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師，我先去片場了?！?br/>     “好,待會兒見?！?br/>     秦意濃沖她頷首,帶著自己工作室的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賓館。
    唐若遙望著她的背影繼續(xù)出了會兒神,才將自己遺忘的辛倩記了起來。
    【我在樓下了】唐若遙打字道。
    辛倩不多時便出現(xiàn)在電梯口，邊走過來邊問道：“你怎么一個人下來了？怪不得我敲門一直沒人應(yīng)。”
    唐若遙面不改『色』：“今天起早了點兒,想讓你多睡會兒?！?br/>     辛倩哦哦兩聲,不疑有他，撓了撓頭道：“謝謝,但是不用了,我才是助理，早上等你是應(yīng)該的?！?br/>     唐若遙微微笑道：“不客氣，我們是好……”她頓了頓,本來想說好姐妹，改口道，“好伙伴嘛?！?br/>     辛倩怪不好意思的,說：“真不用了，穆總知道會罵我的。”
    唐若遙笑笑,不再說話。
    不得不說辛倩即使頭腦簡單，卻有一份別人羨慕不來的好運(yùn)氣,一進(jìn)行當(dāng)藝人助理便跟著唐若遙，以前阮琴懶得管她，現(xiàn)在穆青梧又是個脾『性』溫和的，唐若遙更不用說了，除了偶爾需要她幫忙拿東西,基本上辛倩就是個跟在她旁邊的吉祥物。
    辛倩發(fā)覺唐若遙眼神打量她，心里『毛』『毛』的，問：“怎么了？”
    唐若遙挑了挑眉，說：“我突然發(fā)現(xiàn)你長得挺喜慶?！?br/>     辛倩懵然：“??？”
    唐若遙輕笑一聲，兩手背在身后，信步出門：“走吧，劇組的車應(yīng)該到了?！?br/>     ***
    “《本『色』》第三十五場一鏡一次，action！”
    廚房里冒出飯菜的香味，一道墻之隔都能聞得分明。
    冷清的隔壁忽然熱鬧起來。
    許世鳴將兒子架在肩膀上，眉開眼笑，在種著鳳凰花的院子走來走去，許迪兩手捏著爸爸厚厚的耳垂，一口一個歡快地叫“爸爸”“爸爸”，咯咯地笑。
    “吃飯了?！鄙蚰角嘣陂T邊喊，神情里掠過一絲復(fù)雜。
    許世鳴望過去，斯文溫和的臉上綻出一個笑容：“來啦?！彼麑鹤臃畔聛?，牽著對方的小手，一起朝沈慕青走過去。
    走到門口，剛要笑著去攬沈慕青的肩膀，對方趕在他伸手前不動聲『色』地避開，淡道：“飯菜都快涼了?！?br/>     許世鳴一愣，旋即說：“好?！彼f，“辛苦你了?！?br/>     沈慕青腳步?jīng)]停。
    這在很久以前本該是一副習(xí)以為常的溫馨畫面，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夫妻和睦，人人欣羨，然而發(fā)生過的事已經(jīng)成了一道裂痕，許世鳴想把這道裂痕修復(fù)，他也認(rèn)為能夠修復(fù)好。
    許世鳴洗完手在桌邊落座，執(zhí)起筷子，輕聲說：“對不起，慕青，我以后再也不會了?！?br/>     沈慕青低頭扒飯，并不看他：“吃飯吧?！?br/>     “慕青……”許世鳴放下碗筷，去握沈慕青的手。
    男人掌心粗糙寬厚，落在手背上的觸感和女孩的溫?zé)峒?xì)膩完全不同，她抵觸、排斥，甚至感到反胃，沈慕青竭力忍耐著，將自己的手從男人的禁錮中慢慢抽離了出來，指尖微顫，聲音里有一絲壓抑：“吃飯吧?！?br/>     許世鳴暫且作罷。
