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意濃通過了。
一個簡短的字符接著跳了出來:【講】
唐若遙腦中的一個念頭漸漸成型。
秦意濃以前向她強化她們之間的主從關(guān)系,不讓自己越矩,索取她的感情。現(xiàn)在則是在包養(yǎng)關(guān)系名存實亡的情況下,強調(diào)她們之間的同事關(guān)系,拒絕自己干涉她的私事,連不是朋友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傅瑜君說,最好不要看她說了什么,要看她做了什么。
言語是最會騙人的,對于秦意濃這樣的頂級演員來說,連書上說的“心靈的窗戶”眼睛都是可以用來撒謊的。她做的事當然也未必出自本心,但但凡一個人做一件事,必有他的目的。就算是無私奉獻的人,奉獻本身對他來說也是一種快樂,能夠充足內(nèi)心。
唐若遙先分析自己,她有什么值得秦意濃圖的東西么?不過年輕貌美和一副身體,圈里比比皆是,只要她動一動手指,有一堆男男女女前赴后繼想爬她的床,何必吊在自己這一棵歪脖子樹上。
關(guān)菡說她在玩養(yǎng)成游戲。那自己算萬千失足少女里幸運地被撈起來的一個,按照秦意濃的希望和設想塑造成她喜歡的樣子,但這不足以解釋所有的疑問。
她在片場對自己的照顧不是假的,明明說好普通同事關(guān)系,結(jié)果為了區(qū)區(qū)一個同事去讓導演“開小灶”,還在自己想往后退的時候抵住她,片場被罵的不止自己一個,韓玉平罵別人罵得更兇,更慘無人道,她坐在旁邊連眼皮都不抬一下,更別說出言安慰了。
她的雙標如此明顯,以前唐若遙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看不出來,一旦脫離這道局限,她便有如醍醐灌頂。
不過唐若遙吃夠了胡亂腦補的虧,如今再不會自作多情。她會慢慢地,去揭開秦意濃的面紗,她還有時間,她等得起。
沉吟片刻后,她兩手端著手機,打字問了個怎么練習肢體語言的問題。
等了會兒,那邊回過來一長串的文字。
消息出現(xiàn)在屏幕里的時候,敲門聲同時響起。
唐若遙去開門。
是關(guān)菡。
關(guān)菡遞給她一個u盤,語氣沒有任何起伏地說道:“秦姐讓我給你的,里面有一些她以前總結(jié)的經(jīng)驗,現(xiàn)在用不上了,正好給你。”
唐若遙頷首:“謝謝。”
關(guān)菡點點頭,回房了。
唐若遙細長分明的指尖靈活地將小巧的u盤轉(zhuǎn)了轉(zhuǎn),接到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里。
秦意濃關(guān)于演戲一道完全是自學成才,里面的文字總結(jié)都是她自己一個字一個字敲出來的,幾乎沒有任何專業(yè)名詞,樸素得超乎想象,但這對于行內(nèi)的新演員來說無疑是一份無價之寶。唐若遙忽略里面偶爾的錯別字,如饑似渴地往下讀,連時間都忘了,甚至忘了向秦意濃回復一句謝謝。
秦意濃看看手邊毫無動靜的手機,干坐了一會兒,才起身去浴室沖澡。
秦意濃的影片閱覽量非常豐富,拜她的習慣所賜,唐若遙也在念書期間看了不少經(jīng)典電影。秦意濃最多的是拿電影舉例,xx電影xx演員的哪段表演很有代表性,可以借鑒,唐若遙基本能有點印象,但隨著出現(xiàn)的電影越來越多,唐若遙的儲藏量遠遠不夠,不得不停下來。
她拿過一旁的手機,滑開屏幕,界面還停留在秦意濃先前發(fā)她的那條長消息上。
唐若遙呼吸一滯:“!!!”
她剛剛沒有回復謝謝嗎?她記得她回了啊!
