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宴廳中,溫兮語拿著一杯低度數的果酒邊喝邊看,走走停停,偶爾加入三兩人群圍成的小圈子旁聽他們閑聊。</br> 為保護藝人**,星耀的年會謝絕媒體參加,保密措施也做得不錯,在座除了明星以外又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行事更沒必要束著拘著,溫兮語甚至看到某個偏僻拐角有富商直接摟著嫩模上樓。</br> 高朗見她目光還好奇地往那處瞟,略顯局促地摸了摸鼻子:“兮語,咱們回人多的地方吧。”</br> “哦。”</br> 來都來了,就要不虛此行。</br> 溫兮語拿了一個空白的筆記本,開始找她眼熟的藝人求簽名要合照。</br> 高朗在一旁耐心候著,心里卻在默默地想,溫小姐可真是熱衷于此道,蹦蹦跳跳笑容燦爛的,也不知是遺傳了誰,明明溫硯總是那么成熟穩重的一個人……</br> 不一會兒,溫兮語的小本本上就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簽名,她拿著戰利品,心情很好地哼著小曲兒,拍了一張照發給梁榛。</br> 不一會兒手機就急速震動起來,一下子收到了數條微信。</br> 梁榛:【我giao,你是端了娛樂圈的老巢了嗎,這么多簽名!!!】</br> 梁榛:【[目瞪口呆.jpg]】</br> 梁榛:【有楚安的!】</br> 梁榛:【天哪!蔣星!!!我好喜歡他最近的劇嗚嗚嗚!】</br> 梁榛:【啊啊啊啊啊還有我的小破團M4四人簽!!!】</br> 梁榛:【你到底干啥去了兒子,給爹速速招來!!!】</br> 溫兮語:【我在星耀娛樂的年會上[讓我看看]】</br> 梁榛:【!!!】</br> 她迅速打了個電話過來:“寶子快給我說說,M4幾個崽崽真人長啥樣啊,好看嗎?帥嗎?是不是容顏絕世,身高腿長,人均六塊腹肌???”</br> 溫兮語回憶了下:“挺帥的吧,我就記得皮膚很白,眼睫毛都挺長的,那個隊長笑起來還有酒窩。”</br> “噢!”梁榛發出少女心被擊中的聲音,轉而又想起來,“是不是溫硯哥帶你去的!你也真是的,去這種好地方怎么都不叫我!”</br> “我是跟談雋池一起來的。”溫兮語突然興奮,“不跟你說了,我看到了李哲寧,我先沖了!”</br> “什么!李哲寧?!快給我拍照片,讓我也接受美顏暴擊!!!”</br> 那頭一陣啊啊啊啊,突然反應過來:“等等!你剛剛說你和誰一起來的?!”</br> 然而電話已經被無情掛斷。</br> 高朗原本是帶著溫兮語走,現在徹底變成跟在她的身后,看她風里來雨里去,歡快地像是一尾躍入浩瀚汪洋的小魚苗。</br> 高朗甚至覺得,如果給予溫兮語充足的時間,她能在這里再待上一天一夜。</br> 溫兮語剛才果酒喝了太多,跟高朗打了聲招呼,去了附近的衛生間。</br> 出來在盥洗臺洗手的時候,溫兮語晃眼看見一個穿著抹胸禮服妝容濃艷的女人,她好奇瞥了對方一眼,沒想到竟然是老熟人。</br> ——江婉。</br> 江婉抬著臉在鏡子前補粉,視線也不經意睨了過來,看見溫兮語,神色立刻變了。</br> 她當然認了出來,這就是那天在片場談雋池帶來的助理,后來聽別的工作人員說,溫兮語趁她回休息室的時候和謝灃搭了場戲,演技十分出彩,讓大家都刮目相看。</br> 江婉頓時有種被鳩占鵲巢的憤怒感。</br> 她算什么?怎么敢搶自己女主的身份演戲,還這樣地出盡風頭!</br> 十八歲演了第一部劇,出道快十年,太多粉絲的吹捧夸贊如潮水般涌來,江婉一直都飄飄然,假裝聽不到圈內專業人士對她演技的質疑。