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秦嘉寧今年下半年就要入學成為一名小學生,她穿著純白裙子,白襪子,小皮鞋,從車里下來,將手放進了唐若遙溫暖的掌心。
清明是祭奠親人的日子,寧安公墓的人流量比平時大了許多,來往的家屬穿著以黑、灰等冷色調的顏色為主,安靜、肅穆地立在墓前,表示對親人的沉痛哀悼。
秦意濃亦是一身黑衣長褲,懷里抱著一束鶴望蘭,牽起寧寧的另一只手,朝著高高的臺階走去。
今天天氣晴朗,萬里無云,遠處的天空還有放飛的各色紙鳶,在這個代表傷感的節日既顯得格格不入,又有一絲奇異的和諧。
哀悼和告別,其實不是為了已經逝去的人,而是為了留在人世的生者。讓生者往前走,生者以記憶和懷念的形式讓逝者永存。遺忘,才是真正的死亡。
臺階很長,寧寧長高了很多,已經不像以前走得吃力,在兩位媽媽的護航下,她臉不紅氣不喘,差幾級秦露濃的墓地那級臺階,她率先脫開兩位媽媽的手,第一個跑到了墓前。
“大媽媽,我來看你了!”
童聲響亮,讓旁邊靜默肅立的家屬側目望來。
秦嘉寧接受到對方的眼神,竟認真地指著墓碑上的黑白相片向對方介紹道:“我大媽媽。”
路人家屬:“……這里躺著的是我親媽媽。”
秦嘉寧神情肅穆,向路人家屬深深地鞠了一躬。
路人家屬不知怎么,像是被某種氣氛感染,也向她鞠了一躬,直起腰的時候虎目含淚。
秦嘉寧仰臉看著他,真誠地說:“你媽媽一定很愛你。”
路人家屬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聽到這話突然就不行了,眼眶一下紅了。不管一個人長到多少歲,他/她永遠是母親的兒子/女兒。母親走了,他就沒了來處。
秦意濃和唐若遙并肩走過來,就看到秦嘉寧站在一個淚如雨下的男人面前,拍著他的胳膊,小大人似的說著什么。
“寧寧?”秦意濃蹙眉喊她。
秦嘉寧回頭:“媽媽!”她三步并作兩步跑過去,坦白地承認錯誤,“有沒有紙巾,對不起,我把叔叔弄哭了。”
秦意濃:“???”
秦嘉寧接了唐若遙隨身帶的紙巾包,拆開,給路人叔叔遞了一張過去,路人叔叔擦了擦,露出個斯文溫和的笑容:“讓小朋友見笑了。”
他再向秦嘉寧身后的兩位家長點了點頭。
秦嘉寧:“不見笑,我媽媽也經常看著大媽媽的照片哭。”
秦意濃:“……”
路人叔叔又笑了下,拿起放在地上的公文包,向三人告辭。
秦嘉寧偷偷瞧了眼秦意濃,慢慢挪動腳步,假裝自己沒被發現地挪到唐若遙身后。比起在家更像“嚴父”角色的秦意濃,唐若遙天天陪她玩,亦母亦友,也更能罩著她。
小朋友越來越機靈,也很懂事,偶爾皮一下,秦意濃是不會打壓她的天性的。
秦意濃將鶴望蘭放在秦露濃墓前,沒有直起身。
照片上的秦露濃永遠停留在二十九歲,三十三歲的秦意濃眼角已經有了一條細細的紋路,她永遠年輕,面容不改。
秦意濃蹲在墓前,靜了一會兒,方開口道:“我現在比你大四歲了,一眨眼你已經走了六年,時間過得好快。”
唐若遙眼圈微紅,別開了眼,仰臉去看藍天里印著的紙鳶。
秦嘉寧牽緊了媽咪的手。
微風吹拂,女人在墓前的聲音細碎而溫柔,像是在和那人面對面聊天。
她說了許久,情緒從哀傷慢慢歸于平靜。
唐若遙轉回了臉,靜然陪在她身邊。
秦意濃看著秦露濃笑容溫婉的黑白照,從錢包最里的夾層里抽出了一張疊得方方正正的紙,一點一點地慢慢打開,唐若遙低頭望去,看見那張泛黃的信紙上歪歪扭扭的字跡:遺書。
只此二字,別無其他。
秦意濃說:“這是你離開以后,我在你房間垃圾桶里撿到的,揉成了一團。當時你很痛苦吧,所以連話都沒能寫完,你的字那么好看,如果不是很痛,怎么會寫得這么丑。”
秦意濃低著頭,擺弄那張已經在她錢包里收了七年的遺書,說:“因為唐若遙,我慢慢能接受你的離開,但有件事我一直放不下,你說最愛我,為什么沒有給我留下只言片語?”秦意濃自嘲地笑了,“你這個騙子,滿口謊言。”
唐若遙蹲下來,抬手摟住了女人的肩膀。
寧寧蹲在她另一邊,箍住了秦意濃的一條胳膊。
秦意濃左右看看身旁面色擔憂的妻女,說:“我沒事。”
她抬起頭,重新看著墓碑上經久不會再改變的女人面龐,目光釋然:“昨天晚上你給我托了個夢,不知道生前是唯物主義者的你有沒有想過死后會給我托夢。我不管你承不承認,我終于知道你想和我說什么。”
平安、幸福。
山風拂過,秦意濃站起來,說:“我做到了,你可以放心了。”
黑白照片里的女人仿佛唇角也跟著彎了彎。
秦意濃走到一邊。
唐若遙每次的話都一樣簡短,神情認真:“姐姐,我會照顧好她,請你放心。五年、十年,百年以后,我會和她葬在一起,永遠不會讓她孤單。”M.