唐若遙連忙打了句謝謝回去,并解釋說自己是看她寫的東西看入迷了,寫得很精彩。
一分鐘后,秦意濃回:【沒事】
又說:【時間不早了,睡覺吧,天天熬夜白天精神不好】
唐若遙一看手機上方的時間,凌晨三點。
你也沒睡?
四個字加一個標點,刪刪改改,唐若遙皺著眉頭,始終沒有發(fā)出去,秦意濃那邊仿佛知道她的想法似的,一分鐘再回過來一條:【我睡著了,被你的消息震醒了】
唐若遙把打好的字全刪了,心里涌上愧疚。
【對不起秦老師,發(fā)消息的時候沒注意時間,打擾您了】
【睡吧】秦意濃說。
唐若遙假設著她的語氣,回復了句晚安,秦意濃安靜地再沒有回應。
應該是睡了。
唐若遙想,在心里又說了一句晚安。
秦意濃坐在床沿,揉著自己酸疼的眉心,關(guān)了燈,滑進暖和的被子里。
開春了,y市地處南方,夏天來得比大部分城市要早。天氣預報說最近有大幅度升溫的趨勢,唐若遙那么怕熱又愛出汗,晚上肯定要亂踢被子了。
秦意濃嘆了口氣,胡思亂想著,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夢里給唐若遙蓋了一晚上被子,還被莫名其妙地指責了一番,唐若遙說她動靜太大,把她給吵醒了,秦意濃辯解,唐若遙便和她吵了起來,聲音越來越高。
唐若遙尖聲控訴道:“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秦意濃猛地睜眼,外面天光大亮,她心臟狂跳,脖子里全是驚出來的冷汗。
她撐著身子坐了起來,對著映進來光線的窗簾出神。
她是經(jīng)常做噩夢,一般都是過往的經(jīng)歷,但很少夢見唐若遙,她現(xiàn)在夢見她,還是這樣離奇的夢,是在預示著什么嗎?
秦意濃指尖掐進了掌心,苦澀地勾起了唇角。
“謝謝秦老師。”唐若遙在酒店一樓大廳,將u盤親自交還,內(nèi)容她已經(jīng)拷貝下來了。
“不客氣,希望能對你有所幫助。”秦意濃略略點頭,聲線溫潤,但墨鏡下的眼神看不清楚。旁邊的關(guān)菡一步上前,接了過來。
她說完這句話,助理就來提醒她車到了,秦意濃和唐若遙擦肩而過,轉(zhuǎn)身揚起的風衣衣角擦過唐若遙垂在身側(cè)的手背。
觸感冰涼。
唐若遙指尖顫了一下,兀自出了回神,等來了劇組的車,也走了。
在劇組的生活單一,每天早起睜眼,樓下和秦意濃打個簡單的照面,再分開去劇組,有時因為拍攝行程錯開,早晨碰不到,但隨后一定能在劇組碰面,再就是拍戲。
唐若遙飾演的韓子緋對沈慕青產(chǎn)生了單方面的迷戀,讓她不由自主地去關(guān)注她,觀察她,真正讓她確認她所產(chǎn)生的的是一份驚世駭俗的感情的,是一場關(guān)鍵戲。
情和谷欠,向來不能分開。有情感,就會產(chǎn)生妄念。
那是一個盛夏,韓子緋和沈慕青已經(jīng)混熟了,還和沈慕青的兒子許迪打好了關(guān)系。那時是真正的遠親不如近鄰,韓子緋進沈慕青家已經(jīng)不需要借口忘帶鑰匙了,她剛寫完作業(yè),和她媽方姣打完招呼,就跟出了籠子的小喜鵲一樣,快樂地撲騰進了沈慕青家。
家里只有許迪一個人,韓子緋問過后,許迪說媽媽在里面洗澡。
緊接著聽到了洗澡的水聲。???.BIQUGE.biz
里面的人聽到腳步聲,警惕地問了聲:“是誰?”
