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壯強顏歡笑。</br> 現在整個腦子里面都是懷中的那一封信。</br> 這封信的存在感,實在是太強了。</br> 導致他面色蒼白,導致他思維停滯。</br> 他想看信件里面又寫了什么,可是又不敢去看。</br> 穆簡的手緩緩的將他的臉托起,讓他的眼睛對上自己的眼睛。李德壯在穆簡的眼睛里看到了擔憂。這一個瞬間,李德壯油然生出一種,溺水之人看到浮木的感覺。</br> 穆簡說:“壯壯,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說的。”</br> 李德壯的眼眶一點點紅了。</br> 陽光在他眼睛里形成的淚膜上反射出粼粼的光,比月圓之夜的月光還要好看。</br> “我……我想求殿下,救救我。”</br> 穆簡坐在床邊,拉著李德壯的手,讓他的手緩緩的貼上了自己的臉頰。朝著他露出無害的笑容,兩顆小虎牙,看起來格外的生動。</br> “我會幫你,你慢慢說好嗎?我永遠永遠,都在李侍衛的身邊,永遠都對你好。”</br> 李德壯微怔。</br> 長長的睫毛,在陽光下被染成動人的金色,眨動時,就像是翩翩的蝴蝶。晶瑩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br> 所有的不安,委屈,恐懼,都像是有了宣泄的出口。</br> 李德壯抓住了穆簡的手,咬著顫抖的嘴唇,慢慢得靠在了他的身上。聞著他身上的味道,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安心。</br> “殿下……”</br> 穆簡伸手,將人摟進自己的懷中,下巴輕輕地抵在他的頭上。在李德壯看不到的地方,勾起了唇角。</br> “沒事,我在這呢,我在呢……”</br> 李德壯像是依賴大樹生存的藤蔓,一點點的從大樹的身上汲取到了需要的養分后,鼓起了勇氣,拿出了懷中的異物。</br> 一封信。</br> 和他之前看到的所有的信一樣,沒有名字。</br> 只有一個單薄的信封。</br> 里面的信紙,才是李德壯恐懼的根源。</br> 他顫著手,將信紙拿出來,慢慢得展開。</br> 信上寫,“睡著的壯壯真的是太好看了。比姑娘都還要好看。我不明白,壯壯你這樣不設防的睡在我的眼前,是不是對我的一種可以勾引?你明明知道,我忍不住的。事實上,我也確實沒忍住。”</br> 信紙到了第二頁。</br> “你被我弄臟的臉,弄臟的唇,是這個世界上最讓人動情的春藥。”</br> 李德壯瞪大了眼睛。猛地將信紙團在了懷里。</br> 嘴巴里泛起來的味道,讓他不安,讓他恐懼。</br> 穆簡低頭,“怎么了?什么東西?哪里來的?”</br> 李德壯仰頭,“殿下,那個人,那個欺負我的人,好像盯上我了。”</br> 穆簡的臉瞬間沉了下來,冰冷的眼神就像是寒冬的嚴冰,讓人心悸。</br> “我會讓人查。你不要害怕。”</br> 李德壯一顆心總算是落地。</br> 恍惚間,他感覺好像有什么東西,在他的頭頂上觸碰了一下。很短暫,很柔軟,以至于讓他以為只是錯覺。</br> 也許是心理壓力太大了。</br> 李德壯這一場病,一直拖著都沒有好。</br> 斷斷續續養了大半個月,才總算是有了起色。這剛好趕上了三月春獵,穆簡帶著李德壯一起去,順帶散散心。</br> 獵場很大,景色談不上很好。</br> 但春風和煦,李德壯很喜歡。</br> 穆簡就問他要不要騎馬。李德壯搖頭說自己不會。</br> 穆簡說可以教他。</br> 李德壯有點心動。但還是害怕。畢竟古文里面的馬,可不是鬧著玩的。都沒有經過現代教育,馴化一般。這要是撂蹄子,把他摔下來了,輕則骨折,重則癱瘓。</br> 李德壯可不覺得,這個年代有治療骨折還有癱瘓的醫療水平。</br> 穆簡看出他心里的恐懼。</br> “沒事的,你上去,我牽著馬。”</br> “這不合規矩。”</br> “什么規矩不規矩的。”穆簡不在乎,他四下看了看,“又沒有人注意到我們。”</br> “那也不行。”</br> 穆簡湊近點,“那我們共乘一匹,好不好?”</br> 李德壯猶豫。</br> 穆簡拉著李德壯的手,“來都來了……”</br> 他說這話的樣子,像極了要糖的孩子。</br> 李德壯不忍心拒絕,嘆了一口氣,“好吧,勞煩殿下。”</br> 穆簡開心的笑起來,像個孩子一般。他扶著李德壯上馬,自己翻身上馬。動作瀟灑,衣擺飛揚。</br> 他從后面抓著韁繩,看起來就像是將李德壯整個人都圈在了懷中。</br> 穆簡一夾馬肚子,讓馬緩緩的往前走。</br> 春風和煦又溫柔,帶來一點點青草的香味。</br> 李德壯今日穿的隨意,衣襟雖然扣著,但露出了修長的脖頸,烏黑柔軟的發絲束在腦后,被風吹起,撓在穆簡的臉上,有點癢。癢到穆簡的心里面。</br> 穆簡鼻尖能夠聞到的都是李德壯身上的味道。</br> 讓人心猿意馬。</br> 他不動聲色地深吸一口氣,喟嘆一聲。</br> “李侍衛身上好香。”</br> 挨得近,他的話,李德壯聽的分明。</br> “香嗎?我怎么沒聞到?”</br> 像是為了證明似的,穆簡埋首在李德壯的肩窩里,狠狠吸了一口,跟吸貓似的,然后給出了一個結論,“是的,很香。我怎么不香?”</br> 李德壯笑了,“殿下想香的話,可以用花瓣沐浴,試試。”</br> “那是女人家用的東西,我才不要。除非……”穆簡的話音繞了繞,“你陪著我,我就用。”</br> “殿下這就渾說了,你都說了,是女人用的。我才不要用。”</br> 穆簡緊了緊手上的韁繩。</br> 兩個人就湊得更近了,幾乎是緊緊地貼著。</br> 李德壯瞪大了眼睛。</br> 穆簡感嘆道:“李侍衛好看,當然用得。”</br> 李德壯微微側目。</br> 兩個人湊得很近,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自己,鼻尖若有似無的蹭在一起,漾起一點點酥麻。</br> 穆簡倏然就笑開了,“怎么了?”</br> “殿下說笑了。”</br> “沒有呢,很認真。”</br> 李德壯沉默了。</br> 他轉過頭,目視前方。</br> “那我們就先不討論這個了,我們說點別的。”</br> “李侍衛想說什么?”</br> “那個……殿下,您……有反應了。”</br> 穆簡愣了兩秒,故意往上貼了貼,撞了兩下,“李侍衛說的是這個嗎?”</br> 李德壯深吸一口氣。</br> 有被冒犯到的感覺。</br> “殿下是今天騎到馬了,太激動了,太興奮了嗎?”</br> 穆簡笑了兩聲,笑聲爽朗。</br> “嗯,是。”</br> 你就當是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