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br> 姜晚一下還沒太明白他的意思:“晚宴穿嗎?”</br> 陳遇將手機放在一邊,偏過頭看她。</br> 這幾年她好像都沒怎么變。</br> 黑而長的卷發柔順地披散在兩肩,許是心情好,唇角和眼尾都略略彎著,雙眸水潤,睫毛長而卷翹,顯得溫柔又漂亮。</br> 他也不是機器人,在球場上也會有焦躁生氣的時候。</br> 可每每遠遠看向觀眾席,看見她就坐在場下陪他,那些負面情緒又好像都輕易就被撫平了。</br> 陳遇目光稍稍下落,在她戴在手上的戒指上落了一瞬。</br> ——他喜歡了好幾年的人,今天終于變成了他的妻子。</br> “陳遇。”姜晚見他出神,不由叫了他一聲。</br> 陳遇回過神:“不是晚宴。”</br> 他腦海中又浮現起她昨晚穿紅色時的模樣,輕著聲道:“睡前穿,只穿給我看。”</br> 姜晚:“?”</br> 怎么話題忽然從白天的婚宴禮服徑直歪到了午夜場?</br> 她瞪他一眼:“我跟你說正經的。”</br> 陳遇勾了勾唇,手稍稍下滑,帶著她重新躺下來,半壓在她身上。</br> “這怎么不正經了,我們證都領了。”陳遇垂眸看著她,指尖輕輕轉了轉她手上的戒指,一字一頓叫她,“陳太太。”</br> 陳太太:“……”</br> 陳太太第一次聽見這個新稱呼,有那么幾秒都沒反應過來,于是只能怔怔看著他。</br> 她這副模樣并不常見,陳遇心里忽然輕輕一動,不由又低低叫了她一聲:“老婆。”</br> 這個新稱呼一入耳,姜晚倏地回過神,不知怎么,臉微微熱了下:“你換著稱呼叫我干嘛?”</br> 這句話脫口而出后,她突然又覺得有點熟悉。</br> 像是和遙遠的某一天倏然重疊了起來。</br> 那應該是……</br> 差不多快四年前的夏天。</br> 那年六月他們剛確認了戀愛關系,第二天他就遠赴國青去集訓,比完世青賽,他披星戴月地從國處趕了回來,</br> 他們在門口不太熟練地接了個吻,然后他也像這樣換著稱呼叫她。</br> 他當時是怎么回的來著。</br> 好像是說——</br> “沒事,確認一下。”</br> 如今他們一起又邁入了人生的新階段。</br> 姜晚聽見此刻的他低低接道:“沒事,習慣一下。”</br> 她抬手環住他的腰,聲音也不由輕下來:“那現在習慣了嗎?”</br> “沒有。”陳遇頓了頓,手又輕輕撫上她的臉,“像做夢。”</br> 姜晚也覺得像在做夢:“那我們慢慢習慣。”</br> 陳遇“嗯”了聲:“那你再像昨晚那樣叫我一聲?”</br> 姜晚輕輕眨了眨眼。</br> 昨晚是意亂情迷,現在清醒狀態下,她又還遠沒適應這個新身份,總覺得莫名羞恥。</br> 姜晚張了張嘴,還沒出聲,她擱在一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br> 她稍稍松了口氣:“我先接個電話。”</br> 陳遇輕輕“嘖”了聲。</br> 電話是樂遙打過來的。</br> 樂遙像是對他們突然領證并不意外,關注點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樣,她在電話里幽幽道:“原來有的人拍照也是會笑的啊,看來是我們這些當表姐表哥的不配了。”</br> 姜晚失笑:“他平時跟我拍照也不笑的。”</br> 她也不熱衷于拍照。</br> 上次一時興起拉著他一起自拍,好像還是他們帶蔣西去游樂場那次。</br> 摩天輪慢慢從高處下落的時候,她忽然想跟他拍張合照,男生當時手懶懶往她肩膀上一搭,就這么面無表情地看著鏡頭。</br> “真的假的啊?”樂遙新奇地問。</br> 陳遇沒什么表情地插話:“禮物呢?”</br> 樂遙不可置信地道:“你帶阿晚去領證都沒提前告訴我一聲,我都沒找你算賬,現在居然還好意思問我要禮物?”</br> 陳遇輕輕笑了下:“你不該提前備著嗎。”</br> 樂遙懶得理他:“阿晚,你聽聽你男朋友說的這是什么話。”</br> “不對。”樂遙忽然又道,“現在是你老公了。”</br> 姜晚:“……?”</br> 那邊像是有人在叫樂遙,樂遙應了一聲。</br> 姜晚就道:“你有事就先去忙吧。”</br> “行。”樂遙笑著道,“晚上我會盡量趕回去吃飯的。”</br> 掛了電話,陳遇還維持著剛才半壓在她身上的姿勢,他眉梢輕輕挑起:“聽見我姐剛才那句話了?”</br> 姜晚睜眼說瞎話:“沒有。”</br> “真沒有?”陳遇追問。</br> 姜晚笑著否認:“沒有。”</br> 陳遇忍不住低頭輕輕咬了她一下。</br> 可能是領完證后,兩人一直忙到現在才有了這一次的親密接觸,咬完他猶覺不夠,索性順勢抵開她齒關,深深吻她。</br> 分開時,她喘得厲害。</br> 黑發鋪散在淺灰色軟枕上,胸口輕輕起伏,眸底比方才更潤了幾分,像是漾了一汪水,柔軟得讓人想永遠沉溺其中。