韓子緋連忙出聲:“沈老師,是我。”
沈慕青待客周到,哪怕是熟悉的鄰居也不讓人久等,溫婉文靜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恚骸吧缘取!?br/>
然后她就出來了。
身上只套了件簡單的家居服,墨黑長發(fā)隨意擰了擰,濕噠噠的貼住背部,鎖骨前的衣料也被垂下來的濕發(fā)浸成深色,短褲下一雙細長的白腿分外惹眼。
大家都是女人,沈慕青沒顧及那么多,里面是空的,貼身的短袖勾勒出具體的形狀。
“小緋來了。”沈慕青招呼她,“要喝點什么嗎?”
韓子緋不由自主地攥住了手邊的桌角,手指都白了。她腦子里轟然作響,嘴唇動了動,忘記和沈慕青說了些什么,幾乎落荒而逃。
當天晚上,她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做了一個出格的夢。
唐若遙今夜要演的就是這場出格的情谷欠戲。
其實戲本身尺度不大,這部片子韓玉平也沒打算把它拍成限制級,真正成片會運用剪輯手法,重點是為了表現(xiàn)覺醒和掙扎,所以這幕是唐若遙一個人的獨角戲。
韓玉平攝影系畢業(yè),是一個對畫面有極高要求的導演,尤其是拍同性片,如果拍不出同性之美就完犢子了,這是他的原話。
秦意濃原本沒戲可以回酒店,但她還是留下來了,萬一唐若遙再挨罵,她能幫著轉(zhuǎn)圜一下。
唐若遙第一次巴不得她趕緊回酒店。
她一個人在床上演那什么戲,秦意濃在旁邊看,想想她耳朵都紅得快滴血。
但秦意濃的表情非常正直,甚至搬了把椅子,挑了個最佳席位觀看。
韓玉平顧及著唐若遙年紀小,這方面經(jīng)驗薄弱,怕她臉皮太薄,意思意思地做了個清場,只留下了必要的工作人員……和一個看戲的秦意濃。
韓玉平老皮老臉,大風大浪都見過,特意將人叫到一邊,只用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一本正經(jīng)地問唐若遙:“有過這方面經(jīng)驗嗎?”
唐若遙下意識往不遠處秦意濃的方向瞅了眼。
韓玉平嘖道:“說話,你看她干什么?”
唐若遙咳了聲,撒謊道:“沒有。”
韓玉平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繼續(xù)問:“有做過類似的夢嗎?”
唐若遙斟酌了下,點點頭:“有。”
“也算是經(jīng)驗吧。”韓玉平說,“一會兒衣服就不用脫了,你就躺那兒,想想你以前做夢的感覺,把當時的感受全都表現(xiàn)出來。”
“嗯。”
“有喜歡的人嗎?”韓玉平又問。
唐若遙忍著再次往那邊看的沖動,仍然撒謊說:“沒有。”
韓玉平捏了捏眉心,頗為苦惱,直男嘆氣道:“沒有就沒有吧,要是拍個異性戀還能讓你臨時喜歡喜歡對方,對秦意濃就沒辦法了,也不能強拗性向。”
唐若遙默默地心想:這個我真的能。
韓玉平又提了提她什么時候該喘幾聲,什么時候該仰脖子,讓她去一旁醞釀情緒去了。
韓玉平點了根煙,坐到了秦意濃身邊,瞧著角落里專注調(diào)動情緒的唐若遙,瞇了瞇眼,吐出一口煙圈,說:“這小孩兒還不錯,算可塑之才。”
秦意濃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下,揮了揮飄到面前的煙霧,淡道:“就是經(jīng)驗上欠缺了點,還要鍛煉。”
“抱歉。”韓玉平把煙掐滅了,說,“老林也是這么跟我說的,我當時覺得他說大話,現(xiàn)在看來,再過個十年二十年的,未必不能接你的班。”
秦意濃聞言偏過頭,沖他意味不明地望了眼:“當著我的面說這話,韓導您覺得合適嗎?”