寧寧沒有大人那么傷感沉重的氣氛,她揪著墓碑前石縫里長出來的小草,絮絮叨叨地和秦露濃說悄悄話:“我前段時間把唐詩三百首都背完了,媽媽說我很聰明,但是比你還差一點兒,大媽媽如果你還活著,我想和你比一比。”
“我今年下半年就要上小學一年級了,大媽媽上過一年級嗎?念書是不是很簡單?媽媽說你給她托夢,你能不能也給我托個夢,夢的內容就是你好好活著,我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
“我今天偷聽媽媽和媽咪講話,媽咪說媽媽又哭了,我發現媽媽是愛哭鬼,上次有天晚上我做夢醒了睡不著,去樓上找她,就聽到她在房間里面哭,第二天我和她說的時候,她臉都紅了,羞羞臉。媽咪好可憐哦,媽媽自己丟臉地哭還要打媽咪,說都怪她,媽咪還一直笑。”
寧寧嘆了口氣,說:“大人的世界好奇怪哦,我一個小朋友真的搞不懂。”
……
寧寧撐著蹲得酸麻的膝蓋起身,說:“今天就說到這里吧,我小學入學考試通過的話,再來看你。”
人小鬼大的寧寧轉過臉便向唐若遙伸出雙手:“媽咪抱。”
秦意濃槽道:“你多少歲了?都超過媽咪的腰了,羞不羞?”
“不羞。”寧寧苦著臉,“我腿疼。”
秦意濃作勢蹲下來:“我給你揉揉,我們歇會兒再走。”
寧寧的苦瓜臉拉得更長了。
唐若遙上前將她抱了起來,寧寧立刻摟住了唐若遙的脖子,生怕冷酷無情秦意濃把她從唐若遙身上撕下來。
秦意濃皺眉道:“你別老慣著她。”
唐若遙把女兒抱穩了,笑道:“哪有老慣著,上次抱她都好久了。”
秦意濃面無表情地提醒:“三天前,游泳池游完泳,她也是讓你抱她回宅子的。”干啥啥不行,嬌氣第一名,這小孩給唐若遙寵壞了。
寧寧把臉埋在唐若遙頸窩里不敢說話。
唐若遙“呀”了聲,做出吃驚的表情:“都三天這么久了?”
秦意濃板著的臉沒繃住,噗地笑出來,立刻板回來,佯怒道:“唐若遙!”
唐若遙笑吟吟:“哎,老婆。”
秦意濃:“你真的很煩人。”她甩開手先走了,在唐若遙看不到的角度眉眼彎彎。
唐若遙看向罪魁禍首秦嘉寧:“媽媽生氣了,怎么辦?”
秦嘉寧焦慮不安,抬手便打算啃指甲的樣子。
唐若遙咳嗽打斷她:“別跟你文姨瞎學。”文姨就是文殊嫻,唐若遙喜提寶貝女兒,405一幫阿姨都很喜歡她,要么來秦宅串門,給她帶些新奇精致的小禮物,要么出去聚會,讓唐若遙把女兒帶上。
真正的集萬千寵愛于一身。
秦嘉寧:“我不會學文姨的。”她抬起的手擴成喇叭狀,攏在唇邊,“媽媽我錯了,原諒我吧——”
墓園空曠,聲音回蕩在空氣里。
我錯了……
錯了……
了……
原諒我吧……
諒我吧……
吧……
附近走動的,不動的家屬,都皺眉投來目光,見是個小孩兒,又慢慢舒展眉頭,收了回去。
秦意濃站住腳,回頭道:“唐若遙!”
