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br> 姜晚盯著他這句話看了片刻,最后還是什么都沒回。</br> 她直接退了微信，把手機放在一邊的床頭柜。</br> 姜晚在床上躺下。</br> 隔了一會兒，姜晚長長了嘆了口氣。</br> 她手不受控制一般地往旁邊一伸,又重新拿起手機，再次打開微信。</br> 【姜晚：胡元怎么樣了？】</br> 像是又懶得打字，她這條消息一發過去,陳遇像上次那樣直接又打了個電話過來。</br> 姜晚抿了抿唇,指尖還是劃向了接通那邊。</br> 陳遇在電話里說：“腓骨骨折。”</br> 可能是被他們影響了情緒，聽到這個結果，姜晚心情也不由低落下來：“嚴重嗎？”</br> “最好是手術。”陳遇說。</br> 姜晚只大概知道腓骨在什么位置，她扯過一旁的抱枕，輕著聲問：“這個傷對他以后的職業生涯會有影響嗎？”</br> “骨折還好,恢復好的話,對運動能力沒什么影響。”陳遇頓了頓,“但心理關難過。”</br> 姜晚抱著枕頭：“那后面幾場比賽，他是確定不能打了吧。”</br> 陳遇沉默了下：“他想推遲手術，看后面能不能打封閉上總決賽。”</br> 姜晚一愣：“你們俱樂部答應了？”</br> “我哥趕過來了。”陳遇說,“沒讓。”</br> 姜晚聽樂遙說過，乘風現在的老板是陸程驍發小。</br> 陸程驍本人又是乘風的絕對核心,他不讓，那胡倫不能再上的事情就是板上釘釘。</br> 對胡元本人來說,肯定有利無弊。</br> 但對基本穩進總決賽的乘風來說，胡元缺陣,接下來的比賽肯定就不那么好打了。</br> 姜晚默了默,安慰的話到了嘴邊,最后還是道,“那我掛了啊。”</br> “姐姐。”男生低沉的聲音從手機那邊傳過來,低低響在她耳邊。</br> 姜晚摸了摸耳朵：“還有事？”</br> “再多陪我聊兩句？”陳遇低聲問。</br> 姜晚垂著眼，揪了揪抱枕上的細細絨毛：“我要睡了。”</br> 電話那邊安靜了兩秒，然后男生像是無奈笑了聲：“那你睡吧。”</br> 掛了電話，姜晚手機又響了聲。</br> 大忙人江悅居然在群里艾特了她。</br> 【江悅：明晚我有空，出來吃個火鍋嗎@姜晚】</br> 怎么今天都來問她吃不吃火鍋。</br> 姜晚心里正一團亂，一天了也沒理出個思緒來，正好也不想再在家待著。</br> 【姜晚：好啊】</br> 【姜晚：想去哪吃？】</br> 【江悅：懶得跑，公司附近那家海底撈？】</br> 【姜晚：行】</br> 【方珞：你們倆故意的吧】</br> 【方珞：就挑我出差的時候約飯】</br> 【方珞：不想和我吃飯是吧】</br> 姜晚彎了彎眼，隨手回道：【這都被你發現了啊】</br> 【方珞：咦】</br> 【方珞：看來阿晚這個假休得不錯啊】</br> 【江悅：也可能是老師那個工作介紹得不錯】</br> 【姜晚：？】</br> 【方珞：以前我這么說，你肯定會溫溫柔柔回說等我回來再約】</br> 【方珞：現在居然也會跟我們開玩笑了】</br> 姜晚稍稍一怔。</br> 她剛剛回消息的時候都沒想這么多，難道是最近天天看那群小朋友吵架斗嘴，潛移默化也受了點影響？</br> 恍神間，方珞又發了一連串的消息過來。m.</br> 【方珞：對了】</br> 【方珞：學校籃球隊里有沒有小帥哥】</br> 【方珞：你最近天天和一群荷爾蒙爆棚的運動系小男生相處在一塊，就沒有發生點什么新情況嗎】</br> 姜晚默了默。</br> 【姜晚：沒有】</br> 【姜晚：我睡覺了】</br> *</br> 次日下午。