韓玉平笑了:“就是當著你的面我才會直說。”
秦意濃既有事業(yè)心,又沒有事業(yè)心,在外面左右逢源,其實內(nèi)心非常獨,并不在乎是不是有新人超過她,她活在她的小世界里,她的朋友和敵人都是自己。
秦意濃跟著笑了,她懶懶地調(diào)整了下坐姿,朝唐若遙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道:“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她的精彩表現(xiàn)吧。”
韓玉平露出一個饒有興致的表情。
秦意濃在心里給唐若遙捏了把汗,韓玉平碰到越有天賦的演員,要求就越變態(tài)。
正式開拍。
“《本色》第x場一鏡一次,action!”
唐若遙努力讓自己忽略現(xiàn)場秦意濃的存在感,她閉了閉眼,去想象虛幻中的秦意濃,她回想著曾經(jīng)和秦意濃在一起的夜晚,把每個感官都調(diào)動起來,變得異常敏感。
從窗口吹進來的風帶上了香味,是一種介乎于花香和果香之間的清冷味道,令人聯(lián)想到冬日梅花枝頭簇新的那一捧雪。
女人暖熱的呼吸仿佛拂在唇上,要碰不碰地挨著。
唐若遙細白的脖頸往后仰了仰,做了一個明顯加重的呼吸。
……
場中異常的安靜,監(jiān)視器前,韓玉平習慣性地繃緊臉,他的眼瞳中間卻是閃著亮光的。
很好。
他在心里都只敢慢慢地說,繼續(xù)保持。
不敢驚擾了現(xiàn)場氛圍。
唐若遙在拍攝鏡頭前喘出了第一聲,被收音話筒收入,回蕩在房間里,聽得人面紅耳赤。拿話筒的小哥手一抖,險些沒握住。
韓玉平面無表情地說:“卡,ng。”
唐若遙睜開眼,琥珀色眼眸里還有殘存的水光。
她平復了一下呼吸,坐起來:“對不起導演。”
秦意濃接過關(guān)菡遞過來的礦泉水喝了一口水,深呼吸,別開了眼,昏暗的光線下頸下的緋紅并不顯眼。
韓玉平懷疑唐若遙有這方面的經(jīng)驗了,要么就是選擇借鑒的前人表演里出現(xiàn)了誤差。他抿緊唇,面沉似水道:“過了。”頓了頓,解釋,“谷欠的方面過了,情的感覺沒上來,再純點兒。”
這戲講得十分抽象,但唐若遙輕輕地呼吸了一下,只說:“我調(diào)整一下。”
趁著感情還沒抽離,第二遍馬上喊了action。
韓玉平夾著眉頭看下來,到演完,說:“情有了,谷欠不夠,七三分試試。”
唐若遙抿唇,說:“好。”
旁觀的秦意濃:“……”
這老頭兒果然又開始了。
第三遍。
韓玉平慢條斯理地抽著煙,一只手點著桌面,粗著嗓音說:“再拍一條睜眼睛的,你是在做夢,夢里也閉著眼嗎?”
來來回回地拍,來來回回地挑刺,達不到韓玉平上升到變態(tài)的標準,重來。
五遍后,唐若遙靠在墻邊喘粗氣。
拍這種戲也是很費體力的,不但費體力,還費腦力。
再這么想下去,再剎車,她不會對秦意濃x冷淡了吧?唐若遙忽然不著邊際地走了個神,低頭兀自笑了下。她以為沒人瞧見,實際被秦意濃看得清清楚楚。
秦意濃大腦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擅自跟著上揚了下唇角。
小朋友,被罵還笑。
秦意濃忍俊不禁,咬了咬嘴里的吸管。
韓玉平在監(jiān)視器后喝水,“全體休息十分鐘,待會繼續(xù)。”
秦意濃晃悠過去,在韓玉平旁邊坐下,壓低聲音問道:“你到底想要什么效果?”以秦意濃的眼光來看,這場戲唐若遙已經(jīng)表現(xiàn)得夠好了,韓玉平純屬雞蛋里挑骨頭。
韓玉平叼著礦泉水瓶口,唔了聲,皺眉說:“我也不知道,感覺差點兒。”
秦意濃:“……”
他這么說,秦意濃也沒辦法。
導演是很重藝術(shù)感覺的動物。圈內(nèi)有個名導,享譽國內(nèi)外,拍戲竟然連劇本都不給演員,只指定場景,給簡單的對白,讓他們自己演,演到后來剪輯成片,演員自個兒都一臉懵,我原來演的是這個嗎?
