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保菊花,李德壯從頭捋了一下故事線。</br> 穆簡之所以會彎,是因?yàn)閷m里那些個沒腦子的公子哥。</br> 一天喝醉了,見穆簡長得好看,就把人給拖假山后頭欺負(fù)了。后來知道人家是皇子也不收斂,仗著他不受寵,反而欺負(fù)得更兇。</br> 正因?yàn)檫@一段當(dāng)經(jīng)歷,導(dǎo)致他彎了。</br> 只要沒有這段經(jīng)歷!</br> 穆簡就是個好人!</br> 李德壯打定了主意,當(dāng)天晚上就拿著自己沒能送出手的“跪得容易”還有兩盒凍瘡藥膏,去了冷宮。</br> 冷宮蕭瑟,東風(fēng)在這里都比別處更冷些。</br> 穆簡住的是后殿。</br> 前殿都是被貶黜的嬪妃,不管白天夜里都有凄凄慘慘的哭聲和哀嚎。</br> 李德壯聽著都覺得瘆人,不由得想,穆簡是怎么在這里是度過一個又一個漫漫長夜的。</br> 穆簡空有皇子的血脈,守著他的只有一個老嬤嬤和兩個低等的宮女。入夜之后更是不會管他是冷是餓,這倒也方便李德壯出入。</br> 殿里連盞燈都沒有。</br> 穆簡就坐在冰冷的臺階上,抱著那只貓,怎么看怎么可憐。</br> 他聽到動靜,抬頭見是李德壯過來了,彎眉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露出點(diǎn)不符合他這個年齡的稚氣可愛。</br> “李大哥來了。”</br> 李德壯差點(diǎn)被這個稱呼嚇跪了。</br> “殿下你不能這樣叫我。”</br> 穆簡不懂,歪著腦袋,一副天真的模樣,“為何?”</br> “你是皇子,是殿下。我是奴才。”你別亂叫,害我下大獄!</br> 穆簡癟了癟嘴。</br> 那個宮女就這樣叫他。</br> 李大哥長,李大哥短。</br> 她留在這里的時間本就不長,和他說的話也不多,可十句有九句都是她的李大哥。</br> 李德壯蹲到他面前,掀起他的破舊的長衫,才發(fā)現(xiàn)他底下的褲子很舊,很破。打著補(bǔ)丁,褲口都脫了線。李德壯把“跪得容易”綁在他膝蓋上。</br> “這是什么?”</br> “護(hù)膝,護(hù)著殿下膝蓋的。冬天冷,殿下別把膝蓋凍壞了。”</br> 穆簡恍了恍神。</br> 膝蓋有那一層軟墊護(hù)著,擋了層風(fēng),竟像著了火般的暖和起來。他忍不住伸手去摸摸那護(hù)膝。材質(zhì)不好,陣腳也歪歪扭扭的。丑的很。可他就像是個寶貝似得摸著。</br> 李德壯從懷里拿出凍瘡膏,揩了點(diǎn)給他的小手上藥。</br> 他動作極輕,像是怕碰疼了他。</br> 穆簡就呆呆地,直勾勾地看著他。蒼白的月光下,眼前的人皎潔得發(fā)光,低垂的眉眼透著幾分春風(fēng)似的暖意。竟讓人覺得這冬日也沒那么漫長難熬。</br> 他有些啞,“為什么對我這樣好?”</br> “你是殿下呀。”老子以后的富貴就靠你了啊!</br> 穆簡垂下頭,“可沒人對我這樣好。”</br> 他是皇子,是個見不得光,沒人管,沒人問的皇子。</br> 在這宮里多得是拜高踩低的人,誰又真的把他當(dāng)成殿下?大多數(shù)人只知道他的存在,卻從沒有見過他。</br> 穆簡抬起手,聞了聞手上的藥膏,清清淡淡的香氣,混雜著李德壯身上的皂角香,莫名的讓人覺得舒心。</br> “以后會有很多人對殿下好的。”</br> “那你會一直對我好嗎?”</br> “會。”</br> 穆簡看著李德壯,軟軟的笑起來,一派爛漫。</br> “那我會將李侍衛(wèi)對我的好,銘記于心,以后有機(jī)會一定回報你。”</br> 李德壯等的就是這句話!</br> “好,到時候殿下務(wù)必多賞我?guī)讉€美人兒。”</br> “……”</br> 穆簡說回報,是真心實(shí)意的。</br> 他以為李德壯會有更多的要求,加官進(jìn)爵,手握重權(quán)等等,卻沒想到他想要女人。而且穆簡能夠看出來,他不是在撒謊。</br> 穆簡心里莫名的有些不高興,但仍舊笑起來,露出兩個小虎牙,純真又可愛。</br> “好,到時候李侍衛(wèi)想要什么樣的我都可以給。”</br> 李德壯高興起來。</br> 當(dāng)皇帝的,一言九鼎啊!</br> “那我就先謝過殿下了。”</br> 穆簡紅彤彤的小手抓住李德壯的胳膊,明亮的眼睛里有膽怯有渴望。</br> “李侍衛(wèi)可以常來陪我說說話嗎?”</br> 李德壯心疼這個小可憐,摸著他的腦袋。</br> “當(dāng)然可以啦!”</br> 自那之后,李德壯半月給美人送幅畫,有空了便會去找穆簡。</br> 一來是陪他說說話,二來也是為了看著他。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他就被小畜牲們拖到假山后面,迎來自己人生的節(jié)點(diǎn)。</br> 轉(zhuǎn)眼間便到了年宴。</br> 今年與往年不同,緒朝收復(fù)邊疆失地,皇上龍心大悅,因而今年的年宴要比往年都要盛大些。</br> 如此一來,人手便有些不足。</br> 李德壯他們時不時也得去幫忙。到了年宴當(dāng)天,更是負(fù)責(zé)守衛(wèi)宮道,防止有賊人混入。</br> 東風(fēng)凜冽。</br> 饒是李德壯穿的厚也凍得有些發(fā)抖。他望向西北角,那里絲竹之聲不絕于耳。只是這么遙遙一望,便能想象到年宴有多么熱鬧。</br> 果然,人類的悲喜并不互通。</br> 他們笑嘻嘻。</br> 自己苦逼逼。</br> 李德壯正腹誹,宮道上傳來幾個人的腳步聲,那些人談笑風(fēng)生的走近了。李德壯低著頭。那些人都走過去了,忽然有人“咦”了一聲,停了腳步,繼而道。</br> “太子殿下,這不是當(dāng)初往你身上撲的小侍衛(wèi)嗎?”</br> 李德壯登時如遭五雷轟頂,卻還是抱了一絲僥幸心理,一抬頭,結(jié)果正對上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心“咯噔”一下。</br> 面前幾個人華衣錦服。</br> 他就是個傻逼也知道他們身份了得,遑論剛才還有人說了一句“太子殿下”。</br> 此時除了眼里微有慍怒的太子外,其他人都是三分譏笑,七分看好戲的目光。看得可不是他這個小侍衛(wèi)的好戲,更多的還是眼前這位太子殿下。</br> 塑料兄弟情!</br> 李德壯此時已經(jīng)無法顧及原主到底干過什么,“撲通”一聲先跪了再說。</br> 結(jié)果他這一下跪得是又急又快,痛得他抖了一下。</br> 旁邊有人哈哈大笑。</br> “上次不還膽子大得很,往殿下懷里鉆,回去了還吹噓自己沾染上了殿下的龍涎香?”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