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壯是在第二天見到的穆簡，一見面他就湊上去，“殿下，昨日爽不爽？”</br> 穆簡回想了一下，跪了一夜，哭不敢哭出聲，發誓絕不會跟貴妃高密，也不會多看李德壯一眼的三個美人。</br> “挺爽的。”</br> 李德壯眼里堆起星星點點的壞笑。</br> “殿下今晚還去嗎？”</br> “不去了，她們三個太鬧了?！?lt;/br> 李德壯張大了嘴。</br> 三個？！</br> 穆簡好笑得看著他，湊近點，聞著他身上清淡好聞的氣息，覺得特別的，無比的舒心。</br> “受知想哪里去了？”</br> 李德壯擺擺手說沒什么。</br> 4P這種事，對于穆簡這個小娃子來說，還是太早了。</br> 但不管怎么說，這對李德壯來說都是好事。他現在終于可以不用擔心，穆簡會彎了！</br> 他高興，整個人都跟著明媚起來。</br> 穆簡看著他的表情，神情一點點陰騖下來。</br> 他不明白，自己在別的女人那里過了一夜，李侍衛居然能這么高興？</br> 看樣子李侍衛不僅自己想要女人，還希望他能夠早點擁有女人。</br> 穆簡心里想到，真不乖啊~</br> 臨近晌午的時候，皇上身邊的公公送了個令牌過來。有了這個令牌，穆簡可以隨意出入宮門。</br> 皇上的意思其實很簡單，就是讓穆簡出去走走，散散心。把這件事情忘記。</br> 可到了晚上，這件事情的女主人公就來了。</br> 穿著宮女的衣服，打一眼看并不太起眼。</br> 但是她一邊哭，一邊往穆簡懷里靠的舉動，讓李德壯認出了她。</br> 李德壯不敢上前打擾，就躲了起來。</br> 他聽到穆簡長嘆一口氣，和三小姐說：“言秋，我也是心悅于你的。你是知道?！?lt;/br> “我知道的，殿下，我都知道的……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回事，殿下你信我，信我好不好？”</br> “現在無論我是否信你，都不重要了。你現在是父皇的妃子，是貴妃的眼中釘。你要小心。他們既然對付我，也會對你，甚至對尚書府下手的。”</br> “好……我知道了，多謝殿下……殿下……這個是你送給我的木簪……言秋不敢再留，就此還給殿下……”</br> 穆簡大約是接過來了。</br> 然后又是一陣抽噎聲，杜言秋大概是走了。</br> 李德壯悄悄得溜回了自己的房間，仰面躺在床上。</br> 穆簡說他心悅杜言秋，是真的嗎？</br> 好像是，他那日失魂落魄，今日更是親口承認。</br> 可有好像不是，只要自己隨便逗他兩句，他就能笑容泛泛。全然忘記杜言秋，張言秋，李言秋……</br> 李德壯想，他好復雜。</br> 第二日李德壯醒過來時，已經不早了。</br> 穆簡坐在廊下，晃著腿，看到李德壯出來，站起來湊到他跟前，甩甩手上的令牌。</br> “出去玩！”</br> 李德壯也想出去，二話不說就答應了。</br> 宮外比宮里熱鬧不少。尤其在他們兩個還有銀子的情況下，宮外就更好玩了！</br> 他們逛街，去酒樓吃飯，看晚上的街市，坐在臨河的小亭子里吃攤上買來的糖葫蘆。</br> 李德壯覺得這才是生活。</br> 可下一秒，生活給了他們沉重一擊。</br> 一支不知道從哪里來的箭突然射出，扎中李德壯手上的糖葫蘆，釘在了旁邊的柱子上。穆簡臉色一變，下意識地去看射箭的方向，但是那邊一片漆黑，根本什么都看不到。</br> 穆簡拉著李德壯就跑。</br> 兩個人在街市上奔跑。</br> 李德壯仿佛能夠聽到身后有死神逼近的腳步聲。</br> 只要周圍人少一點了，就會有叮的一聲，金屬與地面碰撞的聲音發出。</br> 穆簡就不敢再拉著李德壯在大路上走，只能奔跑于狹窄的，不好瞄準的小道。他對外城也不熟，七跑八跑得也不知道跑了什么地方。</br> 身后有一連串的腳步聲。</br> 李德壯中間回頭看過一眼。</br> 后面好幾個穿著黑衣服的人，手中的刀閃著讓人懼怕的寒光。</br> 有好幾個瞬間，李德壯都害怕穆簡會甩開他的手，把他直接推到身后追殺他們的這堆人里，為他自己的逃生，爭取時間。</br> 但是穆簡沒有。</br> 抓著他的那只手很緊，很緊。</br> 緊到仿佛要把他的骨頭捏碎。緊到李德壯懷疑，可能要用東西撬，還要使上十二分的力氣，才能把他們分開。</br> 李德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br> “殿下……我……”</br> 跑不動了。</br> 真的跑不動了。</br> 穆簡回頭看了他一眼，同樣看到身后漸漸逼近的殺手。</br> 他一咬牙，鉆進更加偏僻的巷子里面，將李德壯藏在雜物的后面，匆匆丟下一句，“躲好。”就一個人跑了。</br> 春日的晚間的風吹在沈桑還是有些涼涼的。</br> 雜亂的腳步，黑色的人影，從李德壯的眼前跑過去。</br> 那在暗夜里的可怖寒光，也一閃而過。</br> 周圍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靜。</br> 任何一點聲響都在這樣漆黑的夜里，無限的放大。</br> 貓在屋頂上，喵喵叫的聲音。風吹動樹葉的聲音，每一種聲音都敲打著李德壯的心臟，讓他脆弱的神經在此刻被無限的拉扯，拉扯，等待著控制不住快要繃掉的一刻。</br> 在這樣寂靜的環境里，他沉沉浮浮。</br> 手腳發軟。</br> 生怕自己一探出頭，就會看到一個高懸的，閃著寒光的大刀。</br> 然后在他看清楚對方的臉之前，呼的一聲。</br> 刀刃落下。</br> 他人頭落地。</br> 穆簡抱著頭顫抖。</br> 他不知道自己需要躲到什么時候，又該不該往外面跑。</br> 他想穆簡回來。</br> 穆簡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能夠信賴的朋友。</br> 可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沒有聽到任何的動靜，沒有聽到含著笑意的一聲李侍衛，亦或者是受知，更或者是受受。都沒有。</br> 血液逆流而上。</br> 心跳震耳欲聾。</br> 他慢慢得探出一點點的視線，在黑暗中搜尋著。</br> 沒有高懸的大刀。</br> 沒有追殺他們的人。</br> 李德壯一步步走出去，順著小巷子，慢慢得就走到了大路上。他有些躊躇，不知道該往哪里去。</br> 身上的銀子有限，就算是跑路也跑不遠。</br> 他之前托商殷定下的宅子離這里很遠，誰知道他會不會在半路上被人殺了。</br> 而且李德壯很擔心穆簡。</br> 害怕他死在不知名的角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