相比來說,韓玉平至少會講一講情緒、動作、表情,已經(jīng)不錯了,他說感覺沒到,就是感覺沒到,就得精益求精地繼續(xù)重拍。
秦意濃坐了回去。
十分鐘后繼續(xù),唐若遙吃ng如流水。而頻繁的ng對演員的打擊也是巨大的,她越來越力不從心,連普通標準都夠不上了。
秦意濃皺起眉頭。
韓玉平表情顯而易見地越來越陰沉,唐若遙低著頭沉默良久,再次道歉后,申請了五分鐘時間調(diào)整,獨個兒下樓去了院子里。
秦意濃思忖片刻,跟了出去。
院子里有水池,唐若遙想澆點水給自己冷靜一下,但怕花了臉上的妝,只是在冷水下沖洗著手,對著水龍頭汩汩流出來的水柱發(fā)呆。
一股深重的無力和挫敗感裹挾了她,讓她注意不到身邊的動靜。
秦意濃在她身后站了一分鐘,她都沒發(fā)現(xiàn),不得不清嗓出聲提醒:“咳。”
唐若遙抬頭,先是看見映在墻上的影子。
那道影子和她離得極近,幾乎融成了一體,親密無間。
唐若遙從那道清咳聲已經(jīng)分辨了來人,她調(diào)整出一副得體的笑臉,回頭禮貌道:“秦老師,你怎么也出來了?”
秦意濃假裝沒看到她泛紅的眼圈,兩手背在身后,裝模作樣地仰頭看看頭頂這會兒被烏云遮住的月輪,悠悠地說:“我?來賞月。”
唐若遙腦子都是糨糊,實在無力顧及其他,勉力扯了下唇角,點頭道:“那您慢慢賞,我上樓繼續(xù)拍戲了。”
秦意濃腹誹道:就你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怕是要被韓玉平罵得再也不敢面對鏡頭。
“等等。”秦意濃磨了磨牙,叫住她。
不省心的小朋友。
“我下來之前,韓導跟我說了個辦法,可能有效。”秦意濃說,“想知道嗎?”
唐若遙果然站住腳,走了回來,尊敬道:“您說。”
秦意濃面不改色道:“韓導說這是個奇招,不能提前告訴你。”她抬了抬下巴,懶懶道,“走吧,我跟你一塊兒上樓。”
嘖,一會兒還得和韓玉平串供。
韓玉平把礦泉水瓶蓋擰緊,放下,拿起擴音喇叭:“各部門就位,演員就位。”
唐若遙回到床上躺好,從她不規(guī)律起伏的心口能看出來她現(xiàn)在有點緊張,不出意外的話大概率要ng。
場記拿著場記板過來,準備打板。
秦意濃忽然出聲道:“等一下。”
韓玉平脾氣上來誰都罵,喝道:“你干什么?哪兒涼快給我哪兒呆著去!”
“我這是要緊事,”秦意濃對他一笑,不緊不慢道,“給我兩分鐘。”
韓玉平面色不善:“速度!”
床上躺著的唐若遙睜開了眼睛,目露迷惑地望著朝她走過來的秦意濃。
她要干什么?