    碗筷叮當(dāng)。
    沈慕青收拾廚房，許世鳴在院子里繼續(xù)陪兒子玩。沈慕青折起袖口，垂眸望著手腕上的紅繩，韓子緋親手給她編的，說是保平安。
    沈慕青擦干手上的水，握住了戴著紅繩的手腕，仿佛這樣便擁有了無限的勇氣。她走到院子里，叫住背對著她的男人，聲音沉著冷靜：“世鳴，我有話想和你說?！?br/>     許世鳴回頭。
    鏡頭拉遠(yuǎn)，切換，院里鳳凰木上一片火紅的樹葉飄了下來，從黃梨木的窗沿打著旋兒墜下。
    書房里。
    沈慕青看著面前的丈夫，眼神堅毅，一字一字?jǐn)S地有聲。
    “我要和你離婚。”
    ……
    韓玉平：“卡?！?br/>     秦意濃和飾演許世鳴的演員戴永清點頭互相致意了一下，從攝像鏡頭前退下來。
    唐若遙踮了一下腳尖，克制住飛奔過去的沖動，改道慢慢地挪步到了韓玉平的監(jiān)視器看回放，不一會兒秦意濃也過來了，靠近的那一瞬，唐若遙裝作無意碰到了秦意濃光滑的手背。
    秦意濃看她一眼，神情莫辨。
    唐若遙彎了彎眼睛。
    秦意濃跟著輕勾了下唇角。
    韓玉平看完回放，重新播一遍按了暫停，叫過來戴永清，指著他在院子里回頭的那個表情，道：“這兒還有點瑕疵，情緒不夠到位，補(bǔ)拍一條?！?br/>     戴永清：“好。”
    “《本『色』》第三十五場二鏡二次，action！”
    “過了?！?br/>     第二次拍的時候唐若遙就直接在韓玉平這兒不走了，韓玉平對這條滿意了，看回放的時候，還有閑情逸致悠悠地和唐若遙聊天：“你狀態(tài)能調(diào)整好嗎？”
    唐若遙：“什么？”
    韓玉平清了清喉嚨，有些癢的樣子，單手伸進(jìn)兜里，『摸』到煙盒，便要拿出來。
    唐若遙道：“秦老師叫你少抽點?！?br/>     韓玉平：“……”他嘆著氣咕噥了聲，“一個管我還不夠，又來一個?！惫P趣閣
    韓玉平將拿出一半的煙盒塞了回去，沉聲道：“我是說你，最近又蜜里調(diào)油了，后面的電影劇情，狀態(tài)能調(diào)節(jié)過來嗎？”
    唐若遙：“應(yīng)該可以？”
    韓玉平冷哼：“應(yīng)該？你這入戲太深的『毛』病改好了嗎？”
    韓子緋從暗戀到和沈慕青情投意合，整個感情發(fā)展階段心態(tài)都是明亮積極的，唐若遙在片場雖然時不時和秦意濃鬧別扭，但一般很快就和好了，沒對她本人情緒造成太大的影響。電影目前進(jìn)行到的劇情，她們倆的對手戲甜蜜告罄，沉默、爭吵、質(zhì)問、分手，韓子緋眼睜睜看著對方回歸家庭，心如刀割，滿腔愛意漸漸沉寂為一潭死水，對演員的情緒轉(zhuǎn)變挑戰(zhàn)很大。
    “我會竭盡全力演好。”唐若遙看著不遠(yuǎn)處走過來的秦意濃，不由莞爾，低聲道，“再說不是還有秦老師么，她會教我的?！?br/>     韓玉平一臉“受不了你們”的牙疼表情，起身抱著他的分鏡本去旁邊了。
    “韓導(dǎo)這是怎么了？”秦意濃看著對方遠(yuǎn)去的背影，自己一來就走？
    “不知道啊?！碧迫暨b聳肩，無辜眨眼。
    秦意濃半信半疑，懶得去多想，多半是小兔崽子又瞎說八道了。
    秦意濃在韓玉平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食指有節(jié)奏地輕輕敲著桌面，眼睛看著面前的監(jiān)視器，話卻是對著唐若遙講的：“你今天……好像看我的次數(shù)特別多？”
