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br> 陸程驍的婚禮也是在這年暑假舉辦的。</br> 不知是不是因為家里本就還算熱鬧,這兩年又喜事不斷，姜晚和陳遇結婚一年多了，陸家長輩還從沒催過孩子的事。</br> 一直到了次年的春節,白笙才跟她略略提了一句。</br> 這兩年過年，陸乾都是專門在逸星空出了一個小宴會廳，叫上幾家人一起熱熱鬧鬧吃年夜飯。</br> 吃完姜晚和陳遇陪著蔣銘一起回天越過除夕,大年初一再去陸家陪陸乾和白笙,然后春節假期兩邊輪流住上幾天。</br> 白笙會提起孩子的事，還是因為今年有遠房親戚過來拜年，其中一對年輕夫妻帶了小女兒過來。</br> 小姑娘長得玉雪可愛，白笙喜歡得不行，逗了她一整晚,走前還給小姑娘塞了個鼓鼓的小紅包。</br> 這天陸程驍陪老婆回了娘家,樂遙去了秦越家,其他長輩忙工作的忙工作，有事的有事，都不在家,客人一走，家里相比平時就稍顯冷清幾分。</br> 陸乾叫了陳遇過去陪他下棋,姜晚就在客廳沙發陪白笙看電視聊天。</br> 一集電視剛放了個開頭，白笙忽然問：“跟阿遇打算要孩子嗎？”</br> 姜晚稍稍一怔：“還沒想過這個問題?！?lt;/br> “外婆就是看你剛剛也挺喜歡那小姑娘的,也沒有催你們的意思?！卑左闲χ呐乃氖郑皼]想過就慢慢想,不著急。”</br> 晚上兩人留宿這邊。</br> 陳遇房間是帶衛浴的套間,上樓后,等她先洗了澡,他才進去浴室。</br> 洗完澡,半吹干頭發，陳遇從浴室出來，就見她半躺在床上，手上拿著手機，頭卻半抬著，目光沒什么焦點，像是罕見發起了呆。</br> 他從另一邊上去，把她拉進懷里：“在想什么？”</br> 姜晚回過神，順著男人手上的力度躺下來，目光在他半干不濕的頭發上落了一瞬。</br> 她伸手摸了下，洗完后的頭發比平時軟上少許。</br> 姜晚輕聲道：“怎么又不吹干頭發？”</br> “反正暫時也不睡。”陳遇鼻間滿是她身上熟悉的香味。</br> 今年春節剛好撞上她例假，昨天才結束，他覆壓上來，一邊熟門熟路伸手輕輕攏上去，一邊又重問了她一遍：“剛剛在想什么？”</br> 姜晚攥住他的手：“外婆晚上問我們有沒有打算要孩子?！?lt;/br> 陳遇動作稍稍一頓。</br> 他情緒平時不算太明顯，可此刻，姜晚卻看到他臉上有顯而易見的意外。</br> 結婚到現在，他們好像也確實完全沒討論過這個問題。</br> “你想要孩子嗎？”姜晚問他。</br> 陳遇臉上的意外只是一閃而過，轉瞬又恢復了素日沒什么表情的模樣：“隨便你。”</br> 姜晚知道他應該是不怎么喜歡小孩的。</br> 今晚那個三歲大的小姑娘乖巧又可愛，讓叫人叫人，也不哭鬧，還會甜甜沖著大人笑，就連嚴肅如陸乾，都忍不住逗了她幾句。</br> 只有他，除了最開始打招呼的時候，之后幾乎是連看都沒多看一眼。</br> 前幾年偶爾撞見那時年紀尚小的裴臨嘉，他態度也并不熱絡。</br> 姜晚這一年不提孩子的事，主要是因為他一年到頭也沒什么假，要不是她工作時間能自由安排，兩個人十天半個月也指不定能見到一兩面，她想再多過一兩年二人世界。</br> 她也知道他平時說話就這樣，能少說就基本不會多說，“隨便你”大約就是“全隨她決定”的意思，但生孩子畢竟是大事，這三個字聽起來實在略顯敷衍。</br> 姜晚難得有些生氣，拍了下他亂放的手：“你不想要孩子可以直接跟我說啊，什么叫隨便我啊，生孩子是我一個人的事嗎。”</br> 她脾氣向來很好，從認識到現在這么多年了，陳遇還是第一次看她真跟他生氣。</br> 他先是直接愣住，隨即才慢了半拍開始有些慌神。