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br> 陳遇垂著眼看過來,指腹還輕輕落在她眼角:“等我這次打完比賽回來,你就搬上去住?”</br> 姜晚看著他,鬼使神差點了點頭:“好。”</br> 不知道是不是沒料到她會答應得這么爽快,陳遇怔了下,隔了片刻才愣愣問:“你剛剛說什么?”</br> 姜晚也不知道自己剛才怎么就一點都沒猶豫的,她耳朵熱了下:“沒聽到就算了。”</br> 腰上忽然傳來點力度。</br> 陳遇就著這個姿勢直接將她抱了起來。</br> 雙腿懸空,姜晚下意識摟住他脖子,感覺雙腿隨之也被他帶著半掛到他腰上,她不由瞪了他一眼:“你干嘛啊?”</br> 她抬著頭,視線和他的撞上。</br> 男生眼眸清亮,唇角彎起來,露出虎牙尖:“姐姐就這么相信我?”</br> 姜晚心里軟了下。</br> 她剛剛沖動歸沖動,應下了卻也沒打算后悔。</br> 往后像這樣大大小小的比賽不知還有多少,等他下賽季進了CBA,大半年的時間都要在全國各地飛來飛去打客場,只會比現在更忙。</br> 其實他們倆現在這樣,和同居基本也沒差了。</br> 她也是,真的相信他。</br> “但我有個條件。”姜晚說。</br> 陳遇:“你說。”</br> 姜晚輕著聲道:“我搬上去后,你白天就別抽著一點空就都回來一趟了,本來就沒什么休息時間的。”</br> “好。”陳遇點頭。</br> 姜晚這時才忽然又想起件事:“你們的基層賽好像就是在下個月底吧,你回來還能趕上嗎?”</br> “趕不上也沒關系。”陳遇淡聲道,“基層賽他們要是都贏不下來,明年全國賽我也不用打了。”</br> 整個南省競爭力度都不算大,就算拿不到冠軍,以他們現在的水平,搶一個分區賽名額應該也不是太難的事情。</br> 姜晚稍稍放下心:“那你放我下來。”</br> 這個姿勢就感覺……比跨坐還要糟糕。</br> 陳遇:“不想放。”</br> 姜晚:“……?”</br> 陳遇又抱她緊了點,手上卻感覺不到多少重量:“怎么這么輕?”</br> “不輕了啊。”說起這個,姜晚皺了下眉,“我最近還胖了一兩斤。”</br> 她本來很難吃胖的,做一個人分量的飯菜也很難太豐盛。</br> 但近幾個月,他能回來吃飯,就都會回來,他一回來,她每次都會多做幾個菜。</br> “是嗎。”男生眉梢揚起來,“都長哪了?”</br> 姜晚:“?”</br> 姜晚瞪他一眼。</br> 陳遇笑了聲,叫她:“姐姐。”</br> “叫我做什么。”姜晚不是太想搭理他。</br> “你今晚就上去試住一晚怎么樣?”陳遇問她。</br> 姜晚:“??”</br> “你還得寸進尺了是吧?”</br> *</br> 陳遇出發日期一確定,時間好像突然就過得快了起來。</br> 4號晚上,蔣銘和尤倩不在家,姜晚過去陪蔣銘吃了個飯,又跟他繞著湖邊散了大半小時的步。</br> 降溫才沒幾日,天氣突然又回暖。</br> 走了這一大圈,姜晚身上都出了點汗,到家后,趁著陳遇還沒回來,她就先回二樓洗了個澡。</br> 外面的門是大敞著的,姜晚半吹干頭發,剛一從浴室出來,就聽見外面有腳步聲。</br> 她把毛巾搭在一邊,走了出去。</br> 男生就站在門口,黑T長袖半擼至手肘,運動背包低低拎在手上。</br> 見她出來,他腳步一頓,也沒說話,就這么盯著她看了會兒。</br> 要請二十多天的假,剩下的這幾天,他反而越發忙了起來,最多也就晚上能跟她匆匆見個面。</br> 姜晚走過去,輕聲道:“我上去幫你收拾行李?”</br> 陳遇仍沒說話,只輕輕點了下頭。