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吟只覺得身子忽然一個懸空,嚇得連忙去抓旁邊六公主胳膊,可周圍的人卻反而退后一步,滿臉異樣神色,不知想起什么,她忽然慢慢抬起頭,入目的卻是一張俊逸淡漠的輪廓。</br> “……”</br> 她是被蛇咬出幻覺了嗎?</br> 懷里的人非常輕,那張蒼白的小臉上只有驚恐,沒有半分欣喜,秦硯不咸不淡瞥了她眼,眸光微閃。</br> 后面的人都呆愣的站在原地,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太子殿下居然親自抱著柳二姑娘回宮?!</br> “細……細云……剛剛……”六公主依舊一臉震驚的立在那,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br> 可是細云比她還不如,整個人都僵了,腦袋一片空白,眼睛瞪的老大。</br> 好在這個地方離擷芳殿已經沒有多遠了,可一路上依舊有不少宮人路過,柳吟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別過腦袋,直到腳踝處傳來陣陣刺痛,才驟然換上一副恐懼的表情。</br> “那……那……條蛇有多毒?”她苦著一張臉連聲音都在抖。</br> “那么多花紋肯定是劇毒,這要是太醫院治不好可怎么辦。”</br> 柳吟越想越心慌,特別是腳踝處越來越疼,她這心只覺得拔涼拔涼的,自己還沒有好好享受人生,就要被蛇咬死,這是造的什么孽。</br> “赤練蛇,并不致命。”他聲音平靜。</br> 聞言,柳吟立馬抬起頭,一本正經的道:“可是我感覺整個人頭暈腦脹的,我肯定是中劇毒了!”</br> 沒有理會她的念叨,進了擷芳殿,里頭的宮人都是一臉目瞪口呆的看著太子殿下將表小姐抱了進來。</br> 隨手將人放下,男人沒有停留片刻,可剛要轉身只覺得衣袍像是被什么牽扯住了一般,回過頭,只見床榻上的人正趴在那扯著他袍身。</br> 柳吟擠出兩滴淚,滿眼深情的看著男人,“無論我是否會出事,吟兒都不會忘記太子哥哥的。”</br> 話落,殿內其他宮人都是心中感嘆不已,這表小姐可真癡情。</br> 四目相對,男人聲音低沉,“表妹如此癡心,真叫孤受寵若驚。”</br> 說完,人便轉身就走,卻迎面撞上追來的六公主,還有幾個氣喘吁吁跑來的太醫,他一言未發,徑直越過眾人離去。</br> “微臣叩見殿下。”一群太醫連忙躬身行禮。</br> “皇兄!”</br> 六公主想說什么,可又擔心里頭的表姐,只能先揮手讓太醫進去,“還愣著干什么,快看看表姐如何了!”</br> 柳吟趴在床上神情有些怪異,剛剛那個太子那句話是什么意思,怎么她聽著有點諷刺的感覺,難道自己還不夠癡情嗎?</br> “表姐你沒事吧!”</br> 殿內瞬間兵荒馬亂一片,柳吟腦袋都被鬧的疼了,不多時,她姑母也急匆匆的趕了過來,而且臉色十分難看,自家侄女居然在她的地盤出事,她要如何給哥哥一個交代!</br> 皇后一來,整個內殿都寂靜一片,所有人連大氣也不敢喘,幾個太醫輪流把脈后,不知怎么回事,一個個忽然圍在床邊,一臉異樣的望著柳吟。</br> “柳姑娘……可否將外衣給微臣們?”一群太醫恭聲道。</br> 柳吟皺著眉看了看皇后,后者揮揮手,立馬有兩個宮女放下床幔,片刻間,里頭才丟出一件碧色外衫。</br> 幾個太醫拿在手里嗅了又聞,還不時低語著什么,皇后頓時沉聲道:“怎么回事!”</br> 霎那間,太醫們立馬跪倒在地,恭聲回道:“回皇后娘娘,咬傷柳姑娘的應該是一種火赤練蛇,此蛇毒性不大,并不致命,只會讓中毒者傷處紅腫,或者昏迷暈厥,待微臣們給柳姑娘開幾副藥,再配合外敷藥,過幾日便可好全。”</br> 聽到不會死,柳吟心里的石頭頓時落了下來,還好那個太子沒有騙她,只是這御花園里怎么會有蛇?