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腳步輕盈,一襲朱色羅裙在烈日下驕陽似火,竟比路旁的嬌花還耀眼,太子后面的那些世家子弟都紛紛低下頭,眼角的余光不由投向前面的人,心想今日殿下也是倒霉,被這柳家嫡女粘上怕是甩不掉了。</br> 湊近后,也不理會其他人那異樣的眼神,柳吟依舊笑容滿面的看向前面的男人,“太子哥哥,我們可真有緣分,皇宮這么大居然都給我們碰上了,肯定是上天注定。”</br> 好幾個世家子弟差點沒忍住憋笑出聲,想必都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大膽的女子,竟沒有一點女子的矜持。</br> 秦硯神情未變,像是沒有看到眼前的女子,而是對沈太傅微微頷首,倒是旁邊的夏邑眼中彌漫一縷疑惑,實在是把柳吟和沈太傅這種人聯系不到一塊,忍不住就這么好奇的看向太傅,“您這是……”</br> 低著頭,沈太傅一本正經的回道:“柳二姑娘是六公主的伴讀,微臣正想著給她本字帖臨摹,雖然入學晚,但只要有進取之心,何時都不遲。”</br> “她給六公主做伴讀?”饒是夏邑也不禁面露詫異。</br> 柳吟忍不住瞪了眼對方,“我可聰明了,你莫要瞧不起人!”</br> 話落,其他人都是低著頭憋住笑,誰不知這柳家嫡女大字不識,魯莽潑辣,如何給六公主做伴讀。</br> 不過沈太傅卻是頗為嚴肅的道:“柳姑娘的確聰慧過人,凡事一點就透,而是還有自己的見解。”</br> 說著,似乎為了維護柳吟,還一邊翻出今天她寫的文章,找了半天才將那張字跡潦草的宣紙遞上去。</br> 一看那鬼畫符般的字跡,后面的那些世家子弟差點沒忍住笑,這字怕是三歲孩童都寫的比她好。</br> 沈太傅甚少這樣夸人,夏邑正欲伸手接過那張紙,卻事先一步被人取走。</br> 三皇子頗有興趣的掃量了眼這篇文章,雖然語句略有不對,但好在準確表達了要闡述的意思,而且言論卻是精準的很,倒不像一個女子所作,難以置信這竟是那個大字不識的柳二姑娘所作。</br> “不錯,雖然措辭不太流利,但卻很有意思,你這丫頭竟也有開竅的一日?”</br> 三皇子乃是惠妃之子,與原主哥哥關系極其不錯,對原主也頗為照顧,柳吟一副得意的仰起下頜,“那是當然,我可聰明了!”</br> 見三皇子都夸贊了那柳二姑娘,后面的世家子弟對那篇文章也越發好奇了起來,就連夏邑看了后也是一副詫異,怎么也沒想到這竟是那個潑辣魯莽的柳吟寫出來的。</br> 秦硯掃了眼那個一臉得意的女子,忽然把視線落在沈太傅身上,聲音清淡,“許久未與太傅一敘,改日定尋您酌酒一杯。”</br> “殿下抬愛。”沈太傅立馬垂下頭。</br> 說完,見人要走,柳吟順勢拉住男人墨色袖擺,眨著大眼道:“太子哥哥……你為何就不夸夸我?”</br> 蔥白的細指在烈日下似泛著瑩光,男人神色不變,頓時掙開她手,徑直邁步離去,其他人自是立馬跟上,只有那個綠袍小太監一臉異樣的瞥了眼柳吟,以往殿下可從不會讓這柳二姑娘碰到的。</br> 看到人就這樣走了,柳吟依舊一副依依不舍的跟在后面喊著:“太子哥哥!”</br> 喊了幾句,倒是三皇子停下腳步,敲了下她腦門,“你如此有進取之心,你哥哥必定是高興壞了。”</br> “別動手動腳的,男女授受不親!”柳吟不由瞪了他眼。</br> 如今倒是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了,三皇子樂呵一聲,目光落在前面的皇兄身上,特意提高聲音,“這某些人整天太子哥哥長太子哥哥短的,可真偏心呦。”</br> 一把捂住他嘴,柳吟紅著臉惡狠狠瞪著他道:“你再說一句,我以后就日日纏著你!”</br> 許是真怕這潑辣的小丫頭纏著自己,三皇子立馬閉上嘴,依舊一臉意味不明的笑著,負手快步跟了上去。</br> 看到他們都走了,柳吟也松了口氣,想到自己剛剛撒嬌的模樣就一陣惡寒,這年頭混口飯吃也不容易。</br> 想起旁邊還有個沈太傅,對方正以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自己,柳吟覺得可能是自己把人給嚇到了,畢竟這里女子都是矜持的很,哪有自己這么死纏爛打。</br> “那個……學生就先走一步,太傅慢行。”她一本正經的拱手作揖,跟著就立馬帶著細云往宮門口走去。</br> 微微搖頭,沈太傅也是笑而不語,繼續踱步前行。