秦意濃在床沿坐下,小心地執(zhí)起她的手,壓在唇邊輕柔地親了親。
唐若遙:“!!!”
她幾乎下意識要掙脫。
秦意濃攥住她的手,力氣大得超乎她的想象,眸光柔和,低低的聲音里帶著不容拒絕的溫柔:“一會兒就好,專心點兒。”
唐若遙放棄了抵抗。
秦意濃在她手背上親了又親,放開,慢慢地俯下.身,靠近她。
冷香拂過鼻翼,唐若遙神思恍惚。
秦意濃低頭吻她的唇角,若即若離地碰了幾下,再輾轉(zhuǎn)到唇瓣,只是曖.昧貼著,并不深入。她捏了捏唐若遙的指尖,力道超過輕撫。
唐若遙吃痛,迷離的神智忽然博得了一絲清明。
這部分完全是韓子緋想象里的畫面,秦意濃把那場夢變成了現(xiàn)實!她是在幫她入戲!
唐若遙連忙將綺念摒棄,全神貫注地沉浸到戲中。
秦意濃到最后壓住她的唇瓣,探出柔軟舌尖在她唇縫間滑了一下。
唐若遙渾身控制不住地緊繃,呼吸急促。
秦意濃離開她的唇,在她耳邊輕聲道:“記住剛才的感覺。”
秦意濃站直了身子,沖韓玉平揚了揚手,笑瞇瞇道:“韓導,可以開始了。”
韓玉平瞪了她一眼。
秦意濃從容回了座位。
唐若遙的感情沉浸得很好,分秒必爭地立刻喊了開始。
這一鏡里的唐若遙把驚異、熱戀、情迷、掙扎等混雜的情緒刻畫得絲絲入骨,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所有人都止不住地臉紅心跳,饒是完美主義的韓玉平也挑不出半點毛病來。
全場人員都在屏息等待。
韓玉平鼻翼兩側(cè)的法令紋松了松,沉聲道:“過了,收工。”
全場歡呼,謝謝導演謝謝唐若遙。
唐若遙癱在床上沒動,四肢酸軟,渾身脫力。
她演得累死了。
比跑十公里都累。
辛倩過來給她遞水,唐若遙搭在身側(cè)的一根手指搖了搖,有氣無力道:“待會兒吧。”
秦意濃一口氣灌了半瓶礦泉水下去。
關(guān)菡手上拿了本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雜志,給她扇著風,人工降溫。
秦意濃:“風再大點兒。”
關(guān)菡心里忍笑,臉上毫無波瀾:“好的。”
原來遙小姐那什么的時候是這個樣子,她一個旁觀的都聽得耳根發(fā)熱,心跳加速,更別說切實感受過的秦意濃。要命了。
秦意濃扭頭看見她手里的“扇子”,表情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空白,迅速鎮(zhèn)定下來,擺手道:“不用扇了。”
關(guān)菡收起雜志,從容道:“好的。”
秦意濃望了望在休息的唐若遙,神色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沒有走過去,卻聽到身后一句:“秦老師。”
秦意濃的腳步生生剎在了原地。
唐若遙已經(jīng)從戲里出來了,但剛才經(jīng)過了一場淋漓盡致的表演,嗓音低低的略微有點沙啞。
秦意濃心口、喉嚨像是同時有一千只螞蟻在爬,癢得不行,她忍住了清嗓子的沖動,沒回頭:“有事?”
唐若遙下床蹬蹬蹬跑過來,繞到她正面,微微欠身向她鞠了一躬,感激道:“謝謝秦老師。”
唐若遙確實是一位很敬業(yè)的演員,除了沙啞的聲音,還有她白皙額頭上沁出的晶瑩汗珠,垂在柔白頸側(cè)的濕發(fā),望過來的帶著水汽的眼神。
我見猶憐極了。
秦意濃忍了又忍,一只手背在身后,拇指將其他手指挨個兒掐了一遍,快講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