唐若遙懵然道:“怎么又關我事?”
秦意濃幾步走回來:“是不是你教的?”這次好像是真生氣了。
唐若遙:“……”
寧寧:“……”
媽咪太慘了,天天生活在媽媽的暴.政下。
秦意濃扭臉教育她懷里的小朋友:“媽媽是不是和你說過,公共場所禁止喧嘩。”
寧寧蔫蔫地垂下頭:“我錯了,對不起。”
秦意濃語氣溫柔了些:“你是要和我說對不起嗎?”
小朋友拍了拍唐若遙的肩膀,示意她放自己下來,向方才被她吵到的家屬們一個一個致歉。
秦意濃看了唐若遙一眼,眼神里明顯流露出責備。唐若遙確實有些溺愛孩子,沒有第一時間教育她,自知理虧,也蔫頭耷耳地低下頭。
秦意濃捏了捏她柔滑的臉,哼聲說:“下不為例。”
唐若遙抬起眼,驚喜道:“哎?”
秦意濃又捏她一下:“哎什么哎?不會說話?”
唐若遙自言自語道:“我說了又要挨罵。”
如果她對秦嘉寧的溺愛是一分,那么秦意濃對她的溺愛就是十分,寵得毫無原則。
秦意濃:“你說什么?”
唐若遙露出一個純真無比的笑容:“說我愛你。”
秦意濃:“……你好煩。”甜言蜜語張口就來,以前那個說句情話自己先臉紅的唐若遙仿佛是上輩子的事了。
唐若遙伸手摟過女人纖細的腰肢,秦意濃手放在她的手上,偎進她懷里。
幸福就像一顆發了芽的種子,每天一點一滴一點一滴地澆灌,茁壯成長。
寧寧回來的時候,軟軟的手心里裝了三塊巧克力。
她指著一位不遠處穿黑衣服的女人道:“是那個姐姐給我的,說是給我的獎勵。”
秦意濃瞇著眼瞧了瞧,那位“姐姐”大概有五十來歲了,頭發都白了不少。
秦意濃向寧寧確認:“姐姐?”
寧寧笑得有些狡黠:“對啊,女孩子都是姐姐。”她剛才管那個姐姐叫姐姐,姐姐笑得合不攏嘴。
秦意濃:“……”
罷了,這種小節秦意濃懶得糾正她,將來只要不玩弄別人的感情就好。要是真的長成了花花小姐,她……也沒辦法,大不了把她趕出家門讓她自己去獨立,眼不見為凈。
唐若遙抱著寧寧下臺階。
寧寧畢竟六歲了,體重有四十斤,唐若遙即便隔三岔五地舉鐵,抱久了也會覺得吃力。她的氣息剛剛不穩,秦意濃便道:“我來吧。”
唐若遙輕輕吐了口氣,道:“沒事,我還沒有很累。”
“很累就來不及了。”秦意濃從她手里將女兒接過來,一本正經地說,“你的手有別的作用。”
唐若遙忍笑。
寧寧小朋友好奇地問道:“什么作用?”
趁小孩不懂滿口跑小火車的妻妻倆默契十足地異口同聲道:“晚上給你撓癢癢。”
寧寧高興道:“好。”
寧寧小朋友最近發展出一項愛好,也可能是唐若遙慣的。晚上睡覺之前要人給她撓撓癢癢,才能睡得更香。現在晚上秦意濃給她講故事,唐若遙給她撓癢癢,簡直是世界上第一幸福的小朋友。
從抱改成背,小朋友坐了一路的11路公交車,下來的時候意猶未盡,非常禮貌地微微欠身:“謝謝媽媽和媽咪。”
秦意濃&唐若遙:“不用謝。”
一家三口在外面吃了午飯,兩人都戴著鴨舌帽,唐若遙折起袖口,眉目溫柔如畫,給自己的妻女布菜,在餐廳被粉絲認出來,偷偷拍照傳到了網上。
@尺素素:
【#秦唐盛世天下第一##唐秦下克上#偶遇秦唐一家三口[轉圈圈.gif]保護小寶貝**,所以把小寶貝的臉打碼了[圖片]】
網友評論:
【雖然這一年被網友偶遇了好多次同框,但還是好感慨,我嗑的cp天下第一甜】
【有沒有人發現每次偶遇,她們倆基本都在一起,偶爾會帶上女兒,感情真的好好,我慕了,我為絕美愛情落淚】
【每次我都要吼一聲:唐若遙是什么神仙女友!對別人永遠冷冰冰,對秦意濃溫柔得要溢出水來】
【我懷疑樓上在ghs[機警]】
【很奇怪,我看著她們,沒有嗑別的cp那樣的瘋狂雞叫,只有一種歲月靜好、滿足的幸福感,甚至有點想哭】
【1】
【10086我愛她們,我愛一家三口,我是家庭粉,一家三口一定要長長久久,平安喜樂啊】
【弟弟:今天的我也不配擁有姓名呢[魚哭了水知道,我哭了誰知道.jpg]】
【我是弟弟的女友粉[滑稽.jpg]】