    “有嗎？”
    “有?！鼻匾鉂馍焓?jǐn)[弄了一下韓玉平的劇本。不是她的錯覺，而且唐若遙看她的眼神也不是平時那種脈脈含情，是透著一種說不出的憐惜和……悲傷？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早上她從賓館走的時候，依稀看到唐若遙眼圈還有一點紅。
    入戲太深？
    這種借口騙鬼還差不多。
    “因為你今天比昨天還要好看。”唐若遙笑『吟』『吟』地說。
    秦意濃就知道她會和自己『插』科打諢，半個字也不會吐『露』，年紀(jì)不大，心眼挺多。
    “你不說實話，我會生氣的?！?br/>     “我說的就是實話啊?！碧迫暨b繼續(xù)裝傻。
    秦意濃扭頭，目光冰冷地朝唐若遙投去一眼，一只手按在桌面上，面『露』不耐，作勢起身。
    唐若遙受不了這個，立馬投降道：“我錯了。”
    秦意濃冷冷地挑眉。
    唐若遙認(rèn)真地看著她，道：“你給我點時間，等我想好了再和你說?！?br/>     秦意濃和她對視了幾秒，墨玉眼眸里冰雪消融，暖意回春。像只奔跑在田野間的小動物，再度朝唐若遙『露』出蓬松柔軟的肚皮。
    唐若遙心里軟塌塌的，抬手幫她勾了下耳發(fā)，指腹擦過女人晶瑩的耳廓。
    ***
    唐若遙一想便想了幾天時間過去，她就沒想過要和秦意濃說，她沒法兒開口，也不想開口。她知道對秦意濃來說這段日子沒有過去，人心都是肉長的，一刀一刀割上去，怎么會一點痕跡都不留下，就算愈合了，也會留疤，她不忍心做揭開傷疤的那個人。
    她要了解秦意濃的過去，不是拘泥于過去，只是想更好地愛她。她們還有未來。
    于是便一直拖延，打算拖到秦意濃忘記這件事。
    與此同時，穆青梧那邊也有了更多的進(jìn)展。唐若遙還主動提供了傅瑜君和她說的聽起來很玄幻的，讓她聽過就算不要當(dāng)真的，公司第一年給她舉辦的生日會上，有極端人士帶了硫酸瓶，導(dǎo)致生日會臨時中斷，秦意濃匆匆下臺的事，讓她確認(rèn)真假。
    穆青梧給來的反饋是：“真的?！?br/>     唐若遙：“有更具體的情況嗎？”
    穆青梧：“沒有?！?br/>     “沖著毀她容去的么？”唐若遙頓了頓，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情緒。
    “可能吧?！蹦虑辔噙駠u道。
    惡毒得已經(jīng)超過穆青梧的想象了。
    不管潑沒潑到，以后大概都會留下心理陰影。
    唐若遙在房間里來回踱了幾圈，給自己倒了杯水放在床頭柜上，問道：“那天晚上你和我說的，還查到一點新的事，是什么？”
    經(jīng)過幾天的消化，唐若遙平靜多了，比起視頻直觀強(qiáng)烈的沖擊，她覺得自己的承受能力強(qiáng)多了，雖然心臟還是會有刺疼的感覺。
    穆青梧哦了聲：“那天查到的都是差不多『性』質(zhì)的，還有幾個新視頻，內(nèi)容大同小異，我覺得你不會想看，就沒再發(fā)給你?！?br/>     “說說？”
    “就……家里的玻璃被砸，在外面被認(rèn)出來，然后……”
    “好了你不用說了。”唐若遙打斷她。
    穆青梧從善如流閉了嘴。
    唐若遙往回捋了捋，聽出她先前那句話的言外之意，無端端心頭一緊：“你現(xiàn)在查到了『性』質(zhì)不一樣的？”