</br> 而溫兮語就是戳破那層窗戶紙的針,讓她明明白白地看見了自己的缺陷和差距。</br> 當眾被趕出劇組絕對是江婉人生中最羞恥的時刻。她在家里崩潰大鬧,說什么也要將角色再拿回來,把自己的經紀團隊折騰得雞飛狗跳。</br> 后來公司高層為了她,和高鼎再三交涉,可最后經紀人只帶回一句話:“那位始終沒松口。別想了,真的沒戲了。”</br> 江婉完全不能接受這個結果:“《易楚》劇組已經有了一個謝灃,公司橫豎都是賺,他們根本就沒有盡力爭取!還有吳總、吳總也沒出面!讓吳總去跟談總說說,一定可以的!”</br> 經紀人靜靜地看她幾秒,“婉婉,這件事沒有這么簡單。照你說的,星耀橫豎都是賺,《易楚》制作周期長,要是這件事驚動了吳總,他根據經濟效益評判,大概率也會替你接下你看不上的那部偶像劇《蜜糖不及你》。”</br> 他頓了下,“劇本我看了,雖然情節比較老套,但都是觀眾喜歡的。你就算進不了這種大制作,也能去演流量劇,憑你的粉絲基礎,劇播后照樣會火,何必這么執拗呢?”</br> 江婉坐在椅子上生悶氣:“我不要,我就是喜歡《易楚》,我就要演趙嫵,那本來就是我的角色!”</br> 經紀人嘆了口氣,意味復雜:“婉婉,你知不知道談總是誰?”</br> 江婉愣一下,不明白他這問題什么意思:“不是電影資方嗎?”</br> 經紀人搖搖頭,“暫且不說吳總會不會為了你的事去和談總商量,就算他提了,也不一定有用。”</br> “怎么會?”她不解。</br> “高鼎是我們公司的大股東,論理來說,談總就是要封殺你,也是一句話的事情。”</br> 室內突然安靜了下來。</br> 經紀人看著江婉變得刷白的臉頰,欲言又止:“別再任性了,這件事就讓它過去吧。婉婉,你要真咽不下去這口氣,就好好鍛煉一下自己的演技,今后憑借作品證明自己。其他的,不要去碰。”</br> 江婉再也說不出話來。</br> 今天是公司年會,她打聽到談雋池也會出席,出于某種心理,特意精心打扮了自己。</br> ——那個男人給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刻。</br> 位高權重也深不可測,江婉傾慕、敬重又害怕。知道他們是云泥之別,可也許人性本就貪婪,越是覺得不可能,越是忍不住癡心妄想——也許努努力,她還是有那么一點扭轉局面的機會的。</br> 畢竟,她對自己的身材容貌還是很有自信,在業內知名度也不小,要是真白白貼上去給他,難道他會拒絕?</br> 但到底還是顧慮經紀人那番話,江婉始終沒有在談雋池面前出現。</br> 這踟躕的一步尚未邁出,卻又聽人說,今晚他帶了女伴,兩人關系似乎頗為親密。</br> 江婉遠遠瞧了一眼,覺得有些眼熟,卻又不知是誰。直到剛剛看見溫兮語,又聯想起之前在片場她和談雋池的互動,心里的預設才算坐實了。</br> 向來只身赴宴的談總這次忽然帶了個人,還是個看上去清純無害的小姑娘,名媛圈里的生面孔,不少人都看在眼里,面上雖不顯,卻也私下討論兩人的關系。</br> 這些話聽到江婉耳中,只化為濃濃的嫉妒與不甘。</br> 溫兮語不過是談雋池身邊的一個小助理,卻能讓他青眼有加。而擁躉自己的粉絲千萬,在他那里卻盡是冷遇,連屬于她的角色都毫不留情地替換掉。</br> 這種落差感讓江婉一時之間無法接受。</br> 一定是這個小狐貍精用了什么手段,不然談總怎么可能會看上她!</br> 江婉心里忿忿,見廁所隔間里都沒人,話在嘴里轉了幾圈,還是說了出來:“年紀這么小就知道勾搭男人了,不害臊嗎?”</br> 溫兮語沒反應過來,愣了下未做聲。</br> 這個樣子落在江婉眼里就是默認。果然是靠花招上位,她冷笑一聲,道:“你別以為你能得意多久。