</br> 只去二十幾天,絕大部分時間還要訓練比賽,要帶的東西倒也不多。</br> 姜晚在旁幫著他整理,很快就把東西都收拾好。</br> 陳遇拉上拉鏈,將行李箱立著放在墻邊。</br> “我去洗個澡。”他低著聲,“你進去坐會兒?”</br> 放在一邊的手機正好響了幾聲。</br> 姜晚伸手拿起手機,點點頭。</br> 剛上來的時候也沒注意,手機已經快沒電了,姜晚進了臥室,拿他放在床頭柜上的充電器充上電。</br> 她打開剛剛提示有消息的相親相愛群。</br> 【齊博揚:@姜晚,晚姐幫我祝遇哥明天一路順利啊】</br> 【金波:@姜晚,晚姐也幫我說一聲】</br> 【史凱:+1】</br> 【孔紳:+2】</br> 【……】</br> 姜晚看著那一長串的名字,彎起眼睛,就這么站在床邊給他們回消息:【他不就在群里,你們干嘛不直接@他】</br> 【齊博揚:艾特遇哥還不知道他得哪年哪月才能看到消息】</br> 【史凱:就是,你出來和我們聊天,他指不定還會認真看一看】</br> 【金波:@姜晚,晚姐,陳遇確定哪天回了嗎?】</br> 【姜晚:應該是決賽第一場那天】</br> 【齊博揚:那比我們預想得還要早一點】</br> 【齊博揚:我們還想直接送他個基層賽的冠軍來著】</br> 【孔紳:靠!!!!!】</br> 【孔紳:老齊你他媽賽前又毒奶】</br> 【金波:就是,你快閉嘴吧】</br> 【齊博揚:孔孔你怎么也開始封建迷信了啊】</br> 【齊博揚:你忘了你生日許了什么愿了】</br> 【孔紳:我許愿是我許愿,你毒奶是你毒奶,你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烏鴉嘴嗎?】</br> 【齊博揚:那幾次就是巧合】</br> 【齊博揚:你們就看著吧,這次基層賽我要一雪前恥】</br> 【史凱:你還是閉麥吧】</br> 身后有腳步聲響起的時候,這幾個人還沒在群里吵完。</br> 姜晚還沒來得及回頭,就感覺男生帶著一身清清爽爽的味道從身后抱了上來。</br> “怎么站著?”他低聲問。</br> 可能是他沒擦頭發,姜晚感覺有水滴在她脖子上,冰冰涼涼的。</br> “坐了一天了。”她回過頭,看到他黑發濕漉漉的,發梢還在滴水。</br> 陳遇低著頭。</br> 看著水滴順著她白皙修長的脖頸一路滑至鎖骨,最后沒入衣領。</br> 他喉結滾了下:“在看什么?”</br> 姜晚滑著屏幕,想給他翻之前的聊天記錄:“他們讓我幫忙祝你明天一路順利,還說要拿個基層賽冠軍送給你。”</br> 說話間她感覺他頭發上又有水滴下來,打在她睡衣上。</br> “你去把頭發擦一下吧。”姜晚指尖一頓,又回過頭,“別感冒了。”</br> 又一滴水落到她脖子上,陳遇抬手蹭了蹭:“你幫我擦?”</br> “行。”姜晚放下手機,“那你去把毛巾拿出來。”</br> 陳遇拿了毛巾出來。</br> 姜晚讓他在床邊坐下。</br> 陳遇垂著眼。</br> 她今天穿的睡衣就是件寬寬松松的棉質白T恤,剛剛因為被水洇濕了,領口往下有幾塊很明顯的淺色的小痕跡。</br> 姜晚站在床邊,剛拿毛巾輕輕按上去,就聽見他忽然問:“你怎么最近都沒穿那條黑色的睡裙了?”</br> 她動作頓了下。</br> “隨便拿的。”</br> ……其實不是。</br> 她是特意沒穿的,那條黑色的睡裙是樂遙送的,穿著萬一要是發生點什么,她總覺得肯定會羞恥感加倍。</br> 他頭發前天才剪了,現在又只比寸頭稍長一點。</br> 隨便擦幾下,就半干得七七八八。</br> 姜晚把毛巾拿下來,問他:“你毛巾是晾在哪,現在就睡的話,我再拿吹風機給你吹一下?”</br> “不急。”