    穆青梧很簡短地嗯了聲，語氣沉重：“我查了她原先的經(jīng)紀(jì)公司。”
    唐若遙腦海里閃過一道光。
    韓玉平和她說過這個！
    但是對方說得特別含糊，只說她經(jīng)紀(jì)公司壞事做盡，臭名昭著。秦意濃在公司的時候被壓榨得很厲害，把她當(dāng)賺錢機(jī)器，沒有時間去上表演課，所以在爛片里沉寂了三年，因為規(guī)劃不同，矛盾越演越烈，秦意濃單方面和公司提出解約。
    中間的細(xì)節(jié)，包括結(jié)果韓玉平都沒有說，表情卻很憤恨。
    唐若遙當(dāng)時便直覺有隱情，卻不好當(dāng)面發(fā)問，只好按下疑『惑』。
    穆青梧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秦意濃原先的經(jīng)紀(jì)公司叫輝悅娛樂，是一家中小型的娛樂公司，秦意濃高中畢業(yè)，在街上被該公司的星探發(fā)現(xiàn)，簽到了輝悅娛樂。公司分配給秦意濃經(jīng)紀(jì)人，叫杜安凱，此人目光短淺，唯利是圖。
    不光是他一個人，整個公司上下都貫徹這種作風(fēng)。
    輝悅娛樂是廣撒網(wǎng)的政策，整個公司最厲害的就是星探，發(fā)掘了不少優(yōu)質(zhì)有潛力的年輕男女，不斷地壓榨新人，耗干對方的商業(yè)價值，用完即扔，在業(yè)內(nèi)名聲狼藉，但在外界卻是有些名氣的，容易蒙蔽那些對娛樂圈抱有期待的年輕人。當(dāng)時秦意濃可能是年紀(jì)小，不會分辨善惡，一腳踏進(jìn)了龍?zhí)痘ⅰ貉ā?，開始了她命運(yùn)多舛的娛樂圈生涯。
    秦意濃是同批進(jìn)公司的新人里最有出息的一個，美貌傾城，一部《封神》，紅遍大江南北，街頭巷尾的電視機(jī)里放的全是她的影像，放在整個當(dāng)年乃至以后到現(xiàn)在的環(huán)境里，都無人可出其右。
    她剛紅，還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緋聞時，有夸張的媒體人直接評價為她橫空出世、天降紫薇，雖有過度吹捧之嫌，但這顆紫微星并沒有落到能夠珍惜她的人手里，而是陷進(jìn)了泥沼中，致使明珠蒙塵。
    《封神》播放到中途，便有知名劇評人銳眼看穿了秦意濃被容貌的光華掩蓋下的演技，其實很拙劣，于是流出了“花瓶”的名聲。
    秦意濃緊接著拍了第二部、第三部，數(shù)不清的電視劇，她依舊美麗得讓所有人忘記呼吸，在演藝道路上卻沒有寸進(jìn)，“花瓶”之名愈演愈烈。非科班出身，緊鑼密鼓的行程，廣告、站臺，奔赴一個又一個的劇組，給貪得無厭的經(jīng)紀(jì)公司打工，沒空上表演課，當(dāng)然沒辦法精進(jìn)演技。
    但她就是命里帶紅，演什么火什么，而且是爆紅，即使緋聞纏身，投資商照樣對她青眼有加，大筆大筆的錢往她身上砸。于是公司就更加往死了壓榨她，賺得盆滿缽滿，聽說秦意濃進(jìn)輝悅娛樂三年，眾位高層都換了套新的豪車別墅。
    唐若遙咬著玻璃杯的杯沿，很久沒吭聲。
    穆青梧說到這里沉默了一會兒，說：“你知道她為什么要提出解約嗎？”
    按照穆青梧以上這番話的邏輯，自然而然地可以推出來，是因為秦意濃受不了高強(qiáng)度高壓力、日以繼夜的工作，但唐若遙不知怎的，本能地否認(rèn)了這個答案。