</br> 陳遇把手拿開：“你別生氣，我沒有不想要孩子，不是，我確實有點不想要孩子。”</br> 出了名的處變不驚的遇神難得也有這樣語無倫次的時候。</br> 姜晚那點氣像是一戳就破的氣球，不知怎么，反而又忍不住笑了下：“那你到底是想要還是不想要啊?！?lt;/br> 見她重新笑起來，陳遇心情稍定，他伸手輕撫了下她鬢邊的頭發：“聽元哥說他老婆懷孕的時候特別受罪，吃什么吐什么，菜味都聞不得，說是當時瘦了好幾斤，我不想你這么辛苦?！?lt;/br> “就因為這個啊?！苯硇睦镆魂嚪很?，聲音也不由輕下來，“個人體質不同，反應也不一定一樣的?！?lt;/br> 陳遇手稍稍往她腰間落了落。</br> 她是不容易胖的體質，這幾年又跟樂遙一起堅持在練瑜伽，他在家吃飯的時候，經常讓逸星多送幾個菜，也只把她養得比之前略重一點。</br> “就怕萬一?！标愑鲱D了頓。</br> 他今天確實沒怎么注意過來家里的小孩，但一直有在看她，她半彎下腰去抱那個小女孩的時候，眼角下彎的弧度似乎都比平時大些，神色也柔軟。</br> 那年他第一次帶她去乘風，半路遇到裴臨嘉，明明她被那只大狗嚇得臉色蒼白，可當時她和裴臨嘉說話語調也都是既輕且柔的。</br> 陳遇手又輕輕落向她小腹：“你要是真的很喜歡孩子，那我們就生一個，我到時盡量回來陪你?！?lt;/br> 說來也奇怪，今晚以前，姜晚也沒什么強烈的想要孩子的念頭。</br> 可不知是白笙提了那么一句，還是因為今天來做客的小姑娘確實可愛，她忽然真的就想跟他生個孩子了。</br> 是女兒的話，好像更容易長得爸爸，如果是兒子，說不定也會是個小陳遇。</br> ——那會是一個和他們血脈相連的孩子。</br> 姜晚手也輕輕搭在他手上：“我想跟你生個孩子?！?lt;/br>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好像一瞬間就變了，比晚上抱那個小姑娘時還要溫柔上好幾倍。</br> 陳遇忽然又想起那年他們在逸星ktv，他借著抱枕遮擋握住她的手，在昏暗的包間里靜靜聽她唱那首《人間》。</br> 他當時就覺得以后如果她有了自己的小孩，一定會是世界上最溫柔的媽媽。</br> 那時他還不知道她馬上就會答應當他女朋友。</br> 而此刻，她半躺在他身下，說想跟他生個孩子。</br> 陳遇確實不喜歡小孩，但這一瞬好像生出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期待。</br> 他低頭親了親她，輕聲道：“那可能要辛苦你了。”</br> “也就辛苦幾個月?！苯碚f。</br> 陳遇指腹在她眼角的小淚痣上輕輕蹭了下：“不生氣了？”</br> 姜晚：“……”</br> 可能是他越來越穩重，婚后這一年，反而是他照顧她、縱著她的時候多，換了以前，就這么一句話，姜晚肯定不至于跟他生氣。</br> 姜晚半垂著眼：“我什么時候生氣了。”</br> “沒有就好?！标愑鍪志従復?，聲音也低下來，“那繼續？”</br> 察覺到那只大手的落點，姜晚不由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想點別的啊。”</br> “快一周了，姐姐?！标愑龅皖^咬了咬她唇瓣，“而且——”</br> 姜晚問：“而且什么？”</br> “而且——”男人的唇順著她側臉一路落至她耳邊，低沉的聲音裹挾著熱氣撲進她耳內，“你說要給我生個孩子的。”