陳遇抽走了她手上的毛巾,隨手丟在了一邊。</br> 姜晚眨眨眼。</br> 下一瞬,她就被男生順勢拉著坐下來。</br> 姜晚視線撞進男生黑沉沉的眼中,心跳快了兩分,她輕著聲道:“時間挺晚了,你明天一大早的飛機。”</br> “嗯。”陳遇空著的那只手按上她后頸,往下壓了壓,吻住她的唇,聲音含糊,“我明早就要走。”</br> 明早過后。</br> 下次見他,就又要二十多天后了。</br> 而且這次又是集訓加比賽,能跟他電話聯系的機會和時間都不會太多。</br> 姜晚指尖動了動,還是抬手摟住了他,嘗試著慢慢回應。</br> 隔了片刻,姜晚身子僵了下,倏地抓住他的手。</br> 她頭偏了偏,呼吸不穩:“陳遇。”</br> 陳遇動作一頓,清冷的聲音沾了點啞,叫她:“姐姐。”</br> 姜晚眼里染了點水光。</br> 陳遇眸色暗沉,反握住她的手:“你是不是還欠我個獎勵?”</br> 姜晚腦袋里一團亂,一時有點沒明白他在說什么。</br> “世青賽進八強。”陳遇啞著聲提醒她。</br> 手不知道被摁在了什么地方。</br> 姜晚腦中嗡的一聲,像是有什么炸開,岌岌可危的理智短暫地回歸了一瞬,聲音輕顫:“我沒說可以是這種獎勵。”</br> “姐姐。”陳遇又叫她。</br> 姜晚輕緩地眨了眨眼。</br> 他唇落到她耳邊,聲音很低:“我難受。”</br> “……”</br> 三樓的吊燈和二樓一樣,是可以調節亮度的。</br> 忘了今晚是他們倆誰開的燈,也忘了是怎么開的,頂上的燈亮得幾乎有些晃眼了。</br> 姜晚忍不住閉上眼。</br> 她咬著唇,半趴在他頸邊。</br> 眼睛一閉上,其他感覺就越發明顯。</br> 能聽見他呼吸慢慢變重。</br> 也能感覺到,她掌背上是他溫熱的掌心,而她掌心之下幾乎有種滾燙灼人的錯覺,從掌心一路順著往上,燒得她脖子、耳朵和臉,甚至全身都起了熱意。</br> 姜晚重新又睜開眼。</br> 許是又要變天,外面起了風,落地窗前的淺灰色窗簾被卷起了一層層的浪。</br> 姜晚低著眼,看見她搭在他肩旁的卷發被風吹著高高飛起,又往下落到他起了脖子上。</br> 男生冷白的脖頸上早起了一層薄汗,頭發落上去,就纏纏綿綿綿地粘了上去,再飄不起來。</br> 不知道過了多久。</br> 姜晚已經陣陣發酸的手倏然僵住。</br> 腦袋空白了片刻,全是一片懵。</br> 聽見他低聲在她耳邊開口,聲音仍低,卻又像是又多了點別樣意味:“姐姐。”</br> 姜晚緩了幾秒才回神:“你別跟我說話。”</br> 有的小混蛋剛剛為了……</br> 為了……</br> 居然跟她撒!嬌!</br> 幾分鐘后。</br> 姜晚站在他浴室的洗手臺前,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臉上暈紅一片。</br> 她抬手,用洗得冰冰涼涼的手指碰了碰臉頰,想到剛剛發生的事,忽然像是被燙到了似的,又倏地將手放下。</br> 再抬眸時,就看見陳遇不知道什么時候也進了浴室。</br> 男生抱著臂,就這么懶懶靠在門邊看著她,一瞬不瞬地看著她。</br> 姜晚低下眼,頭也沒回:“你進來干什么。”</br> “看你。”陳遇說。</br> 姜晚沒好氣:“我有什么好看的。”</br> 陳遇直起身,走過來。</br> 姜晚看見他從身后抱上來。</br> “你一直沒出去。”他聲音壓低,“怕你生氣。”</br> 姜晚又開始心軟:“我沒生氣。”</br> 就是怕一看到他,滿腦子就忍不住又浮現起方才的畫面,暫時不太想出去。</br> “姐姐。”陳遇低下頭,吻了吻她發頂。