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從李德壯的心底攀升而起。</br> 他蜷在馬車的角落里,渴望以此來獲得一點安全感。</br> 臉上的,唇上的,還有逃跑時,身上留下的傷,都火辣辣的疼。</br> 可此刻他根本顧不上。</br> 有一瞬間,對于未知的恐懼讓李德壯害怕到想要自殺。匕首都拿到手上了,身上傷口處傳來的疼痛,卻讓他退縮。</br> 只是磨破了皮,出了血,就那么痛了。</br> 這一刀下去得多痛。</br> 他深吸一口氣。</br> 外面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馬車的簾子一掀,穆簡蹲在外面,額頭冒著細密的汗珠。薄唇微啟,急促得喘息著。</br> 目光觸到他臉上傷的瞬間,眼睛就紅了。面色就冷了。</br> 他轉頭吩咐了一聲,叫人拿藥箱來,就鉆了進去,坐到李德壯的身邊,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手,“疼嗎?”</br> “疼的。”</br> “還有哪里傷著了嗎?”</br> “還有這里,這里,腿上也有。”</br> 李德壯把自己的傷都展示給他看。</br> 穆簡的臉色,越看越沉。</br> 李德壯大氣都不敢出一聲。</br> 穆簡小心翼翼地給他包扎好,動作輕的不能再輕。就在李德壯以為自己已經逃過一劫后,穆簡合上藥箱,轉過頭笑著問他,“你還要逃幾次,才肯乖?”</br> 李德壯瞬間毛骨悚然!</br> 車隊短暫的休整后,只用了小半日就回到了京城。一進京,穆簡的馬車就和大部隊分開,直接回到了王府。</br> 車子一停,穆簡就下去,伸手要接李德壯下來。</br> 李德壯猶豫要不要把手搭上去的時候,被一把攥住了手,一路拖回了房間。</br> 房間的門一關,穆簡就在里頭落了鎖。</br> 李德壯被他的架勢嚇到,連連后退。</br> 穆簡笑盈盈得問他,“你怕什么?”</br> “你把門打開,我就不怕。”</br> 穆簡笑了,晃了晃手上的鑰匙,信手扔在了桌子上。</br> “鑰匙在這里,你來拿。”</br> 李德壯呼吸都變了。</br> 穆簡就站在距離桌子幾步遠的地方,靜靜得看著他。</br> 桌子上躺著的那把鑰匙,在光線下閃耀著微弱的光芒,對李德壯有致命的吸引力。他開始在心里計算,以自己的爆發度,跑過去,再把門打開,逃出去,能有多大的勝率。</br> 大概是0吧。</br> 李德壯暗暗嘆了一口氣。</br> 無論是心智,還是體力,他方方面面都比不上這個瘋批。</br> 他可以選擇不拿的,然后和穆簡好好談一談,免受一場皮肉之苦。</br> 穆簡突然道:“只要你能出這扇門,我就放了你。”</br> 這個誘惑是巨大的!</br> 李德壯開始在心里演練自己搶到鑰匙,再閃躲開穆簡的手,順利逃出的路線。經過無數次的演練后,李德壯深吸一口氣,猛地朝桌子跑過去。</br> 那一瞬間穆簡也動了。</br> 他只是迅速上前兩步,一掌按住了桌面上的鑰匙,然后往后一滑。</br> “叮”的一聲。</br> 鑰匙掉在了地上。</br> 李德壯有一瞬間的錯愕。</br> 就在這個瞬間,他被人鉗住了腰,逼著連連后退,不受控的倒在床上。他掙扎,慌亂間,好像給了穆簡幾拳,幾腳。卻絲毫沒有影響到他。</br> 穆簡在他的上方笑盈盈的。</br> “打了不過癮,你是不是還要嘗試著咬我?”</br> 李德壯瞪他。