    不安，心跳得無比劇烈。
    她緩了緩，才喘勻了氣，輕得幾乎聽不到自己的聲音：“為什么？”
    穆青梧：“你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她陪酒陪笑陪男人，左右逢源，游.走于各個巨擘之間的事么？”
    唐若遙輕輕地呼吸了一下，喉嚨干澀：“嗯?！?br/>     穆青梧：“事情是真的，但人是她經(jīng)紀(jì)人杜安凱讓陪的。沒有背景的藝人，少不了都要遭遇這種事，只是我沒想到……”
    唐若遙不得不清了清嗓子，才發(fā)出聲音：“沒想到什么？”
    穆青梧啞聲道：“網(wǎng)上流傳出來的那些她陪酒的照片，是……杜安凱放出來的。杜安凱一面叫她出去陪酒，一面又偷偷拍下照片，把照片賣給娛媒，賺兩份錢。”
    穆青梧見過唯利是圖的經(jīng)紀(jì)人，但沒見過能做到這種地步的，對自己的藝人也能下狠手，毫無底線。
    穆青梧閉了閉眼，道：“所以那些照片才會那么清晰，沒有任何澄清的余地。”所以才有了所謂的“鐵證如山”，無可辯駁。
    至于秦意濃的經(jīng)紀(jì)公司，本來也有他們的一份，蛇鼠一窩、狼狽為『奸』，自然不會給她公關(guān)。藝人越黑越紅，越有話題度，她的名聲要洗清太難了，干脆置之不理，不耽誤她拍電視劇繼續(xù)掙錢。
    唐若遙端起了水杯，杯里的水隨著她五指的顫抖在不停地晃動。
    眼睛很酸，但是哭不出來。
    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生氣，還是在難過。
    穆青梧嘴唇翕動了兩下，還有一個可能『性』她沒有說，怕唐若遙承受不住。按照當(dāng)年的情況，秦意濃出入在各種酒桌，很難不淪為那群肥頭大耳的男人的玩物。退一萬步說，即使運(yùn)氣好，沒有在身體上受過切實的傷害，心理上恐怕也是常人無法忍受的。
    穆青梧囁嚅著：“至于艷照門……”
    唐若遙截口打斷她：“假的！”她嗓子里像含了一把沙，沙啞非常。
    穆青梧：“好，我信你?！?br/>     穆青梧沒查到艷照門一事的真假，照片她是拿到了，很模糊，那個人『露』出的半張臉確實很像秦意濃，但世界上長得相似的人那么多，不能說明什么。如果是真，說明她確實被那些男人算計了。是假的最好，穆青梧從心里希望并祈禱是假的。
    但在當(dāng)年來說，真的是真的，假的也是真的。
    因為“艷照門”是緊隨秦意濃陪酒的“鐵證”其后，一塊放出來的。本來秦意濃便處在輿論的風(fēng)口浪尖上，再爆出新的黑料，人家都會以為是真的。
    這是圈里司空見慣的套路，想黑一個人，先爆真新聞，雷神之錘錘得對方無法回應(yīng)，把輿論炒起來后，再爆假新聞，假新聞往往比真新聞更加勁爆獵奇，但有了前期的鋪墊，便不會顯得突兀，還能把水?dāng)嚨酶鼫啠涯氂械呐K水都潑到對方身上，業(yè)內(nèi)高手『操』縱得當(dāng)，便是一擊斃命的殺招。
    本來網(wǎng)民就喜歡從眾，在狂歡的黑.『潮』里，沒有人會去細(xì)究真假。
    “所以她就提出解約了嗎？”唐若遙把水杯放下，她心臟壓抑，有點喘不過來氣，于是站了起來，走到窗前開了窗戶。
    “是的，但輝悅娛樂沒有同意，雙方鬧上了法庭?！?br/>     “之后呢？”
    “秦意濃官司輸了，判賠償違約金……”穆青梧嘆了口氣，咬牙說，“一個億?！?br/>     唐若遙身形一晃，手及時扶住了窗沿。
