲音這時又忽然響起來。</br> “不然我直接把房子轉(zhuǎn)到你名下吧。”她笑嘻嘻道,“就當(dāng)我送你的嫁妝了,以后阿遇要是敢欺負(fù)你,你就趕他出去。”</br> 姜晚:“……?”</br> *</br> 姜晚跟樂遙也有好一陣子沒見過面了。</br> 前兩天她要陪著陳遇,也沒什么時間能單獨跟樂遙相處,今天難得空閑一下午,兩人吃完中飯先去理發(fā)店洗了頭發(fā),然后又在商場逛了半下午。</br> 等吃了晚飯,都已經(jīng)臨近晚上八點,姜晚和她就沒再去青泉山,直接回了天越。</br> 陳遇九點多發(fā)視頻過來的時候,她們倆剛回二樓臥室。</br> 樂遙余光瞥見屏幕上“男朋友”三個字,又輕輕“嘖”了聲,她抬手指指衛(wèi)生間:“我去卸妝洗澡,你們慢慢聊。”</br> 姜晚問她:“你不跟他打個招呼啊?”</br> 樂遙擺擺手:“跟他有什么好打招呼的。”</br> 姜晚在旁邊懶人沙發(fā)上坐下,接通了視頻。</br> 陳遇看了眼她身后的背景:“在家?”</br> 姜晚點點頭:“嗯,跟你姐逛街逛太晚了,就沒去青泉山了。”</br> 陳遇瞇了下眼:“你今晚跟她睡二樓?”</br> 姜晚忍不住笑了下:“是啊。”</br> 陳遇:“……”</br> 姜晚看著屏幕中男生輪廓分明的臉,又笑了一會兒,才輕著聲哄他:“我下午給你買了兩件T恤,明天給你郵過去。”</br> 陳遇低低“嗯”了聲。</br> 姜晚也打量了他那邊的背景:“在宿舍嗎?就你一個人?”</br> “跟我哥住。”陳遇說,“讓他出去了。”</br> 姜晚胳膊放上桌面,手托著腮問他:“那你們明天就開始訓(xùn)練?”</br> 陳遇:“明天先軍訓(xùn)。”</br> 姜晚眨眨眼:“我還沒見你穿過軍裝。”</br> 男生眉梢輕輕一挑:“明天給你拍。”</br> 他們這次封閉訓(xùn)練,晚上是可以用通訊工具的,姜晚第二天晚上就收到了陳遇發(fā)來的一小段視頻。</br> 大約是真不喜歡拍照,視頻有點像是偷拍視角。</br> 視頻中的男生并沒有看向鏡頭,正微垂著頭走路,一身灰綠色迷彩服襯得他身形越發(fā)頎長挺拔,黑色皮帶勒出一截勁瘦的腰,旁邊胡元笑著在和他說什么,他像是也沒接話,慣常的一臉冷淡表情。</br> 傍晚的太陽將落未落,夕陽余暉斜斜照在他肩側(cè),男生略略抬手,把軍帽往下壓了壓。</br> 樂遙其實是有點制服控的</br> 姜晚以前不是太能get到她這個喜好,但今天好像突然有點明白了。</br> 沒幾天,姜晚又在央五頻道的新聞里看到了一身軍裝的男生,因為亞洲杯在家門口舉辦,媒體也相當(dāng)重視,這一段新聞有五六分鐘,從他們清早去升旗,一直拍到了他們結(jié)束軍訓(xùn)進(jìn)行匯演。</br> 在清泉山待了數(shù)天,姜晚跟樂遙就都結(jié)束了休假。</br> 樂遙進(jìn)了附一,正式成了名外科醫(yī)生,但樂旭東夫妻經(jīng)常忙得沒空回家,這一個多月里,樂遙有大半時間都是來天越和她住。</br> 不知道是還記仇那串省略號,還是和去年一樣存著幾分逗弟弟玩的心思,每次一過來,樂遙總要拍幾張照片發(fā)過去給陳遇。</br> 有時候是她做的菜,有時候是她本人的照片。</br> 然后陳遇會原封不動地把照片截了圖又轉(zhuǎn)發(fā)給她,再配上一小串省略號。</br> 這對幼稚姐弟的行為一直持續(xù)到了七月中旬才結(jié)束。</br> 這屆亞洲杯會于8月8日在南城舉辦,為期十二天。</br> 因為有乘風(fēng)在,南城籃球氛圍一向不錯,進(jìn)入七月份后,這座城市隨處可見亞洲杯的地廣。</br> 公交和地鐵站點都鋪了不少海報,海報有的是這屆亞洲杯的吉祥物,有的是各國男籃的領(lǐng)軍人物,往往都是陸程驍居C位。</br> 可讓球迷苦苦等待的,不止是越來越近的比賽日期,還有中國隊遲遲未定的正式參賽的十二人大名單。</br> 網(wǎng)上議論紛紛,網(wǎng)友猜測的名單版本也一直層出不窮,可直到7月份過完,大家也都沒能等到國家隊的官宣。</br> 8月1日,姜晚和樂遙剛好都有空,兩人就一起又去了趟青泉山。</br> 當(dāng)天中午陪幾個長輩吃完飯,姜晚跟她回了泳池別墅午睡。</br> 下午樂遙在院內(nèi)泳池游泳,姜晚坐在辦公桌前準(zhǔn)備后天要用的會議資料。</br> 三點半,擱在桌面上手機(jī)忽然響起。</br> 姜晚瞥見屏幕上“男朋友”三個字,稍稍愣了下。</br> 他往常只有晚上才能拿到手機(jī)。</br> 她帶著點疑惑接通視頻:“怎么這時候有空?”</br> 男生像是站在宿舍陽臺上,一雙黑眸分外地亮。</br> “姐姐。”他低聲叫她,“大名單出來了。”</br> 姜晚看著他比平日越發(fā)清亮的黑眸,心里輕輕一動:“你進(jìn)了?”</br> 陳遇勾唇笑起來:“嗯。”</br> 姜晚倏地站起來,木質(zhì)靠椅被帶得往后一滑,瞬間發(fā)出刺耳的聲響,她也沒顧得上:“我去告訴你姐他們。”</br> ——8月1日,中國隊遲遲未定的亞洲杯十二人大名單終于出爐。</br> 年僅19歲的陳遇赫然在列,是隊里最小的,也是唯一一個還沒正式進(jìn)入CBA的球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