就算談總今天帶你來了,也并不代表你對他來說有多特別。”</br> 這些年來,多少女人飛蛾撲火般或露骨或矜斂對談雋池表達過愛慕之情,卻從沒見他屬意于誰——天生矜貴的上位者,旁人想獲他一星半點的目光,已是難上加難。</br> 溫兮語又怎么可能這么幸運,能成為被選中的那一個。</br> 江婉這么想著,可話音剛落,就見溫兮語彎著眼笑了起來:“不好意思,這位阿姨,我想您可能有些誤會。”</br> 江婉一口血差點沒悶在喉嚨里,勉力維持的理智瞬間被打得稀碎:“你叫誰?!”</br> 溫兮語完全無視她的怒氣,慢悠悠道:“我對他特不特別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你對他來說,一定沒什么分量。”</br> “你——”</br> 說完那兩句溫兮語簡直渾身舒爽,根本沒想著和她繼續糾纏,轉身利落地推開門出去。</br> 高朗在走廊上候著,帶她走到正廳,溫兮語遙遙一望,中間那張桌周圍的人較之前少了一些。</br> 時間也不早了,談雋池之后興許還有工作,他們是時候該回去了。</br> 走到一半卻忽地被人叫住。</br> “兮語?”</br> 溫兮語抬眸一看,詫異道:“謝灃哥?”</br> 相比于那日在片場的古風扮相,謝灃一身西裝,穿著考究正式,脖子上系著酒紅色領結,看上去文質風雅。</br> 他微微一笑:“真巧,在這里碰到你。”</br> “原來你也是星耀娛樂的,我之前還不知道呢。”溫兮語笑。</br> “是啊。”謝灃問,“你怎么會來我們的年會?”</br> “跟談總一起來的。”</br> 溫兮語毫無障礙地在不同的身份之間穿插,“我是他的助理嘛。”</br> 高朗在一旁默默聽著,沒控制住抽了下嘴角。</br> “這樣。”謝灃眸光微動,寒暄道,“上次你走得急,我們也沒怎么交流。其實……我覺得你的演技真的可以,沒有考慮朝這個方向發展嗎?”</br> “之前也沒怎么想過誒,大概率不會啦。”</br> 謝灃笑笑,表示理解,畢竟在圈子里需要拋頭露面,有顧慮是很正常的。如果不是極度熱愛或者出身演藝世家,基本上也很少有主動選擇這行的。</br> 謝灃私下里是真沒什么架子,兩人又聊了幾句,溫兮語突然想起來:“對了謝灃哥,你和沈煙老師熟嗎?”</br> “知道叫老師,你還挺懂行業規矩。”</br> 謝灃掀了掀唇,道:“我和沈老師關系還不錯,之前合作過兩部劇。”</br> 他打量溫兮語神情,了然道:“怎么,想讓我替你要簽名?”</br> 溫兮語期待地點點頭:“可以嗎?”</br> 謝灃故作思考了一會兒:“好吧,既然你都開口了,我就幫你跟她說一下。”他頓了下,“到時候簽好了你把地址給我,我讓人給你寄過去。”</br> “太感謝啦!”</br> “小事。”</br> 問都問了,溫兮語不忘幫自家兒子梁榛也提上一句:“那代聿白呢?謝灃哥你認識他嗎?”</br> 其實她本來沒抱什么期待——代聿白是天娛傳媒的,兩人分屬對頭公司,應該沒什么來往才對。</br> 誰知謝灃點點頭:“認識啊,昨晚還一起錄節目來著。”</br> 他笑:“你怎么一問一個準。”</br> “真的嗎?”溫兮語拍手稱贊,“太好了!這么說的話,你肯定有他的微信吧——”</br> 話沒說完,已經先感覺周圍氣壓低了一個度。</br> 其中源頭有小半來自于身邊的高朗,溫兮語似有所感地抬眸瞅了眼,撞上男人沉靜似海的目光。</br> “……”</br> 大腦有一瞬間是空白的,溫兮語也不知怎么回事,忽然感到非常、非常心虛。</br> 惹眼的黑色賓利停在酒店門口,司機站在一旁,恭謹為談雋池拉開后排車門。