</br> 姜晚：“……”</br> 他們倆生活習慣都很好，陳遇煙酒不沾，她除非特別高興的時候，平時基本也不碰酒，體檢指標也都很正常，倒也不用提前做什么調整，可不知是不是這個決定下得倉促，以至于她內心還沒完全準備好，等到真要開始時，在他即將抵入前，姜晚突然又叫了停。m.</br> “陳遇?！?lt;/br> 男人微垂著眼，表情仍淡，卻又比平時多了幾分不同的意思，他掐著她的腰：“嗯？”</br> 姜晚伸手抵住他：“你等等?！?lt;/br> 陳遇閉了閉眼，隔了好幾秒，他才稍稍退開：“怎么了？”</br> 姜晚在剛才滿心的憧憬中，不知怎么，又多生出幾分擔憂與不確定：“你會不會不喜歡她/他??？”</br> 陳遇重新俯身吻了吻她：“你生的我怎么會不喜歡。”</br> “可我們能當好父母嗎？”姜晚又問。</br> 那會是一個全新的小生命，做出這個決定，就意味著他們同時得承擔起將來養育他/她、教育他/她等所有責任。</br> “你會是一個好媽媽，我也會學著怎么當好爸爸?！标愑稣f完，見她眉頭還淺皺著，不由又伸手撫了撫她眉梢，“你要是還沒做好準備，我們就再等等？”</br> 說完陳遇伸手去拉床頭柜的抽屜。</br> 姜晚知道抽屜里面放了什么。</br> 她下意識又攥住他的手。</br> “姐姐?！标愑稣Z調里罕見帶了幾分明顯的無奈。</br> 姜晚抬眸看他。</br> 男人額頭滿是細細密密的汗珠子，顯然是忍得厲害。</br> 前幾年他年紀還小，經常變著花樣跟她要獎勵，但卻從沒在安全措施上動過哪怕一點心思。</br> 可能是陸家從小家風好，極偶爾一兩次，碰上家里東西用完的情況，他最后也都是只讓她用手幫忙的。</br> “你想要嗎？”她忽然問。</br> 陳遇箭在弦上，被她這樣叫停了兩次，已經幾乎快花光僅剩的理智了，聞言不由愣了下：“要什么，孩子嗎？”</br> “不是?！苯頁u搖頭，松了他的手，順手還把打開一小截的抽屜給重新關上了。</br> 這個動作幾乎就是在明示了。。</br> 陳遇已經有些沉的呼吸聲倏然又重了幾分，他低頭又咬了咬她唇瓣，聲音帶著幾分啞：“做夢都想?！?lt;/br> 姜晚于是抬手摟住了他后頸。</br> 這是一個明顯的接納姿態，可陳遇還是又確認了一遍：“你真想好了？”</br> 隔了幾秒，她極輕極輕的聲音才落在他耳邊：“嗯。”</br> 即便已經有過很多次，好像今晚也有著全然不同的感受。</br> 她能更好的感知他，也能更清楚地感覺到他因為她有多興奮。</br> 那回在度假酒店雖然荒唐，也是因為他吃了好幾天的醋，想找她算賬，于是換了好些場地。</br> 不像現在。</br> 上一次他像這般接近失控，還是婚禮那一晚。</br> 這棟大宅里還住著長輩，即便今天二樓就他們在，即便隔音不錯，姜晚也不敢發出聲音。</br> 后來實在難耐，她就把頭悶在枕頭上，人也下意識往前躲了躲，又被他扣回來狠撞。</br> 那晚南城下了這年冬天的一場雪。</br> 南方城市的雪總是下不大，雪花飄飄揚揚落下來，很快就融化在了地面上。</br> 不知過了多久，地上才終于堆了極細的一小層雪。</br> 終于安靜下來的室內卻仍是一片暖意。</br> 姜晚緩了許久，才輕聲開口：“你怎么還——”</br> 說完這四個字，她又停下來，后面的話再說不出口。</br> 仍在細細密密吻她的男人動作一頓，稍稍抬頭，眉梢輕輕一挑，故意問：“還什么？”</br> 姜晚紅著臉伸手推他：“陳遇你怎么這么煩啊?！?lt;/br> 陳遇趴在她肩膀上悶笑了聲，隨即輕聲叫她：“姐姐。”</br> “干嘛?！苯頉]好氣地應了聲。</br> 陳遇湊到她耳邊：“晚點懷吧。”</br> 姜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