</br> 姜晚:“嗯。”</br> 陳遇低聲問她:“今晚別下去了?”</br> 姜晚默了默,反身抱住他:“好。”</br> *</br> 次日一大早,姜晚先是聽見一陣細碎的動靜,而后感覺到一整晚都搭在自己身上的那只大手輕輕移開了。</br>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br> 因為她上來睡,陳遇昨晚就把定好的鬧鐘關了。</br> 他平時差不多就這個點醒,有生物鐘,也不怕晚起,起床的時候,他動作已經盡量放輕了,沒想到還是吵醒她了。</br> 女生一頭長發鋪散在他枕頭上,灰色的空調被凌亂搭上她身上,她眼里尚且帶著深厚的睡意,迷蒙地朝他看過來。</br> 陳遇幾乎是一瞬間就想起了昨晚的情景。</br> 他喉結輕滾了下,閉了閉眼壓下那股情緒,才又在床邊坐下,俯身低頭在她額頭輕輕吻了下,聲音放低:“你再睡會兒?”</br> 姜晚將醒未醒。</br> 再晚兩個小時才是她平日自然醒的生物鐘,這會兒睡意仍昏沉,潛意識像是知道要發生什么,手撐著床也坐起來,半抱住男生的腰,靠進他懷里,聲音悶悶的:“你要走了嗎?”</br> 陳遇稍稍一怔。</br> 清醒的時候,她絕不可能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也幾乎沒有過這樣主動中甚至帶了幾分依賴的姿態。</br> 隔了片刻,他才開口:“等下再走。”</br> 姜晚閉著眼:“那我下去給你做早餐。”</br> 陳遇抬手把她睡得稍亂的頭發輕輕往后順了順:“你睡吧,我去乘風吃。”</br> 話是這樣說,抱在她腰上的手卻沒舍得放。</br> 姜晚還沒太醒,輕輕在他懷里蹭了下:“可我想陪你吃早飯。”</br> 陳遇動作倏地一頓。</br> 話音落完,姜晚自己也終于清醒了幾分。</br> 姜晚眨了眨眼,呆了兩秒,忽然推開他:“我先起床。”</br> 陳遇還坐在床上,有些沒反應過來,一時都忘了攔她。</br> 直到下去廚房做飯,姜晚臉還有些熱。</br> 早餐昨晚她就已經提前備好了,今天只要簡單再加工一下就可以,昨晚讓他折騰了那么一出,她亂得什么都忘了和他說。</br> 想起昨晚的事……</br> 姜晚盯著自己的手發了幾秒的呆,然后臉上的溫度又倏然升高。</br> 陳遇下來的時候,早飯剛做好。</br> 姜晚還想睡個回籠覺,只做了他一個人的分量。</br> 男生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懶洋洋靠著椅背,也不動筷子,就這么盯著她看。</br> 眼里難得帶著幾分笑意。</br> 姜晚被他看得臉又開始發燙:“再不吃你要趕不上飛機了。”</br> “不是要陪我吃早飯?”陳遇問她。</br> 姜晚摸了摸耳朵,故作淡定道:“我這不是在陪你吃嘛。”</br> 陳遇仍看著她。</br> 姜晚把蔬菜湯往他面前推了推:“快吃吧,真趕不上飛機怎么辦。”</br> 陳遇這才慢吞吞喝了口湯。</br> 他吃東西向來沒什么表情,可姜晚看著他面前那碗湯,忽然想起剛剛做飯的時候,她滿腦子都是胡思亂想,也不記得有沒有放鹽。</br> “湯有味道沒?”姜晚問他,“我不記得有沒有放鹽了。”</br> 陳遇抬起頭:“你嘗嘗?”</br> 姜晚伸手去接他手上的勺子。</br> 男生卻順勢握住她的手,倏地拉近距離,趁著她驚訝地微張著嘴,舌尖輕易抵進來。</br> 跟她接了個短暫又深入的吻。</br> “放鹽了嗎。”他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