【話說都這么久了,有人扒出來秦意濃女兒到底是怎么來的嗎?】
這條回復被群起而攻之。
秦意濃和唐若遙公開以后,秦意濃那個四歲大的女兒,便成了未解之謎。有的人說秦意濃其實有個丈夫,有的人說秦意濃是潛規則意外懷孕,不得不產下女兒,父不詳。秦意濃自從和唐若遙在一起后,最忌諱這些子虛烏有的中傷謠言,直接律師函警告、法院傳票警告,漸漸地沒人敢胡說。
還有一種說法是,秦意濃去了國外精子庫,這才有了寧寧的誕生。畢竟按照現在的科技,女女生子技術尚未成熟,兩人想要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這是一種辦法,也在情理之中。
有記者曾公開詢問秦唐二人,二人表示無可奉告,以及寧寧是她們的女兒,她們會永遠愛她。
網友大開腦洞眾說紛紜,由于二人概不回應,漸漸失去熱度。
而對于真正喜歡她們倆的人來說,寧寧是從哪里來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們過得很幸福。至于吃瓜網友,不怕秦意濃工作室告他們的話,就盡管造謠好了,法院傳票雖遲但到。
所以在網友曬一家三口的照片下,冒出來的ky被喜愛一家三口的粉絲們罵得刪了評論。
紀云瑤點贊了這條微博。
四寒:【cp粉頭小紀總寧來啦[狗頭]】
九九歸一:【小紀總逛一家三口超話實錘了】
今朝冷:【沒想到身價過億的富二代也和我們一樣嗑cp嗑到掉頭[doge]】
明月幾時有:【小紀總怎么不和一家三口一塊吃飯?】
紀云瑤冷漠回復:【她們沒叫我】
一嗒嗒二嗒嗒:【小紀總委屈】
八三零:【請小紀總吃頓飯吧,瞧把孩子給可憐的@秦意濃@唐若遙】
憨憨賣菜:【@八三零唐若遙比小紀總還小一歲呢哈哈哈哈】
紀云瑤關掉那個自從她自爆身份給秦意濃撐腰,就憑借頂級富二代光環漲粉無數的微博號,給秦意濃撥了個電話:“小姑。”
秦意濃聲音聽不出起伏:“有事嗎?”
紀云瑤噎了下:“沒事不能找你?”
秦意濃:“那你到底有事沒事?”
紀云瑤:“……有。”
秦意濃:“那不就得了?有事說事。”
紀云瑤欠勁兒上來,又開始陰腔怪調:“小姑你對人家好冷淡。”
秦意濃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語氣不耐道:“我給你三秒鐘,再不說事就掛電話。”
“三、二……”
“我說!”紀云瑤果斷繳械投降,立刻乖乖道,“我能去你家蹭頓晚飯嗎?”
“能,早說不就行了,廢話那么多。”秦意濃說,“掛了,早點下班,來晚了不等你。”
紀云瑤聽著話筒里的嘟嘟嘟忙音:“……”
紀云瑤現在的感覺就是后悔,非常后悔。她本來是暗搓搓嗑一家三口的,嗑得相當隱蔽,連秦意濃都是隱約察覺不敢十分篤定的那種。萬萬沒想到,有一天晚上她加完班,可能是太累了,手抖眼睛花,不小心把超話簽到分享到了微博首頁。
直到第二天她去公司上班,平時對她畏如蛇蝎的員工們眼神非常詭異微妙,紀云瑤抓了秘書一問,點開了自己已經被轉出了圈的微博。
紀云瑤:“……”
甚至正主親自評論了,大抵是看到了熱搜。
秦意濃:【嘖】
唐若遙:【……】
紀云瑤:窒息。
后來紀云瑤就破罐子破摔了,該點贊點贊,該轉發轉發,就差化身戰斗粉懟黑子了。
她發現秦意濃對她的態度又變了,如果說先前還有些試探的意味在,之后便更自然,發展到現在,已經動不動嘴毒不耐煩掛她電話了。
秦意濃看似溫和,為人也確實溫和,但對真正在意的人,更會暴露出不為人知的一面,比如說林若寒,經常被她懟得啞口無言。
紀云瑤感受到了這種劃進她保護范圍的親.昵,痛并快樂著。
她感受到了從未擁有的珍貴的幸福。
紀云瑤準點下班,在秘書詫異的目光下,自己開車去了秦宅。
花園里姹紫嫣紅,紀云瑤熟門熟路地將車停進車庫,熄火,提著裝了筆記本的公文包和一個裝了換洗衣服的紙袋下來,預備再蹭個住,來都來了,她還能趕自己走不成?