</br> 穆簡笑道:“你最好不要掙扎,那會讓我想起我們的第一次。我會非常的興奮。”</br> 李德壯的瞳孔瞬間放大!</br> 這是人說的話嗎?!</br> “穆簡!你放開我!我們聊聊!”</br> “我現在不想聊!”</br> “別!求你!”慌亂間,李德壯想起李鈺的話,想起那個定制的籠子,“我有傷,好疼,你按得我好疼。好像又要出血了,你先松開我。”</br> 穆簡附在他的耳邊笑了兩聲,“真是比女人都嬌氣。”</br> 他起身。</br> 李德壯松了一口氣。</br> 然而沒等他這口氣徹底松下來。穆簡突然就動手了。</br> 李德壯捂都捂不及。求饒的話說盡,對方也無動于衷,還笑著反問。</br> “不脫了,怎么看你的傷?”</br> “那你好歹給我留一件!”</br> 穆簡一字一頓。</br> “不!留!”</br> 李德壯瞪大眼睛,被他氣得指尖都在顫抖,卻偏偏又沒他力氣大。</br> 穆簡握著他纖細的腳踝,緩緩抬起。看著他腿上的傷,擰眉,“是又裂開了。”</br> 他低頭在他的傷口上親了親。</br> 李德壯一哆嗦,想把腿抽回來。</br> 抽不動。</br> 又后知后覺得發現自己現在這個姿勢,特別容易被入侵,趕緊拉了被子蓋著。</br> 穆簡眼底泛起一絲笑意,起身去找藥箱。</br> 李德壯趁此機會跑到床角躲著,裹緊了身上的小被子。</br> 穆簡看他一眼,“過來。”</br> 李德壯搖頭。</br> 穆簡緩慢得重復了一遍,“過來!”</br> 李德壯慢吞吞得爬了過去。</br> 穆簡像個得到了糖的孩子一般,開心地笑起來。他重新找了藥給他包扎,給他處理傷口。末了,還親親他,問他,他包扎得好不好看。</br> 前后如此喜怒無常,讓李德壯不敢說不好看。</br> 穆簡握著他的手,一寸寸得捏著他的指節。</br> “我以后都會給你包這么好看,逃跑的游戲,我們不玩了好嗎?”</br> 他雖然是笑著,可眼神里無盡的寒意,讓李德壯畏縮。</br> 他相信,他要是說不,估計下一秒,被擰斷脖子都是有可能的!</br> “我不玩了!真的不玩了!”</br> 穆簡笑著湊近點。</br> “是嗎?騙我怎么辦呀?”</br> “我不會騙你。”</br> 李德壯吞咽了一口口水,慢慢得反握住了穆簡的手,強行擠出了一個笑。</br> “我是有一點點喜歡殿下的,所以肯定不會騙你的。”</br> 穆簡愣了一瞬,激動興奮地抱著他滾到床上,摁著他親了又親。</br> 良久,穆簡才放開他,貪戀得摸摸他的臉頰。</br> 眼神炙熱的像是要吃人。</br> 李德壯抓著他的衣襟,小心翼翼地說:“現在我是喜歡殿下的了,所以,殿下能不能把門打開?今天的事放我一馬?”</br> 穆簡微微瞇了瞇眼睛。</br> 李德壯追加籌碼似的,主動親了他一下。</br> 頓時把小孩兒親的眉開眼笑的。</br> 抱著他撒嬌似的不停的說喜歡他。</br> 李德壯暗暗松了一口氣。</br> 曲線救國了。</br> 而埋首在李德壯脖頸的穆簡,鼻尖貼在他的肌膚上,如渴水的人渴求著水。他克制著,沒亮出獠牙,刺破他嬌嫩的肌膚。</br> 大概沒有人告訴過李侍衛,他的演技并不好,嘴上說著喜歡,心里的恨意,還是從眼睛里跑了出來。</br> 那些說是喜歡的話,一聽就是假話。</br> 但看在他主動給了他一個吻的份上,穆簡決定原諒他。</br> 誰讓他愛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