</br> 陳遇到舊館門口的時候，正好碰上瞿海洋。</br> 瞿海洋跟在他旁邊，沉默地走了幾步，猶豫著開了口：“前天那個失誤……對不起。”</br> 陳遇腳步沒停，淡聲反問：“那我要為感冒發燒道個歉嗎？”</br> 瞿海洋愣了愣才聽明白這句話。</br> 反應過來他應該是沒有怪他的意思，瞿海洋沉甸甸壓在心頭的愧疚感終于輕了不少，他遲疑了下，又接著道：“打J大那場，孔紳和金波也不是故意不投籃的，孔紳挺喜歡你的，估計是覺得給你更有把握，金波……”</br> 他頓了頓：“他家里對他要求太高了，他不是不想好好打，他是太想好好打了。”</br> 兩個人步子都大，說話間已經到了球館門口。</br> 瞿海洋稍稍偏過頭，見陳遇面色淺淡，也不敢確定他到底有沒有把剛剛這番話聽進去。</br> 現在非訓練時間，球館里倒也不冷清。</br> 孔紳、史凱和齊博揚在里面的半場練投籃，聽著像是在打賭，金波一個人抱著個籃球在靠門口的半場運球。</br> 見他們進來，金波停下來。</br> 瞿海洋直接去了另一邊，陳遇也一路走過了中線。</br> 金波抱著球一愣。</br> 齊博揚他們也停下了動作。</br> 直到看見陳遇去球車里拿了個球，又朝這邊折返，金波才松了口氣。</br> 他抱著球朝陳遇走過去。</br> 陳遇站在三分線停下，球在手中運了兩下，然后漫不經心往球籃那邊一扔。</br> 橘紅色的籃球在空中滑過一道弧線，最后擦著板落進了籃筐里，掉到地上后，咚咚響了幾聲。</br> 陳遇這才偏過頭，面無表情問：“什么事？”</br> 金波張了張嘴，有點不知道要如何開口。</br> 剛才陳遇這個隨手一扔就中三分還殘留在腦海，他一邊把自己的手上的球給陳遇遞過去，一邊隨便找了個切入點。</br> “那什么……其實我很早就開始關注你了。”</br> 陳遇接球的動作一頓。</br> 金波遞球的動作也頓了頓。</br> 他托姜晚把人約過來，一開場就說了這么句話，好像是有哪里怪怪的。</br> “不是。”金波忙一臉懊惱地解釋，“我的意思是就是跟關注你哥一樣的那種關注，圈內不是都知道你很有天賦嗎。”</br> 陳遇把球接過來，再次投出去，仍然沒什么表情：“你覺得什么是天賦？”</br> 金波看著橙紅色的球再次穩穩空心入筐，愣愣道：“不就是……手感、身高、臂展、爆發力、彈跳和速度這些嗎？”</br> 陳遇走過去，又把球撿回來。</br> “有個前輩說過。”他目光遙遙看著籃筐，“真正的天賦，是你有多少熱愛和付出，還有堅持。”①</br> 金波怔了幾秒，聲音不自覺輕下來：“你怎么知道，我就沒有熱愛付出和堅持呢。”</br> 陳遇忽然瞥了他一眼：“那在場上呢？”</br> 金波沉默下來。</br> 他知道陳遇問的是最后那兩個字。</br> 以前看到自己的偶像帶傷留在場上繼續戰斗，最后和隊友一起力挽狂瀾，他那會兒想，要是他也有這樣的天賦和技術，他應該也能做到同樣的事。</br> 可他從來沒有力挽狂瀾的本事。</br> “我不是故意的。”他低著聲，“我又沒有你這樣的手感。”</br> 陳遇運了兩下球，籃球擊打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我難道有百分百的命中率？”</br> 金波一愣。</br> 陳遇把球扔出去：“你就算只有百分之十的命中率，投出去，也有百分之十的可能性會進，不投，就只有零。”</br> 金波：“那要是關鍵球呢，投不進就會影響結果的那種。”</br> 陳遇看著球入筐：“把籃板搶回來就是了。”