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壯第二天將一沓厚厚的畫紙,放在一個木盒子里,交給了穆簡。交到他手上的時候,眼神閃閃躲躲的,眼尖上有一點紅。像春日的櫻桃。</br> “殿下你將這個送給皇上,記得自己不要打開。”</br> 穆簡看他的反應,大概就明白了,盒子里是什么。</br> 可真的背著他打開的時候還是驚呆了。</br> 里面滿滿當當的,都是春宮圖。</br> 只是這次的圖,和李德壯先前畫的風格上有所不同。之前他的畫,多半都是絢麗的,在人物的刻畫上也十分的細致。但是現在這個盒子里面的,就簡單通俗的多。</br> 一男一女。</br> 比起是春宮圖,更像是教程。</br> 比當初李侍衛給他的教程,這個可以說是進階版。</br> 花樣更多。</br> 穆簡只看了一眼,就覺得胸口滾燙。腦子都嗡嗡嗡的,幾乎是不受控制得一張一張看過去。將畫上的人全都代入了李德壯的臉。</br> 他帶著春色的臉,含著水的眼,細瘦的腰。</br> “騷貨!”</br> 穆簡暗罵一聲,將那些畫都合上,沒有帶到皇上的寢宮,反而藏在了自己的房間,等到晚上的時候,偷偷拿出來,用毛筆,臨摹了個大概,將精髓都保留了下來。</br> 臨摹的時候,穆簡的心臟跳的特別快。</br> 他腦海里總是浮現自己和李德壯的那一晚,他貓似的嚶嚀,哭紅的眼睛。也總是想起初見他的那一天,他一身長衫,籠在葳蕤的燭火下,像天上的月亮。</br> 穆簡都沒臨摹到一半,就忍不住撂了筆,嘴里罵著騷貨,腦子里想著李德壯,拱進被子里,撈出兩件褻衣,團在身下,整張臉都埋進去,聞上面的味道。再把自己的味道也弄在上面。</br> 穆簡磕磕絆絆幾乎是弄了一整晚,才把畫都給臨摹完,第二天,偷偷摸摸地把這個木盒子送給了皇帝。</br> 皇帝也是個老色批了,當場沒說什么。穆簡盡職盡責地扮演沒有規矩,肆意的、野蠻生長的孝子,裝作看不到老皇帝眼中的精光。</br> 穆簡只要看到那個盒子,或者是想到那個盒子,就能夠想到李德壯面露粉色的情狀,心里盤算著,讓他緩了那些日子,也該好好嘗嘗他了。</br> 他正想得出神,忽有身影走近。</br> 少女聲音脆若銀鈴,“九殿下。”</br> 穆簡抬眸,臉上綻放出笑容,“是三小姐啊,真是巧了。”</br> 三小姐被這笑容晃了眼,低下頭有幾分羞怯。</br> “我遠遠就看到九殿下了,九殿下似乎有心事?”</br> “在想一個人。”</br> “嗯?誰呀?”</br> “可巧,她就來了。”</br> 杜言秋微怔,整張臉都在穆簡笑盈盈的目光下,迅速紅了起來,身后跟著的婢女也跟著偷笑。</br> “九殿下打趣我。”</br> 穆簡逼近一步,“那就當我是打趣好了。”</br> 杜言秋低頭一笑,“今日怎么沒看到李侍衛?”</br> “哦,他在宮里躲懶。”</br> 杜言秋點頭,忽然笑道:“那可真是太不巧了,我有好幾個婢女,今日吵著要跟我進宮,就是想看看李侍衛呢。”</br> 穆簡眸底冷下來,只是面上仍舊笑道:“是嗎?”</br> “是啊,上次沒能促成良緣,我心里很過意不去。日后定要為李侍衛謀一樁好親事,好好為他挑選適齡女子。保證讓李侍衛滿意。”</br> 穆簡在春風中,笑得極為溫柔。</br> “三小姐原是這樣打算的啊,可真是體貼。”</br> 杜言秋莞爾。</br> “殿下也高興的吧?”</br> “自然。”</br>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別的,忽然有宮人過來,說是貴妃娘娘召見三小姐和九殿下。穆簡微微擰眉,卻又很快舒展開來。</br> 他雖然暫時做了貴妃手下的乖棋子,但到底是一步暗棋,不會直接明令召見。現在不僅叫他,還叫杜言秋。肯定是為了他們的婚事。</br> 杜言秋也想到了這一層,看向穆簡的時候,臉更紅了。</br> 穆簡道:“這便去,三小姐請。”</br> 貴妃的宮殿里,不僅貴妃在,尚書夫人也在。</br> 穆簡端端正正給貴妃行了禮,貴妃便開口道:“你看這個孩子,眉宇多像陛下,長得也英俊。”</br> 尚書夫人笑道:“確實一表人才。”</br> 貴妃道:“你家的言秋和九殿下也甚是般配。”</br> 尚書夫人附和,“那是我們言秋高攀了。”</br> 貴妃笑著問杜言秋,“言秋,要是把你許配給九殿下,你愿不愿意?”</br> 杜言秋羞紅了一張臉,低著頭沒有說話。她這般情狀,誰看了都明白。貴妃和尚書夫人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笑,話題就圍著這兩個孩子慢慢展開,穆簡一言不發地聽著,豈料他們聊著聊著就聊到了李侍衛的身上。</br> “簡兒,你今日怎么沒帶著你那個侍衛?”</br> 穆簡恭敬答道:“他在宮里。”</br> 尚書夫人問道:“九殿下經常帶著侍衛出入?”</br> 貴妃笑道:“倒也不太經常。那侍衛陪伴簡兒多年,和旁人不太一樣。簡兒待他要比旁人親厚些,我記得他是叫,叫……”</br> 貴妃想不起來。</br> 杜言秋適時插話,“李德壯。”</br> 貴妃笑了。</br> “是了,是這個名字。沒想到言秋現在連簡兒身邊人的名字都記住了,以后定是一個好主母。”</br> 杜言秋立馬低下頭,“娘娘取笑我,不過是對此人有些印象罷了。”</br> 尚書夫人有些驚奇,“那是個什么樣的人?”</br> 貴妃看向杜言秋。</br> 杜言秋道:“模樣很英俊,比女子都還要好看幾分。性子也溫和。”</br> 貴妃笑了,“是了,宮里有好幾個宮女都私下議論,說這個侍衛,是所有侍衛里最俊的。聽說言秋之前還有意,將自己的婢女許配給他?”</br> “哪是什么許配,不過在中間牽了個線罷了。”</br> “可成了?”</br> “未曾。”</br> 貴妃笑了笑,“等你以后嫁過去了,他的婚事便是你操心了。”</br> 杜言秋一張小臉立馬紅了個透,水靈靈的大眼睛,無助的看向尚書夫人,又看看穆簡。對方面上一派溫和。</br> 她立馬低下頭,聲音小小的。</br> “是。”</br> ***</br> 穆簡:都打我李侍衛的主意[微笑.jpg]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