</br> 回到府中,柳吟立馬洗了個澡去去暑氣,然后又喝了一碗冰鎮酸梅湯幽幽的靠在貴妃椅上看著她的話本,其實她很多字都看不懂,全靠猜。</br> 那一個個都什么表情,等她自學成才了,一定亮瞎他們的眼!</br> “小姐,奴婢覺得太子殿下對您有所不同了。”</br> 細云一邊在旁給她搖著團扇,一邊笑吟吟的道:“奴婢覺得太子殿下定是看到您的誠心,不然上次也不會與您說話。”</br> 柳吟:“……”</br> 就說了一句話,至于記到現在嗎?</br> “你只要以后少往娘親那里打小報告就好了,小奸細。”她瞥了對方一眼。</br> 細云立馬就急了,“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奴婢以為這種好事可以告訴夫人,小姐不喜,奴婢以后再也不告訴夫人了。”</br> 看著她那副急切慌亂的模樣,柳吟擺擺手,“不過與你開個玩笑,我若真生氣還會與你在這說話?不過以后不管我身邊發生了什么,你都不許告訴娘親,不然我定會罰你。”</br> 聞言,細云自是連忙點著頭,“奴婢明白。”</br> “起來吧,我們去爹爹那尋兩本書來。”</br> 柳吟說著一邊放下那本寫的彎彎繞繞的話本,決定去她爹那找幾本有營養的書來,她要努力做個有文化的人。</br> 穿過九曲長廊,她搖著團扇來到書房門前,院里的侍衛倒沒有攔她,這也是原主父親寵女兒,換作平時,書房這個地方就連她哥哥也不能輕易進出,可能是身為權臣都比較謹慎。</br> 慢慢推開門,屋里倒有兩人正在說話,國字臉的中年男人看到她,也是無奈的搖搖頭,揮揮手讓門客退下去。</br> “二小姐。”長著羊胡子的門客對她微微頷首。</br> 柳吟瞥了他眼,一邊合上門笑著走了過去,“爹,您這有什么書嗎?就是那種地理雜錄,或者奇聞異錄之類的,要不然史冊也行。”</br> 柳國正提起狼毫正寫著什么,聲音粗獷,“早讓你學識字,你不聽,如今為了你的太子哥哥倒想起來了,你這腦子還看的懂史冊?還是去看看女則女戒吧。”</br> 偌大的書房寂靜無聲,左側又一排很大的書架,上面擺著琳瑯滿目的書卷,柳吟撇撇嘴一邊走過去尋找起來,嘴里還一邊嘀咕著,“就知道看不起人。”</br> 許是寫完了,柳國正把信紙折疊起來放進一個信封,目光無奈的看著那邊的女兒,“多學些東西是好事,可你也莫要太為難自己,無論如何,爹爹也會讓你成為太子妃的。”</br> 柳吟沒有說話,只是繼續翻找著書,嫁過去一輩子困死在深宮中嗎?如果真是這樣,她寧愿拼著暴露自己的危險,也要拒絕嫁給太子。</br> “爹爹已經聯合許多朝臣向皇上諫言選太子妃,我們柳家的根基在這,太子怎會不權衡利弊,這些日子爹爹再加一把火,順便讓你姑母在皇上多提幾句,然后把你們的婚事在太后壽宴上定下來。”柳國正瞇著眼認真道。</br> 聞言,柳吟不由眼神微變,手心緊了緊,一時間倒沒有說話,只是心情有些沉重。</br> 她雖不懂朝中之事,但也知道沒有哪個儲君愿意被人這樣逼迫,而且她看那個太子也不是個讓人輕易擺布的,她們柳家勢大,這么一個外戚沒有哪個帝王會不忌憚,就算她真嫁過去了,遲早有一日對方也會把柳家打壓下去,甚至鏟除。</br> 盛極必衰,她們現在應該要低調行事,收斂鋒芒,最好把一些實權讓出去,這樣才能明哲保身繼續發展下去,而不是迎風而上繼續謀求高位。</br> 自己這個身份看似風光無限,可不管退一步還是進一步,都將面臨許多危險。</br> “怎么,你不開心?”</br> 似注意到她的異樣,柳國正一時也皺起了眉,放在以前,女兒早就高興的離地三尺了。</br> 回過神,柳吟放下手里的書,一副欲言又止的走了過去,“我……我怕太子哥哥會不理我。”</br> 看著女兒一副帳然若失的模樣,柳國正也是無奈一笑,抬手拉過她纖細的胳膊,國字臉上滿是慈愛,“太子若真娶了你,就代表他接受了我們柳家的投誠,哪怕只是做做表面功夫,也不會不理你,等日子一長,總會有些感情的。”</br> 說到這,不知想起什么,他面上忽然彌漫起一抹凝重,“讓你嫁給太子也是為了我們柳家著想,雖然表面爹爹在朝中話語權較大,可實際皇上早有忌憚,再加上小人從中挑撥,爹爹也是過的如履薄冰,唯一的機會就是讓你嫁給太子,只要你做了皇后,哪怕被削權也是值得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