</br> “姐姐。”陳遇輕撫她臉頰。</br> 姜晚微喘著“嗯”了聲。</br> “叫我嗎。”他問。</br> 姜晚看著男生近在咫尺的英俊臉龐,緩了緩呼吸,然后摟住他脖頸,湊至他耳邊,輕輕叫了他一聲。</br> *</br> 吃飯前,徐燕秋也回了個電話過來。</br> 徐女士人在外地,今天也趕不回來,祝福和叮囑了她一番之余,也不忘提醒她記得要早點告訴蔣西。</br> 怎么告訴蔣西,姜晚猶豫了許久,直接給這小丫頭打電話,怕她等下哭了或是鬧脾氣了,到時隔著電話不好哄,等到下午再到學校接她去陸家吃飯,又怕她覺得自己是最后一個被通知的,更不好收場。</br> 姜晚左思右想,索性拿飯盒打包了幾樣可以冷吃的菜,吃完中飯就跟陳遇專程去了一趟南城一中。</br> 結果蔣西聽完她結婚的消息,反應卻是意料之外的平靜。</br> 小姑娘甚至還對著她打了個哈欠:“你特意過來就是為了和我說這個?”</br> 姜晚怔了怔,又把打包的飯盒遞過去:“順便還給你們帶了點吃的,下面那兩盒是給阿延的,你等下幫姐姐送過去給他行嗎。”</br> 陸程延今年高三,中午難得有點休息時間,他們就沒叫他出來。</br> 蔣西接過飯盒:“是你做的嗎?”</br> “林姨做的。”姜晚溫聲道,“姐姐今天沒空,哪天有空再做了給你們送過來。”</br> “好吧。”蔣西道。</br> 姜晚還有些不可置信,她捏了捏小姑娘的臉:“西西,姐姐今天結婚了。”</br> “知道啦,你不早就說了要和他結婚的嗎。”蔣西又打了個哈欠,“我好困了,我要去睡午覺。”</br> 姜晚看著妹妹的背影,來時的擔憂忐忑是沒了,心里莫名卻又泛起點酸澀,她偏頭看向陳遇:“她就一點都沒有舍不得我嗎?”</br> 陳遇旁觀者清:“可能是太困了,還沒反應過來。”</br> 姜晚想了想,心情總算又好了點:“……也有這個可能。”</br> “姐姐。”陳遇叫她。</br> 姜晚:“嗯?”</br> “她說你早說了要和我結婚。”陳遇看著她,眸中蘊著淺淡笑意,“什么時候?”</br> 姜晚眨眨眼:“我和她說過這種話嗎,我不記得了。”</br> *</br> 晚上,陸乾訂下了一整個私人庭院。</br> 除了忙于工作,臨時實在抽不出空的陸清、樂旭東和徐燕秋外,兩家所有人都陸陸續續到了庭院,連蔣西和陸程延都被接了過來,熱熱鬧鬧吃完晚飯,就開始商量婚禮的事情。</br> 姜晚是想辦得簡單溫馨一點的。</br> 她和陳遇都不喜應酬,熱鬧盛大的婚禮必然賓客成群,于他們而言,反而是一種負累。</br> 她希望當天到場的只有他們最親近的親朋好友,所有參與的人都懷揣著最真摯的祝福。</br> 那樣她也能以最輕松舒適的狀態來當他的新娘。</br> 不過這個意見長輩們只贊同了一半——可以不熱鬧,不賓客成群,但盛大還是要有的。</br> 而且陸家以酒店起家,最不缺的就是辦婚禮的場地,全國各地,甚至全世界都可以由著他們挑選。</br> 婚禮是一件繁瑣的大事。</br> 從形式、日期到場地等等,樁樁件件都需要一一討論確定。</br> 這些話題對蔣西來說,都是遙遠又陌生的,她插不進話,也沒人想聽她的意見。</br> ——在大人眼里,她好像永遠都是小孩子。</br> 吃到一半的糕點忽然變得有些干澀,蔣西勉強吃掉另一半,起身出了大廳,走進了小橋流水的院落中。</br> 蔣西在院里的秋千上坐下。</br> 中午她聽說姐姐結婚時,確實是沒什么感覺的。</br> 姐姐這幾年一直和男朋友住在一起,對她也確實一如既往地好。</br> 可直到剛才,她才后知后覺地感覺出了不同——</br> 姐姐結婚了,就意味著她和別人真正組建了一個新家庭,以后她再回他們家,都要叫“回娘家”了。</br> 蔣西低著頭,看見眼前忽然多了雙嶄新的白球鞋。</br> 隨即一道溫和的男聲響起:“怎么一個人跑出來了?”</br> 蔣西看到鞋子就知道是陸程延來了。</br> 可她不太想理他。</br> 陸程延看她低垂著頭,溫聲問道:“我們小公主怎么不開心了。”</br> 蔣西本來還能忍住,聽見他這句話,不知為何鼻子倏然一酸,她還是沒抬頭,只是抬腳在他那雙白得礙眼的球鞋上踩了一腳。</br> 球鞋上瞬間多了個臟臟的小腳印。</br> “這么不開心啊。”陸程延輕聲說。</br> 蔣西抬起頭:“你哥哥搶走我姐姐了,我踩你一下怎么了。”</br> “沒怎么。”陸程延盯著她發紅的眼睛看了兩秒,然后把另一只腳往她面前伸了伸,“要不要再踩一下?”</br> 蔣西還真的就再踩了他一下。</br> 陸程延在她旁邊坐下:“消氣了沒?”</br> 蔣西抽了抽鼻子:“我回頭賠你一雙就是了。”</br> “不用賠。”陸程延低著聲,“能告訴哥哥為什么不開心嗎,因為表嫂和我哥領證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