</br> 顯然皇后也想到了這,立馬瞥向后面的宮女,聲音冷厲,“御花園的人都是如何當差的,將劉掌事給本宮傳來!”</br> 說到這,幾個太醫相視一眼,還是由其中一個年邁的老太醫道:“啟稟娘娘,微臣們還在柳姑娘外衣上發現細微千藤花的粉末,此花最吸引蛇類,想必那蛇便是跟著這氣味咬傷柳姑娘的。”</br> 聞言,柳吟差點沒從床上跳起來,她就知道這事沒那么簡單,居然是蓄意謀害!</br> “表姐身上怎會有千藤花的粉末?這一整日我都和表姐在一起,可沒看到有人做手腳。”六公主也皺著眉一臉不解。</br> 皇后鳳眸一瞇,半響才擺擺手讓所有人退下,神情卻是沒有先前那般難看,反而透著抹平靜。</br> 柳吟靠在床上伸出腿,任由細云給她上藥,她好好的腳這時已經腫了一片,那兩個蛇的牙印看起來那么陰森。</br> 如果是想殺她,不會放條毒性不大的蛇來,如此說來這個人只是想讓她不好過,并非真的要她的命,所以基本可以排除那些權斗,有這個能力和膽子,而且還不想讓她好過的人,除開那明月郡主和五公主還有誰?!</br> “姑母——”</br> “吟兒。”皇后對上她欲言又止的雙眸,沉聲道:“有些事你心里明白就可,在沒有足夠把握將其一擊斃命的情況下,決不能輕舉妄動。”</br> 四目相對,柳吟神色一斂,是呀,就算查到又如何,那兩人背后都有靠山,而且這蛇并不致命,到時候就算鬧到皇上那也不過是些不輕不重的責罰而已。</br> “可……難道我就要白白吃虧嗎?”她眉間一皺,似乎有些不甘心,</br> 淡淡一笑,皇后上前握住她的手,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你只是個孩子,這些都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鬧,姑母不便出手,可你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不過分姑母都能給你兜著。”</br> 聞言,柳吟瞬間眼前一亮,那幾個渣渣敢放蛇咬她,自己也可以放什么蜘蛛蜈蚣咬回去,要是鬧大了,反正這也不是她先出的手,她還是有理的一方。</br> 自幼在深宮中長大,六公主自然也不是什么天真無邪的人,一兩句便聽明白了兩人的話,一時間也是更為氣惱,那幾個人真是欺人太甚!</br> “好了,你這幾日多休息,便不要去書院那邊了。”皇后摸摸她腦袋,說著似要轉身離去。</br> 不知想起什么,六公主連忙跟了上去,憋著笑意味不明的瞟了床上的人,“母后,你怕是不知,剛剛……剛剛可是太子哥哥抱表姐回來的呢。”</br> 話落,皇后頓時眼神一變,“你說什么?”</br> 柳吟靠在床上立馬著急的解釋起來,“就是我被蛇咬了,表哥剛好順路才送我回來的而已。”</br> “哪有,東宮明明是相反的方向,皇兄就是看到表姐受傷,心生不忍,不然以皇兄的性子怎會如此好心。”</br> 六公主一臉認真的說完,又欲言又止的揪著頭發絲,“而且……換作以前,表姐不是沒有再皇兄面前裝受傷過,可是皇兄也沒有像今天這般關心你呀。”</br> 柳吟憤憤的盯著這個臭丫頭,這下好了,她姑母肯定又要卯足勁讓她去做太子妃了。</br> 皇后面上并沒有喜色,反而透著抹深思,她在想太子是因為接受了柳家的示好,還是真的對自家侄女改觀,才會變化如此大,莫說抱侄女回宮,以往可是連句話也不曾說的,看來她得找個機會試試對方的態度才行。</br> 回過神,她眼中漸漸染上一抹喜色,抬手拂了拂女子額前的青絲,“這是好事,你這丫頭如今倒是學會害臊了。”</br> “才沒有!”柳吟躺在床上撇著嘴。</br> 眸光微動,皇后繼續看著面前的人道:“這次你表哥也幫了你,明日姑母讓劉嬤嬤陪你去東宮道謝。”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