</br> 跟著他上車以后,溫兮語掙扎片刻,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一下:“老師,剛才絕對是個誤會,我、我不是想要代聿白的微信,只是替梁榛打聽來著。她很喜歡這種唱跳男團,我可沒有什么興趣。”</br> 談雋池淡淡眄她一眼,唇角似勾非勾:“是么。”</br> “嗯嗯是啊!我保證——”</br> 話沒說完,就見男人慢條斯理把她剛隨手放在座位上的筆記本拿起來,翻開了第一頁。</br> 白得亮眼的紙上,赫然是一眾明星的簽名。</br> 其中,M4男團處于絕對C位。</br> 談雋池面色不變地端詳半晌,波瀾不驚道:“確實,看上去興趣不濃。”</br> 溫兮語:“……”</br> 危。</br> 沒什么底氣的溫兮語默默縮在一角裝透明擺件。路上男人開了個遠程電話會,她也就順理成章查看起手機未讀消息。</br> 沒過一會兒,新浪新聞彈窗跳出來刷存在感,溫兮語指尖向上一滑想要關閉,視線一掃而過卻瞟見幾個關鍵字。</br> 她趕緊又把軟件打開,點進文章。</br> 【爆!十八線女星楊蕓默默無聞,背后竟有私募大佬撐腰!】</br> 楊蕓并不是什么不知名十八線小演員,去年也作為配角演過幾部曝光度大的電視劇,和頂流們都搭過戲,算是在二三線邊緣徘徊。</br> 剛才在星耀年會上,溫兮語還見到過她,不過當時距離遠,也沒怎么交流。</br> 楊蕓本人是甜美類型,天然鵝蛋臉,大眼睛,聽說星耀內部比較看重她,未來會傾斜更多資源來捧。</br> 而這篇文章……</br> 表示楊蕓獨身赴私人宴會,與神秘人士舉止親密,段落行間全是“關系不明”、“私會”等揣測字眼。</br> 【據悉,男方疑似某私募公司大佬,資產管理規模逾千億,福布斯中國榜上有名。】</br> 雖然看似通篇都是含糊其辭,但中間某一句卻清楚明白地提及高鼎,再看發布時間,就在十分鐘前,可以說是新鮮出爐。</br> 最下面居然還配了兩張圖,談雋池眉眼致致,修長手指舉著酒杯,側眸專注凝視長發烏黑的女人。</br> 圖片距離有些遠,不是特別清晰,濾鏡也很暗,但恰有種曖昧模糊的氛圍,用在這塊剛剛好。</br> 溫兮語乍一看,幾乎是瞬間就從心虛中解脫出來了,轉換成了另一種令人上頭的情緒。</br> ——說好的不接女明星的酒呢!</br> 可惡!就離席這么一會兒,竟被居心叵測的女人鉆了空子!現在還發通稿來炒作!</br> “老師……”</br> 談雋池抬起眼瞼,便見小姑娘把自己的手機推了過來,語氣似有幾分說不出的委屈:“你看這個!”</br> 他接過,垂眸大略瀏覽,并未立即作聲。</br> 溫兮語在一旁斟酌一會兒,委婉道:“老師,我覺得這種新聞對你來說影響不太好,要不看看是哪家媒體,讓朗朗哥聯系他們把東西刪了……”</br> 她還在說著,談雋池驀地開口:“再仔細看看。”</br> 他眸中竟似含著一絲興味,溫兮語頓住,迷茫地眨了眨眼。</br> 放大照片,移動至男人身側,她這才看清,他凝眉注視著的這個人根本就不是楊蕓。</br> 溫兮語:“……”</br> 怎么圖文不一致。</br> 小丑竟是我自己。</br> 剛剛心里腹誹暗罵的那幾句不要臉狐貍精,可不可以收回。</br> “啊這……”</br> “還要刪么。”</br> 談雋池深長眸光落在她身上,似笑非笑,又俯近了些,低沉氣息緩緩傾落,“或者,讓他們把名字改過來。”</br> ▍作者有話說:</br> 翻車×16嘿嘿</br> 老男人開撩之后真的好會,艸!</br> 大概要明天才能在一起了,要寫的內容比我想象中多(啊不過沒關系,曖昧我也很愛啊嘿嘿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