</br> “要是搶不到呢？”金波問。</br> 陳遇拍了拍手上的灰：“那你也盡力了。”</br> 等陳遇出了球館，史凱幾人才走到這邊半場。</br> 齊博揚看金波還傻愣愣站在原地：“怎么啦，波波你這什么表情，談得不順利，還是遇哥又罵你了？”</br> “他什么時候罵我了？”金波反駁道。</br> 齊博揚：“打J大那場啊，雖然那次是你們欠罵。”</br> “滾滾滾。”金波沒好氣，他頓了頓，“那也算不上罵吧，最多就只算說了我們一句，不對，是半句，他沒說完就被姜晚姐攔住了。”</br> 齊博揚驚奇道：“孔孔，我覺得我們隊可能又要多一個陳遇粉絲了，遇哥剛剛到底和你說什么了？”</br> 金波把剛才的對話跟他們說了一下。</br> 齊博揚不服：“這種話我不和你說過八百遍了嗎，為什么你不聽我的。”</br> “你也不看看你說的什么話。”孔紳反駁，“波波為什么要聽你的。”</br> 齊博揚：“什么叫我說的什么話。”</br> “慫什么啊你投就是了啊，投個籃你怕什么。”史凱學著他的腔調，“喏，就這種，別說是八百遍了，八千遍也沒用的好嗎。”</br> *</br> 江悅下午還有點工作，姜晚自己先去了火鍋店。</br> 點好單，姜晚拿了點水果坐在位置上等她。</br> 六點半，江悅發微信過來。</br> 【江悅：還要半小時】</br> 【江悅：你先吃】</br> 【江悅：吃完我給你補個禮物】</br> 【姜晚：忙你的，不著急】</br> 姜晚又坐位置上看了會兒新聞。</br> 七點整，江悅被服務員領著走到桌邊。</br> 江悅脫了大衣，一邊接過服務員遞來的熱毛巾擦手，一邊道：“我中飯都沒怎么吃，餓死了，阿晚你幫我下點毛肚。”</br> 姜晚把手機放下：“我去給你盛碗粥過來先墊一下，別一上來就吃這么辣的。”</br> 江悅大約是真餓得厲害了。</br> 等姜晚盛了小碗粥過來，江悅接過一口氣喝下，才用手指點了點她手機：“你手機剛剛響了下。”</br> 姜晚先給她把毛肚下了，才隨手拿起手機。</br> 原本沒怎么在意，看到消息那一瞬，她手指稍稍一頓。</br> 【樂遙：阿遇真沒惹你生氣嗎？】</br> 【樂遙：他沒事忽然發微信問我你喜歡什么】</br> “蘸碟是你幫我調的？”江悅問。</br> 姜晚回過神：“對。”</br> 江悅：“毛肚可以了吧？”</br> “可以。”姜晚用勺子把毛肚給她撈起來。</br> 樂遙大約是以為她沒看消息，自己又多發了一條過來。</br> 【樂遙：算了，他要是真惹你生氣了，估計你也不好意思跟我說，我還是等下問他本人吧】</br> 見她一直盯著手機發愣，江悅不由又問：“怎么了？”</br> “沒事。”姜晚把手機放下，“樂遙給我發了幾條消息。”</br> 大學期間，樂遙經常去找她，和江悅他們也都算認識。</br> “樂遙給你發消息。”江悅有點不解，“你發什么呆？”</br> “她在說別人的事情。”姜晚隨口帶過這個話題，“你還想吃什么，我幫你下。”</br> 江悅也沒多問：“牛肉和巴沙魚都下一點吧，金針菇和筍片也下點。”</br> 姜晚把每樣菜在辣鍋和番茄鍋里各下了一部分。</br> 等湯底再次沸騰期間，她又把手機拿起來。</br> 盯著屏幕看了幾秒，姜晚抿了抿唇，最后給樂遙回道：【那你問他吧】</br> 反正她也實在不知道要怎么開口。</br> 反正……</br> 也不是她突然表白的。</br> 樂遙不知道是不是又忙去了，暫時沒有消息回過來。</br> 姜晚算著時間，把下進去的牛肉用勺子撈上來。</br> 江悅夾了幾塊放進碗里。