計劃通。紀云瑤忍不住露出一個笑。
她沒往里走,而是先進了花園,秦嘉寧喜歡蕩花園里的秋千,尤其是傍晚日落的時候,十次有九次在這里。
秦嘉寧一襲白裙,烏黑的長發披肩,頭上戴著白色的皇冠發箍,額前的碎發悉數梳到腦后,前額光潔飽滿,皮膚雪白清透,夕陽光下,比童話里的公主更像公主。
“寧寧。”紀云瑤聲音放得無比輕柔。
“瑤瑤姐姐!”秦嘉寧一見她便雙腳踮地,讓秋千停下來,然后朝她飛撲過來。
紀云瑤將拎著東西的兩只手舉起來,重心不穩,被比她腰高的小朋友撞得向后退了兩三步才穩住身形。
秦嘉寧抬手摟著她腰,仰臉道:“撞疼你了嗎?”
紀云瑤笑笑:“沒有。”
秦嘉寧:“你手上拿的什么?”
紀云瑤:“電腦和衣服。”
秦嘉寧了然道:“媽媽說你今天肯定又要來蹭住,果然。”
紀云瑤笑容漸漸僵硬。
“我是小朋友,我拿輕的。”她伸手接過紀云瑤手里的紙袋子,牽過她空著的那只手,道,“快吃飯了,我們進去等吧。”
剛到門口,秦嘉寧便聲音響亮地朝里喊道:“媽媽媽咪,瑤瑤姐姐來了!還帶了衣服來我們家住。”
紀云瑤:“……”
后一句可以不用說,真的。
秦意濃在廚房燒菜,唐若遙聽到響動已經從廚房出來,站在客廳里,朝紀云瑤友好地點點頭,禮貌卻不帶感情道:“先坐,我去收拾客房。”
她一向不熱情,疏離淡漠,除了基本的待客之道,一句廢話都不多說,紀云瑤早就習慣。
她對自己越冷漠,紀云瑤越覺得cp好嗑……咳,打住。
紀云瑤把公文包放在沙發一側,坐下來,神色略微不自在。
寧寧說:“我去給姐姐倒水。”
她個子在一米二左右,不是很高,但比例已經很好,長腿完美遺傳了生母的基因,跑起來像一陣風。
風刮進了廚房,秦意濃轉頭看著把水壺水杯弄得叮當響的女兒,心情復雜。
以前多文靜一個孩子,這幾年究竟發生了什么,讓她變成了現在“風一樣的女子”,要說基因,秦露濃也沒有她這么活潑。不過秦露濃身體太差,也有可能是想活潑活潑不起來,只有揍自己的時候勉強能激發出潛力。
秦意濃說服了自己。
秦嘉寧倒完水,扭頭道:“媽媽。”
秦意濃溫柔地:“嗯?”
秦嘉寧走到她跟前,說:“你彎下腰。”
秦意濃聽話地彎腰,雙手撐在膝蓋上。
秦嘉寧抿了抿嘴,又說:“閉眼。”
秦意濃笑眼瞧她,長睫慢慢垂落,遮住了那雙墨玉般的深眸。
然后她聽到她的女兒在她耳邊一字一句,輕輕地說:“我好愛你啊。”
繼而臉頰傳來溫軟的觸感,秦嘉寧端起水杯出去了。
秦意濃直起腰,站在原地發笑。
紀云瑤不是第一回來蹭住,再加上秦宅這兩年常常有朋友來做客,留宿的也不少。客房一直打掃空置,只要換一套干凈的四件套就行,唐若遙手腳麻利地收拾好,回到廚房便見秦意濃一邊炒菜一邊笑。
不是微笑,是那種不可抑制的咧開嘴的笑。
唐若遙不自覺地跟著彎起眉眼:“寶寶,你在笑什么?”
秦意濃向她伸手,唐若遙自然地遞過手邊的盤子,秦意濃裝好盤,過來抱住她,她臉埋在戀人溫暖的頸窩里,還在吃吃地笑。
“我也不知道,就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