    “她怎么賠得起？”
    很久以后，唐若遙才聽到自己平靜的聲音。
    輝悅娛樂那么壓榨她，料來給她的分成不會多，她怎么賠償?shù)闷鹨粋€億的巨額違約金？
    穆青梧看著電腦文檔里一行行冰冷的文字，盡可能讓自己的個人情感抽離出來，否則她有點扛不住，直接念道：“打官司的那年，正好是秦意濃進(jìn)韓玉平劇組的時間，她和韓玉平簽了對賭協(xié)議。她贏了。”
    根據(jù)文字資料顯示，秦意濃輸官司以后，一直在不停地和導(dǎo)演或者資方簽署對賭協(xié)議，直到將債徹底還清。
    穆青梧念完，無端跟著舒了口氣。
    好像她是跟在秦意濃身邊，一步一步親眼見證她是怎么艱難贏下一場又一場的對賭，從風(fēng)雨如晦的低谷，走向至高無上的頂峰，星光閃耀，被所有人仰望。
    ——她是我見過的生命力最頑強(qiáng)的人，就像長在懸崖邊的一株細(xì)弱的野草，一陣風(fēng)一陣雨，隨時都能將她連根拔起，但她偏偏頑固地長在上面，怎么風(fēng)吹雨打都不肯服輸。我讓她拍我的電影，有一部分原因是她確實有天分，另一部分原因，是我很好奇，她到底能堅持到什么時候。
    韓玉平的話不期然響起在耳畔，唐若遙閉上眼睛，眼皮滾燙，喃喃地說了句：“原來……是這樣。”
    穆青梧沒聽清她的低語，心內(nèi)百感交集。
    椅腳拖動，她起身去門外倒了杯水，潤了潤干燥的喉嚨，慨嘆道：“我覺得她的經(jīng)歷可以出本書了，書名就叫奇跡?！?br/>     后來的事，基本就是大家所熟知的那些。
    還清債務(wù)后，秦意濃火速合伙從知名娛樂公司出走的金牌經(jīng)紀(jì)人安靈，建立工作室，積攢自己的人脈資源，不斷擴(kuò)張，簽約自己的藝人，演戲、投資兩不誤，如今成立了自己的傳媒公司，親自制片，請了最優(yōu)秀的導(dǎo)演和演員，要把她的新公司打出知名度。
    所以她一直在堅持，堅持到了現(xiàn)在，毫不懷疑的是，她還會堅持更久，永不放棄。
    她是那么努力地想要活下來，哪怕身邊盡是些吃人的豺狼虎豹，哪怕荊棘滿身，鮮血淋漓，也要闖出一條生路。穆青梧為她勵志的傳奇動容且感嘆，唐若遙只覺得后怕心悸。
    所有人都在把她『逼』上絕路，她像是懸在刀尖上行走，身體里的那根弦繃緊到極致，稍有一分松懈，便會跌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
    如果她當(dāng)初沒有熬過惡『潮』，如果她不要命去攔韓玉平的車時出了意外，如果她簽下的對賭協(xié)議輸了……所幸，一切的如果都沒有成真。
    但真的是輕飄飄的奇跡兩個字就可以概括嗎？為什么唐若遙隔著遙遠(yuǎn)的時光看到的，只是一個在痛苦的人間地獄里掙扎求生的靈魂。
    她怎么敢松懈？她會死的。
    她不想死，她想活，所以才一次次地創(chuàng)造了所謂的奇跡。
    唐若遙記得她無數(shù)個夜晚，靠坐在床頭一個字也不說，臉『色』很淡，眼神更淡，眸心最深處是濃重的疲倦。
    所有人都被她身上矚目的光環(huán)奪去了視線，或羨慕或嫉妒或當(dāng)成傳奇仰望，沒人關(guān)心那些光環(huán)褪去后，她是不是千瘡百孔。
    沒有人問她一句，你一路走來，累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