</br> 牛肉吃著鮮嫩爽口，她嘆口氣：“還是跟你吃火鍋舒服，上次我跟你珞姐倆人過來，肉不是燙老了，就是沒熟，蘸料調得也沒你好吃。”</br> 姜晚彎了彎眼：“那今天你多吃點。”</br> “你假休夠沒？”江悅忽然問，“準備什么時候開始工作？”</br> 姜晚自己也夾了片牛肉：“下下周吧，我先帶爺爺出去玩幾天。”</br> 吃完飯，江悅付了帳，拎起大衣：“著急回去嗎？”</br> 姜晚看時間才剛過九點：“還能待一會兒，怎么啦？”</br> “陪我下去挑兩件衣服。”江悅挽住她的手，“順便給你挑個禮物。”</br> 姜晚失笑：“不就晚了半個小時嘛，還真要給我買禮物啊。”</br> “我想買不行？”江悅問。</br> 姜晚彎唇：“你花錢，當然隨你。”</br> 出了門，兩人往往扶梯那邊走過去。</br> 路過一家西餐廳時，從里面迎面走出來一對男女。</br> 姜晚腳步一頓。</br> 走出來的女人她沒見過，但把黑色大衣挽在手臂上的高大男人她認識，叫徐睿，是一個比她大上好幾屆的學長，也是……江悅的前男友。</br> 幾乎是同一時間，姜晚感覺江悅攥在手臂上的力度緊了幾分。</br> 看見她們，徐睿稍怔，但很快回過神。</br> 面對面撞見，姜晚也不好不打招呼：“徐師兄。”</br> 徐睿淡淡點了點頭，沒看江悅：“好久不見。”</br> 他旁邊穿著紅色裙子的女人視線在姜晚和江悅間來回打量：“徐睿，這你朋友啊？”</br> 徐睿隨手指了下姜晚：“一個學妹。”</br> 姜晚感覺攥在手臂上的力度又緊了緊，而后江悅帶著點笑意的聲音響起：“怎么，前女友連個介紹都不配有？”</br> 徐睿這才淡淡瞥了江悅一眼：“你也說了是前女友。”</br> “也是，合格的前女友就該像死人一樣。”江悅笑吟吟道，“不過碰都碰上了，我就順便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貴子。”</br> 徐睿臉色倏地冷下來。</br> 他盯了江悅兩秒，冷笑了聲，什么都沒說就拎著大衣走了。</br> 走前甚至都沒跟姜晚告別。</br> 姜晚還是第一次見徐睿這樣失態。</br> 穿紅衣服的女人看了江悅一眼，忙追了上去。</br> 江悅臉上笑容瞬間消失。</br> 姜晚在心里嘆了口氣。</br> “阿晚。”江悅垂著眼，“我剛剛像不像電視里的壞女人。”</br> “才沒有。”姜晚輕著聲音，“師兄看著和那女人明顯就不熟。”</br> 徐睿出門時就離那個女人起碼有一米遠，剛剛也并沒有絲毫要跟她們介紹對方的意思。</br> 如果江悅跟平時一樣冷靜，不可能看不出來。</br> 江悅像是不想再說這件事，生硬地把話題扯到她身上：“你今天怎么回事？”</br> “什么怎么回事？”姜晚一愣。</br> 江悅：“一晚上都時不時在盯著手機發愣。”</br> 姜晚：“……”</br> 她有嗎。</br> 她好像也就偶爾摁亮屏幕看看樂遙有沒有給她回消息。</br> “就像現在這樣。”江悅說著打量她一眼，“難不成還真讓方珞說中了，是有什么新情況？”</br> 姜晚捏緊了手機。</br> 理智如江悅和徐睿，碰上感情這種事，也都無法冷靜。</br> “沒有。”姜晚垂下眼，“你知道我沒打算談戀愛的。”</br> 江悅默了默：“不談也好。”</br> 姜晚沒說話。</br> 江悅拉著她往前走：“男人有什么好的，花錢不香嗎，走，姐姐給你買禮物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